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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经意的靠近
那颗淡蓝色的纸星星,被林晚用一块干净的手帕仔细包好,藏在了书桌抽屉最深的角落,像藏起一个易碎的、不能言说的秘密。旧期刊室的惊鸿一瞥,沈烬苍白如纸的脸、紧握书本泛白的指节、以及最后消失在阴影里时背包拉链口隐约露出的深棕色瓶角,如同烙印,深深刻在她的心底。那巨大的疑问和随之而来的沉重担忧,像一层无形的阴翳,笼罩在她原本平静的高二生活之上。
她变得沉默了许多。苏晴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变化,几次旁敲侧击,都被林晚用“最近有点累”或者“物理题太难了”搪塞过去。她无法对苏晴描述那本《小王子》和随之而来的、关于沈烬的沉重碎片。那不仅仅是少女心事的悸动,更掺杂着一种窥见他人深渊边缘的惶恐和无力感。
日子在蝉鸣和习题中滑过。林晚强迫自己不去想,不去看。她刻意避开了篮球馆的方向,放学也尽量走人多的主干道。然而,命运,或者说沈烬这个名字本身,似乎带着某种磁力,开始以一种“不经意”的方式,频繁地介入她的生活轨迹。这种靠近,并非刻意安排,却带着一种宿命般的巧合和难以言喻的张力。
第一次“偶遇”发生在归还书后的第三天下午。林晚依旧坐在图书馆那个靠窗的老位置,试图用一套难度颇高的数学卷子来驱逐脑海里的杂念。窗外树影婆娑,阳光被枝叶切割成细碎的光斑,跳跃在摊开的试卷上。
就在她全神贯注解一道立体几何题时,一个颀长的影子无声地笼罩了她桌面的一部分光线。
林晚下意识地抬头。
沈烬就站在她桌边不远处的书架旁。他穿着一件宽松的浅灰色连帽卫衣,衬得脸色愈发苍白,嘴唇也几乎没有血色。他微微仰着头,视线在一排排书脊上逡巡,侧脸线条在斜射进来的阳光下显得有些单薄。他似乎没有注意到林晚,或者说,刻意忽略了她的存在。
林晚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握着笔的手指微微收紧。她屏住呼吸,不敢发出任何声音,目光却不受控制地黏在他身上。他看起来比在旧期刊室时更清瘦了一些,卫衣的领口显得有些空荡。他找得很专注,修长的手指划过一排排书脊,动作带着一种专注的优雅,却又透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林晚僵坐在座位上,试卷上的几何图形在她眼前模糊成一片混乱的线条。她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也似乎能听到沈烬那刻意放轻、却依旧带着短促气息的呼吸声。空气中弥漫着旧书纸张的味道和他身上那股若有似无的清冽药水气息,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奇异的、令人心悸的氛围。
就在林晚感觉快要窒息时,沈烬的手指终于停在了一本书上。那是一本很厚的精装书,深棕色的封面,烫金的英文书名在幽暗中闪着微光——《The Catcher in the Rye》(麦田里的守望者)。他踮起脚,将那本书抽了出来。
在取下书的瞬间,他似乎有些脱力,身体微不可察地晃了一下,另一只手迅速撑住了旁边的书架稳住身形。这个细微的动作像针一样刺了林晚一下。她几乎要脱口问出“你没事吧?”,但喉咙像是被扼住,发不出声音。
沈烬稳住了身体,低头翻开了手中的书。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就那样倚着书架,垂着眼帘,静静地翻看着。午后的阳光在他身上镀上一层淡金色的光晕,却无法驱散他周身那种沉寂的疏离感。他安静得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只有偶尔翻动书页时发出的轻微沙沙声,证明着时间在流逝。
林晚的目光落在他握着书的手指上。那双手依旧修长,骨节分明,在书页的映衬下显得格外苍白。她想起这双手在球场上投出漂亮三分球的模样,想起这双手在旧期刊室紧紧攥住《小王子》时指节泛白的样子,也想起这双手在梧桐小道上快速掏出那个深棕色药瓶的瞬间……无数画面在她脑海中交织、碰撞,最终定格在眼前这双安静翻书、却透着虚弱的手上。
