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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命吧林染
三日后,曲折枝一早便命人在门口候着,她自己则开始拾捣,头发一早就定好了,她为自己编了个坠马髻,只戴了个冰润如玉的梨花玉簪。着一身素雅的白色齐腰襦裙,纱裙尾部带着几朵浅浅的梨花,从背后看上去倒有几分仙姿。
只是眼下见从薄雾朦胧待到烈阳高照,也没见林染踪影。
曲折枝抬脚朝外,到门口时斜靠在门框侧边,正午的日头最是毒辣,就算是在阴影处,也不乏被流动的滚烫气流所烦扰。
她死死地抓住门框边缘,食指打在上面有规律的叩击,发出的清脆声响,落入曲折枝心间。
曲折枝望着远方,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却不见来人踪影,只有空荡荡的街道,她的心又沉了几分
或许他是因为某种因素,他在努力赶来;或许他是因为不舍,在看看父母;或许他是被发现了,囚禁在屋里,要不要去救他……
或许……他早就放弃了,认命了。
这个念头刚出现在曲折枝的脑子里时,连她自己也惊了些许。
认命而已,他这样的待在这凡尘间,也不算丢人。
只是偶尔谈起修仙梦时,会余些可惜和自嘲吧。
他们这样的平民,阻碍本就多,父母也拽着后腿,如何前进呢?
或许认命,是最好的决策。
“大小姐!我来了!”
林染额角发丝因出汗而粘腻腻的粘在一起,鼻尖的汗来不及擦而滑进衣襟或是随风飞入尘埃里。
他只着了一身粗布,是比曲折枝在曲府最卑微时还要粗糙的布,像是一块块碎布拼凑而成的。
林染气喘吁吁的跑到曲折枝面前,半蹲着双手撑膝,休息了几瞬,他就撑起身子,抬手擦拭着汗水,笑眯眯地道:“大小姐久等了。”
“知道让我久等了,还杵在这干啥。”
“你不会就穿这身去吧?”曲折枝一脸嫌弃。
林染摸摸后脑勺,尴尬道:“家中贫寒,衣服总是补了又补……”
“行了,毛爷爷带他去换身衣服吧。”曲折枝可没空听他讲少年心事,侧头吩咐管家带他去换身衣服。
林染再怎么不好意思,也不愿看曲折枝嫌弃的眼神,再者曲折枝也嫌他这身丢人。
车轮滚滚,碾过石子与尘土,切出阵阵雾霾。
曲折枝懒懒散散的依靠在桌案上,依旧悠哉悠哉的吃着葡萄,一双玉手指尖染成嫣紫色。
她抬手用娟帕细细擦拭,白色上徒增了几道污杂的紫。
窗帷掀起搭在两旁,露出马车外的风景。
少年眉目凌厉,带着股青涩劲儿,薄唇紧抿,一袭蓝袍圆领衫骑在马上衬的他意气风发。
着实好看,曲折枝满意的点点头。
林染似乎感受到了某种炙热目光,侧头看去,瞧着是曲折枝,害羞的低头小声道:“大小姐觉得我好看吗?如果大小姐喜欢……”
“不好看,丑死了。再做那副恶心的做作模样,我就把你丢回林家挖一辈子土豆。”
曲折枝沉默了很久,久到林染的笑快要僵持不下时,出言讥讽着。
她的嘴角还是勾着的,笑眯眯的好像很友好,只是那双黑眸眼底却是彻骨的寒,带着不可置疑的嫌恶,像是在看什么脏污到极致的东西。
曲折枝说完转头过后,垂眸深思,一种名为疲倦的东西在眉间蔓延,心口堵的发闷。
交易是吗?一切在他看来只是交易,而非是帮助。
他接住的是名为嫖客的资助,我接住的又是什么?
林染愣了愣,有些讶然,他双手不断磨撮着马僵绳,唇瓣也在不知觉间被咬的发白,渗出零星血迹,染脏了牙齿。
他以为大小姐是同很多人一样的,他们都只是看中的脸罢了。
他也曾为姣好的脸而烦恼,现如今他以为能够凭借这张脸报答。
可她不喜欢他的脸的话?他身上还有什么值得她出手呢?
“手痒就滚回去挖土豆。”
林染的手总算是好好握住马僵绳,也没有出声说些奇怪的话,更没有一脸娇羞妩媚了,只是一路上安静的过分。
曲折枝虎口卡住眉眼,轻抚着周边,遮挡下的双眸沉寂着,像在思索着什么。
荆州中心,人挤人似的密密麻麻一团,从空中望去像一摊大饼上的馅料,只是这群肉还在蠕动着走近饼子里。
曲家马车停下,曲折枝刚掀开门帘,林染就侧身下马趴伏在曲折枝脚边,曲折枝看了一眼,从另一边跳下去了。
听见动静,林染立马就抬头了,抬脚紧跟着曲折枝。
仙家百门在凡尘择弟子,一择心性秉然明净者,二择天赋异禀超脱者,三择则是出生地位家世者。
其实,表面虽是如此,其实这三择得倒过来,方才算是三择。
曲折枝此前名声并不算是名扬远外,但她马车上赫然的曲字以及出尘的样貌气质,也不敢让人轻视。
她走过去,人群自动散开为她疏通通道,上前去,正要测试的人忙给她让位,却没人敢骂她插队狗。
毕竟身份摆在这儿,谁硬谁就是道理。
白胡子的领队长者,见此情形只是沉了沉眼眸,吐出个粗重的“哼!”
