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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罗场与真心
新的合作方谈得很顺利,对方是家刚起步的文化公司,创始人是个理想主义的年轻人,看了我们的策划案后,眼睛亮得像星星:“这才是真正有价值的项目!”
签约那天,周主编拍着我的肩膀笑:“小林,你真是我们社的福星。”
我心里却清楚,这只是暂时的平静。
顾言像一头潜伏的狼,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扑上来。
陆景然介绍的几个作者也很给力,其中一个网络作家的作品很有潜力,我熬夜写了万字的分析报告,力排众议签下了他。
当作者在合同上签字时,我看着他眼里的光,突然想起了当年的自己——对未来充满憧憬,相信努力就能改变命运。
日子忙碌而充实,我渐渐适应了编辑的工作,甚至能在作者群里游刃有余地沟通。
陆景然偶尔会来出版社楼下等我,有时是送一份刚出炉的蛋糕,有时只是陪我走一段夜路,话不多,却让人觉得安心。
我们的关系像温水,慢慢升温,却始终隔着一层薄纱。
我不敢戳破,怕这来之不易的温暖只是幻觉;他似乎也在犹豫,眼神里的情愫总在欲言又止中藏了回去。
顾言没再找麻烦,却像阴魂不散的影子。
有时在行业酒会上碰到,他会端着酒杯过来,语带双关地说:“林编辑越来越厉害了,看来离开我是对的。”
我总是淡淡一笑:“顾总说笑了,是我运气好。”
他的眼神会暗下去,像被点燃又掐灭的烟,然后转身去找别人,却总会在角落里盯着我,目光像带着刺。
赵宇辰也偶尔会出现在出版社附近,说是“路过”,然后顺道请我喝咖啡。
他不再提感情,只是聊工作,聊文学,像个温和的兄长。
“顾言那个人,你还是要小心。”他总是这样提醒我,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担忧。
“我知道。”我点头。
“如果他欺负你,”赵宇辰看着我,眼神很认真,“可以找我。”
我笑着道谢,心里却清楚,我不能再依赖任何人了。
平静的日子在一个慈善拍卖会上被打破。
那天出版社作为合作方参加,我负责接待来宾。
穿的还是上次陆景然借我的西装裤,只是换了件新的白衬衫,是用第一个月工资买的,领口挺括,像我此刻的心情。
陆景然来得很早,他捐了一幅画,据说是他母亲的作品,笔法温柔,像春日的溪水。“周主编很喜欢。”他低声说。
“你好像什么都会。”我笑着说。
“只是刚好懂一点。”他笑了笑,目光落在我领口,“新衬衫?很适合你。”
我的脸颊发烫,刚想说什么,就听见顾言的声音:“景然,藏着什么宝贝呢?”
他走过来,手臂搭在陆景然肩上,眼神却落在我身上,像扫描仪一样扫过我的衬衫:“林编辑今天很漂亮,看来最近过得不错。”
“托顾总的福。”我语气平淡。
“哦?”他挑眉,“那我可得多‘关照’你了。”
他的话带着明显的威胁,我攥紧手心,刚想回嘴,主持人突然宣布拍卖会开始。
第一件拍品是个水晶摆件,起拍价五万。
举牌的人不多,顾言却懒洋洋地举起牌:“十万。”
全场安静了一下,随即有人窃窃私语。这摆件根本不值这个价,明眼人都看得出他是在炫富。
“二十万。”一个清冷的声音突然响起。
我愣了一下,转头看见赵宇辰坐在不远处,面无表情地举着牌。
顾言的脸色沉了沉:“三十万。”
“四十万。”赵宇辰毫不犹豫。
全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们身上,空气里弥漫着硝烟味。
周主编拉了拉我的衣角,低声说:“这是怎么了?”