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涩和怜惜,混杂着巨大的担忧,悄然在她心底弥漫开来。她甚至忘记了自己正在考试,忘记了周遭的一切,只是怔怔地看着他,看着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与周遭的喧嚣和阳光隔绝。
不知过了多久,沈烬似乎看完了某一章,合上了书。他抬起头,目光像是无意识地扫过林晚的方向。两人的视线在午后浮动着尘埃的光线中短暂地交汇。
那一瞬间,林晚清晰地捕捉到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有惊讶(似乎才意识到她的存在),有一丝被撞破的窘迫,但更多的,是一种深沉的、几乎要将人淹没的疲惫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孤寂?那眼神像深潭,平静无波,却暗流汹涌,仿佛要将她吸进去。
林晚的心猛地一颤,慌忙低下头,假装专注地看着试卷,笔尖无意识地在草稿纸上划拉着。她能感觉到那道目光在她低垂的头顶停留了几秒,带着审视和探究。空气再次凝固。
最终,她听到了轻微的脚步声。沈烬拿着那本《麦田里的守望者》,没有再看她一眼,转身离开了书架区,走向借阅台的方向。他的背影在光影中拉长,依旧挺拔,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和孤单。
直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图书馆的深处,林晚才长长地吁出一口气,后背竟然沁出了一层薄汗。她看着试卷上被她无意识划出的一道深深的、无意义的痕迹,心绪如同被风吹乱的蛛网,再也无法平静。这次“偶遇”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的涟漪比想象中更大。
第二次“偶遇”,发生在几天后放学的小卖部门口。
苏晴拉着林晚去买新出的冰镇杨梅汁。小卖部门口挤满了刚放学的学生,人声鼎沸,空气里混合着炸鸡排、关东煮和汗水的味道。两人排着队,苏晴叽叽喳喳地说着班里的八卦。
林晚有些心不在焉,目光漫无目的地扫过拥挤的人群。突然,她的视线定住了。
就在她们前面隔着几个人的队伍里,那个熟悉的身影再次出现。沈烬穿着一件深蓝色的校服外套,拉链拉到了顶端,遮住了小半张脸。他独自一人排着队,身形在喧闹的人群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的安静。他没有像其他男生那样大声说笑或者不耐烦地张望,只是微微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侧脸在傍晚的光线下显得有些模糊不清。
林晚的心跳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她下意识地往苏晴身后缩了缩,试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苏晴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也看到了沈烬,立刻压低声音,带着一丝兴奋:“咦?那不是沈烬学长吗?真巧!”
林晚含糊地应了一声,目光却紧紧追随着那个身影。她注意到沈烬的脸色在嘈杂拥挤的环境中显得更加苍白,眉头微微蹙着,似乎在忍耐着什么。他偶尔会抬起手,用手背很轻、很快地擦一下额角,动作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虚弱感。林晚的心揪紧了,她几乎能想象出他额头上沁出的冷汗。
队伍缓慢地向前移动。轮到沈烬时,他买了两瓶矿泉水。付钱的时候,林晚注意到他掏钱包的动作有些迟缓,手指似乎没什么力气。售货员阿姨找零时,一枚硬币不小心滚落在地。沈烬弯腰去捡,动作显得有些僵硬。就在他直起身的瞬间,身体似乎又晃了一下,他迅速用手扶住了小卖部的柜台边缘,才稳住身形。那个支撑的动作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但林晚却看得清清楚楚。
售货员阿姨似乎也察觉到了他的异样,关切地问了一句:“同学,你没事吧?脸色不太好哦。”
沈烬摇了摇头,声音低沉沙哑:“没事,谢谢。”他拿起两瓶水,转身准备离开。
就在他转身的刹那,目光像是无意间扫过了林晚和苏晴的方向。林晚猝不及防地对上了他的视线。依旧是那双深潭般的眼睛,此刻在嘈杂的背景和夕阳的余晖下,显得更加深邃难测。他看到了林晚眼中来不及掩饰的担忧和关切。