他是最厌恶这种吃不得苦的世家大小姐,如此心性如何修炼,不如回家让爹妈伺候得了。
曲折枝缓缓将手覆在紫色的水晶球上,球体微微泛光间,天上的云集聚变成鲜艳的红色,如同火焰一般,一把又一把,周边的树木如窜天猴一般,疯狂生长插入云间,翠绿的颜色接触到红,形成了一种怪异的场面。
手中的水晶球剧烈摇晃起来,光芒愈发明亮,最后竟是直接炸掉,场景也随灵气的抽去而缓缓退去。
一个略为年轻的女子见此情形,不禁打翻了身旁的茶碗,直起身子惊呼道:“变异火木灵根!”
“变异火木灵根……”先前的那个长者老头脸上浮现了惊喜,眼间的狂热死死抓住曲折枝,纯度极高的灵根,什么属性都是极其逆天的存在,更何况是双灵根!她的天赋就注定了她的气度必是不小。
天才啊!可惜了,这样的天赋……
长者老头的眼神黯淡下来,唏嘘的想到:要是自己也有这般天赋,必定能超越那群顽固只知戏耍的废……天才。
那她呢?如果她以后刻苦修炼,势必成为八荒中最杰出的人才。
思索到的一瞬间,长者老头便锁定住曲折枝,暗自发誓要好好培养他。
人群更是爆发出一阵惊呼,讨论声更是要爬上树顶触一触那红云。
身后的已被提前录用的弟子也露出一阵艳羡、崇拜……还有嫉恨。
那道目光太过有攻击性,让曲折枝不自觉寻找过去,却没看到什么。
躲得倒挺快。
曲折枝则一脸淡定的摔了摔手,问道:“我可以入青云宗了吗。”
“当然可以!”先前那个女子起身将她引入后座,那是白胡子长者的座位。
白胡子长老见状,本来想说些什么的,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他转过头,重新拿了个水晶球,继续测试。
林染在人群中看的真切,看着那道红云与巨树,神色愈发落寞,他和大小姐的差距悬殊,那他们的恩情该如何报答呢?
或许,这本就是天才的一次施舍罢了。
林染本来因着农户身份,应该会排到最后的。
却因着大小姐赏赐的衣裳,让他看着像个世家自己,后面那些个平民也不敢与他争抢。
林染是个聪明人,他知道眼前是因为什么,他也不客气,直接走到跟前。
他以为水晶球就是凭力气大,所以他上手时狠狠发力握紧水晶球。
一阵风过,纹丝不动。
林染有些尴尬,也有些自愧不如。或许他就是天赋极差,可这到底对不起大小姐的栽培。
曲折枝要是听见这话,得嫌弃死林染了,捎点路的恩也算是栽培?
白胡子长者注意到林染手指的老茧,眼下闪过一丝痛惜,这孩子遭受了多少哭啊?
于是慈爱的说道:“小友,得用心去感受丹田中的那股力量,再循循诱导入这球中。”
林染平日里也有去那些书阁打杂,他免费劳动力又会说话讨人喜欢,再者那张脸也为书阁揽了不少客流,所以林染看些便宜的引体入气的典籍,也没人管。
眼下也不至于不会丹田引气,林染闭眼,缓缓将那股力量导入水晶球中。
一分钟后……
林染顶着同样灰扑扑的脸进入录取弟子中,脸上却带着傻呵呵的笑意。
他是变异雷灵根,今后的修行也算平步青云。
他偏头朝曲折枝望去,心想着,这下自己也算有用的吧。
或许大小姐也就不会那么嫌弃他了。
曲折枝却全然不在状态,丝毫没有要关注林染的意思,她只觉得热腾腾的阳光实在烦人,用袖子遮住又实在累疼。
林染见状,紧抿着唇,巨大的无助与迷茫席卷。
他想不明白,曲折枝到底是为什么?
欲望、贪婪、憎恨……太多太多恶劣的情绪聚集在他身上了,大多数的人帮他都是有所目的的,容貌贪恋、才华利用、虚荣之心……她总该有所目的的。
可曲折枝只是拉了他一把,将他拉出深渊,又无悲无喜的帮了他,没有什么情绪,就好像是下雨时,随手为蚂蚁挡了一下雨,没甚可挂念的。
他这只小蚂蚁却不知道如何报这个天大的恩,或许这只是她的一次无聊而已,对于大小姐这样的身份来说,很合理不是吗?
那他这个小玩物不应该懂事点吗?
林染想着,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又抬脚朝曲折枝走去。
他停在曲折枝身前,曲折枝方才懒洋洋的抬头看他,他精瘦的身板并不算瘦弱,算是壮中略瘦,瘦中略壮,不大不小刚刚好将曲折枝身前的阳光遮完。
林染什么也没说,像一个听话的仆人,曲折枝也没说什么,只闭眼享受这余荫。
白胡子长者见状皱了皱眉,抬手想要说写什么,又摇了摇头。
罢了,你情我愿,如何参与。
估计是她府中小厮吧。
白胡子长者想着,心中的疼惜又多了几分。
林染抿唇,低垂着头颅,而曲折枝则被这虚无缥缈的目光刺的难受,她干脆将衣袍盖在头上,遮住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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