我摇摇头,心里却像压了块石头。
他们又在较劲,而我,就是那个被他们用来彰显胜负的靶子。
“五十万。”顾言的声音带着点咬牙切齿,手指捏着号牌,指节泛白。
他看向赵宇辰的眼神像淬了冰,仿佛只要对方再举牌,就能当场掀翻桌子。
赵宇辰的指尖在号牌边缘顿了顿,目光越过人群落在我身上。
那眼神很复杂,有不甘,有犹豫,最终却慢慢松开了手。
“五十万一次——五十万两次——成交!”拍卖师的槌子落下,发出清脆的响声,像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顾言得意地扬了扬眉,视线扫过赵宇辰,最后定格在我脸上,带着一种“你看,他还是输给我了”的炫耀。
我别过头,看向窗外的夜景,只觉得这场闹剧荒唐又刺眼。
接下来的拍品是陆景然捐的那幅画。起拍价二十万,竞争却异常激烈。
顾言像是故意要跟陆景然作对,每次有人举牌,他都立刻加价,幅度大得惊人。
“一百万。”顾言举牌时,眼神挑衅地看向陆景然。
全场哗然。
这幅画虽好,却绝值不了这个价。
陆景然坐在原位,手指轻轻敲着扶手,脸上没什么表情,仿佛顾言喊的不是钱,而是一串无关紧要的数字。
“一百二十万。”一个温和的声音响起,不是陆景然,而是坐在后排的一位老先生——他是国内知名的美术评论家,德高望重。
顾言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会有人跟他抢。
他咬了咬牙,刚想举牌,老先生却慢悠悠地说:“顾小友,这画是讲缘分的,强抢来的,留不住。”
顾言的脸一阵青一阵白,最终还是放下了牌。
槌子落下时,老先生朝陆景然点了点头,眼神里带着欣赏。
拍卖结束后,顾言堵在出口,手里拿着那个水晶摆件,递给我:“送你。”
“顾总说笑了,这么贵重的东西,我可不敢收。”我后退一步,拉开距离。
“有什么不敢收的?”他逼近一步,压低声音,“你忘了我们的交易了?还是说,你现在攀上陆景然,就看不上我这点东西了?”
他的话像脏水一样泼过来,带着浓浓的恶意。
我攥紧手心,刚想反驳,陆景然突然走过来,自然地站在我身侧:“顾总,拍卖会结束了,还不走?”
“陆景然,你非要跟我抢?”顾言的耐心彻底没了,语气里带着火药味。
“抢什么?”陆景然淡淡一笑,“抢一个摆件,还是抢...人?”
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带着一种不动声色的维护。
顾言的眼神像要喷出火来,手里的水晶摆件被捏得咯吱响,仿佛下一秒就要砸过来。
“够了!”我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让两个男人都安静了下来,“顾总,你的东西我不要,你的游戏我也不玩了。我不是你们用来较劲的工具,更不是可以随意争抢的物品。”
我看向顾言,眼神平静却坚定:“以前是我太想走捷径,才会跟你做交易。现在我明白了,靠别人得来的东西,迟早会被收回去。我自己挣的面包,虽然硬,却吃得安心。”
说完,我转身就走。
陆景然跟在我身后,脚步沉稳。
经过赵宇辰身边时,他看着我,眼神里带着点落寞,我却只是点了点头,没再停留。
走出会场,晚风带着凉意,吹得我脑子格外清醒。
陆景然递给我一件外套:“披上吧,晚上冷。”
我接过外套穿上,上面还带着他身上淡淡的墨香。“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谢你...一直相信我。”
他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我,路灯的光落在他眼里,亮得惊人。
“林微,”他轻声说,“我相信的不是‘你能成功’,而是‘你值得被认真对待’。”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抬起头,撞进他温柔的目光里。
那目光像一汪深潭,里面藏着我看不懂的情愫,却让我心慌意乱,只想逃。
“我...我该回去了。”我低下头,不敢再看他。
“我送你。”
车里没放音乐,只有彼此的呼吸声在安静的空间里回荡。
快到宿舍楼下时,陆景然突然说:“下周我要去国外出差,大概半个月。”
“哦,好。”我有点失落,却不敢表现出来。
“这个给你。”他递给我一个信封,“是上次那个网络作家的影视改编意向,我托朋友看的,觉得有潜力。”
我接过信封,指尖碰到他的,像有电流划过。
“你不用这么帮我的。”
“我不是在帮你,”他看着我,眼神很认真,“我是在投资。投资一个我看好的编辑,和一个有潜力的作家。”
他的话像一层薄纱,既点明了距离,又暗示了亲近。
我把信封紧紧攥在手里,像握着一份滚烫的承诺。
陆景然走后,日子仿佛又回到了原点,却又有些不一样。
我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工作中,那个网络作家的影视改编权谈得很顺利,出版社上下都很高兴,周主编甚至给我涨了工资。
顾言没再来找我,听说他跟家里闹了矛盾,出国散心去了。
赵宇辰偶尔会发信息问候,我都礼貌地回复,保持着安全的距离。
半个月后,陆景然回来的那天,我正在加班改稿。
手机响了,是他:“忙吗?我在你楼下。”
我跑下楼,看见他站在路灯下,风尘仆仆,眼里却带着笑意。
“欢迎回来。”
“给你带了礼物。”他递给我一个包装精致的盒子,里面是一支钢笔,笔身上刻着我的名字。
“谢谢。”我摩挲着钢笔,心里暖暖的。
“上去吧,早点休息。”他笑了笑,转身要走。
“陆景然!”我突然喊住他。
他回过头,眼里带着疑惑。
“你...是不是喜欢我?”我鼓起勇气问,声音发颤,心脏狂跳得像要冲出喉咙。
他愣住了,看着我,眼神里的惊讶慢慢变成温柔。
他走过来,轻轻握住我的手,掌心温暖而有力:“是。”
一个字,像投入湖心的石子,在我心里漾开圈圈涟漪。
眼泪突然掉了下来,不是委屈,是喜悦,是庆幸,是终于等到的释然。
“我也是。”我哽咽着说。
他笑了,伸手擦掉我的眼泪,指尖的温度烫得我心慌。“那...要不要做我女朋友?”