沈烬的脚步顿住了。他站在小卖部门口,手里握着两瓶冰冷的矿泉水,隔着几步的距离,目光沉沉地看着林晚。那眼神里有探究,有审视,似乎还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悦?夕阳的金光落在他深蓝色的校服上,却无法温暖他眼底的疏冷。
林晚僵在原地,手脚冰凉,脸颊却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烫。苏晴也感觉到了气氛的微妙,好奇地来回看着两人。
就在林晚以为他会像在旧期刊室那样,用冰冷的眼神驱逐她时,沈烬却做出了一个出乎意料的举动。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极其轻微地、朝着林晚和苏晴所在队伍的方向,抬了抬下巴。那动作幅度很小,几乎难以察觉,像是在示意她们可以上前一步,填补他离开队伍后空出的位置。
随即,他收回目光,没有再看她们一眼,转身,融入了放学的人潮中,深蓝色的背影很快消失不见。
林晚站在原地,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几乎要撞碎肋骨。刚才那个微小的示意动作,像一片羽毛,轻轻拂过她紧绷的心弦。那不是友善,甚至谈不上礼貌,更像是一种……无意识的、极其克制的……让步?或者说,是一种在疲惫状态下,对“被注视”的某种回应?她无法解读那眼神和动作背后的确切含义,但那份冰冷的疏离感,似乎因为这个小动作,裂开了一道极其细微的缝隙。
“他刚才是……让我们过去?”苏晴也看明白了,惊讶地扯了扯林晚的袖子,“哇,虽然还是冷冰冰的,但感觉沈烬学长也没传说中那么不近人情嘛!”
林晚没有回答,只是望着沈烬消失的方向,手心攥出了汗。那两瓶冰冷的矿泉水,和他苍白脸上沁出的冷汗,成了她脑海里挥之不去的画面。他买两瓶水,是给谁?他自己,需要喝那么多水吗?还是……在照顾着谁?
第三次“偶遇”,则是在一个晚自习结束后的夜晚。
教学楼里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空旷的走廊回荡着林晚和苏晴的脚步声。苏晴家近,在校门口就和她分了手。林晚独自一人走向位于另一栋楼的自行车棚。通往车棚有一段长长的、光线昏暗的走廊,只有尽头有一盏光线微弱的老旧壁灯,勉强照亮一小片区域。
林晚加快脚步,高跟鞋在寂静的走廊里敲打出清晰的回音。就在她走到走廊中段时,前方的阴影里,突然传来一阵压抑的、极其痛苦的咳嗽声。
那咳嗽声断断续续,沉闷而费力,像是胸腔里有什么东西在剧烈地撕扯、翻滚,每一次咳嗽都带着一种濒临窒息的破碎感,在寂静的走廊里显得格外清晰和……骇人。
林晚的脚步猛地顿住,心脏骤然缩紧!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她!她屏住呼吸,循着声音望去。
只见走廊尽头那盏昏黄壁灯投射出的微弱光晕边缘,一个熟悉的身影正蜷缩在墙角。沈烬!他背靠着冰冷的墙壁,身体因为剧烈的咳嗽而无法控制地佝偻着,一只手死死地按着胸口,另一只手撑着墙壁,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着青白。他低着头,额前散落的黑发遮住了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的肩膀在剧烈地耸动,每一次咳嗽都让他整个身体痛苦地痉挛。
“呃…咳咳…呃…” 压抑的、破碎的喘息和咳嗽声从喉咙深处艰难地挤出,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绝望感。那声音,完全不像是人类能发出的,更像是一只受伤濒死的野兽在痛苦地呜咽。
林晚浑身冰凉,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了!巨大的恐惧和担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她几乎要冲过去!想问他怎么了,想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但双脚却像被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她害怕自己的出现会让他更加难堪,更加痛苦!旧期刊室里他冰冷疏离的眼神和那句“还有事吗?”的逐客令,像一盆冷水浇熄了她所有的勇气。
就在这时,“啪嗒”一声轻响,走廊尽头那盏本就昏暗的老旧壁灯,闪烁了几下,竟然彻底熄灭了!