“好。”
那天晚上,我们在楼下站了很久,说了很多话。
他说他小时候被同学欺负,是一个来自山村的交换生帮了他,那个女生总说“人要往前看,不能总停在原地”;我说我小时候走山路去上学,总想着什么时候能走出大山,却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愿意等我、陪我一起往前走的人。
原来缘分早就埋下伏笔,只是我们绕了些弯路,才终于走到彼此面前。
后来,顾言回国后找过我一次,在出版社楼下,他看着我手里陆景然送的早餐,突然笑了:“以前总觉得你想攀高枝,现在才发现,是我配不上你的认真。”
“顾总说笑了。”我淡淡一笑。
“祝你幸福。”他转身离开,背影比以前落寞,却也多了份释然。
赵宇辰也送了祝福,他说:“早就看出来了,他看你的眼神,藏不住。”
我和陆景然的恋爱没有轰轰烈烈,却细水长流得让人安心。
他会陪我加班,会听我讲作者的趣事,会在我累的时候给我煮一碗面;我会陪他看画展,会听他讲工作的烦恼,会在他失眠的时候读诗给他听。
我们一起回了趟我的老家,那个贫穷的小山村。
母亲看着陆景然,眼里满是不安,拉着我偷偷问:“他...真的不嫌弃我们家?”
“妈,他不是那样的人。”我笑着说。
陆景然帮家里修了漏雨的屋顶,陪父亲下了一下午棋,晚上跟村里的老人聊天,一点都没有城里人的架子。
临走时,母亲塞给我一篮子土鸡蛋,看着陆景然的眼神,终于有了笑意。
再后来,我们结婚了。没有豪华的婚礼,只是请了出版社的同事和几个亲近的朋友。
周主编作为证婚人,笑着说:“我就知道,小林这姑娘,迟早会发光。”
婚礼那天,白富美也来了,她已经和赵宇辰分了手,自己开了家设计工作室,活得潇洒又自在。
“林微,你真厉害。”她抱着我说,“不是因为你嫁得好,是因为你活成了自己想要的样子。”
我看着她,突然明白了——所谓的“钻石”和“玻璃”,从来都不是天生的。
钻石有钻石的璀璨,玻璃有玻璃的通透,重要的是找到属于自己的光。
婚后的日子平淡而幸福。
我成了出版社的正式编辑,签下了好几个有潜力的作者;陆景然的事业也越来越好,却总会准时回家陪我吃饭。
有时我会想起那个在山村小路上跋涉的小女孩,想起那个在慈善晚宴上狼狈逃离的自己,想起那些在深夜里痛哭的夜晚。
那些苦难没有消失,却都变成了勋章,提醒我今天的幸福来之不易。
周末的时候,我们会去江边散步,像普通情侣一样牵手、说笑。
阳光落在江面上,波光粼粼,像撒了一地的星星。
“你看,”陆景然指着远处的天际线,“以前总觉得那些高楼离我们很远,现在才发现,我们早就站在这里了。”
我靠在他肩上,看着来往的船只,笑着说:“是啊,我们做到了。”
没有系统,没有捷径,没有依附任何人。我们只是靠着自己的脚步,一步一步,走到了这里。
原来这世上最动人的,从来不是天生的璀璨,而是那些在泥泞里挣扎过,却依然选择往前爬的勇气;是那些在黑暗里哭泣过,却依然相信会有光的坚持。
而我,终于活成了自己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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