整个走廊瞬间陷入一片浓稠的、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突如其来的黑暗让林晚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后背抵住了冰冷的墙壁,心脏狂跳。视觉的剥夺瞬间放大了听觉——黑暗中,沈烬那压抑痛苦的咳嗽和喘息声变得更加清晰、更加刺耳,如同就在耳边!
“咳…呃…咳咳咳…” 那声音在黑暗中听起来更加无助和绝望。
恐惧攫住了林晚!不是对黑暗的恐惧,而是对沈烬此刻状态的恐惧!她不知道他到底怎么了,只知道那痛苦听起来如此剧烈,仿佛随时会夺走他的呼吸!她再也顾不上什么难堪和疏离,颤抖着声音,朝着黑暗中的方向喊道:“沈…沈烬学长?你…你还好吗?需…需要帮忙吗?”
回应她的,是更加剧烈和痛苦的咳嗽声,以及一声压抑到极致的、仿佛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带着血腥气的闷哼。
林晚的心沉到了谷底!她摸索着墙壁,凭着记忆和声音的方向,跌跌撞撞地向前冲去!黑暗让她失去了方向感,脚下绊了一下,差点摔倒。
“别…过来…” 黑暗中,一个极其沙哑、虚弱得几乎听不清的声音传来,带着浓重的喘息和无法掩饰的痛苦,“…脏…”
“脏?”林晚愣住了,脚步也停了下来。她不明白。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黑暗和痛苦喘息中,林晚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布料摩擦的声音。紧接着,“嚓”的一声轻响!
一簇微弱的、跳跃的橘黄色火苗,在沈烬蜷缩的墙角处骤然亮起!
是火柴!
沈烬背对着她,蜷缩在墙角的阴影里。他一只手依旧死死地按着胸口,另一只手颤抖着,举着一根点燃的火柴。跳跃的火苗照亮了他小半张苍白的侧脸——冷汗浸湿了鬓角,几缕黑发凌乱地贴在额前,嘴唇被咬得失去了所有血色,甚至能看到一丝刺目的、尚未完全擦去的猩红!他的眼睛紧闭着,浓密的睫毛因为剧烈的痛苦而颤抖着,眉头拧成一个死结。
火柴的光晕很小,只能勉强照亮他身周不到一米的范围,在无边的黑暗中,这微小的光明显得如此脆弱,却又如此温暖。橘黄色的光芒在他脸上跳跃,照亮了他紧抿的、带着血迹的唇角,也照亮了他额角不断滚落的冷汗。他整个人笼罩在一种巨大的、无声的痛苦之中,那摇曳的火苗仿佛是他生命最后的、倔强的挣扎。
林晚被眼前这触目惊心的一幕彻底震住了!她站在几步之外,借着那微弱的光芒,看清了他嘴角那抹刺眼的猩红,看清了他脸上那无法伪装的、濒临崩溃的痛苦!巨大的恐惧和心疼如同冰冷的巨手,紧紧扼住了她的喉咙,让她无法呼吸!她终于明白他那句“脏”是什么意思了!
“你……”林晚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眼泪瞬间涌了上来,“你怎么了?要不要叫校医?或者打120?”她急得语无伦次。
沈烬依旧紧闭着眼睛,似乎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了。火柴燃烧得很快,火光开始摇曳,眼看就要熄灭。他举着火柴的手指颤抖得厉害。
“别怕……”就在火光即将熄灭的瞬间,他极其艰难地、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从紧咬的齿缝里挤出两个模糊不清的字眼。那声音沙哑破碎到了极点,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人心的力量,像是黑暗中的呓语。
“嚓——”微弱的火苗终于坚持不住,熄灭了。
黑暗重新吞噬了一切。
只有沈烬压抑痛苦的喘息声,在浓墨般的寂静中,断断续续地传来。
林晚僵立在黑暗中,浑身冰冷。刚才那短暂火光下看到的画面,如同最锋利的刻刀,深深凿进了她的灵魂深处。那嘴角的血迹,那紧闭双眼的痛苦,那颤抖的、举着火柴的手指,还有最后那声几不可闻的“别怕”……这一切都指向一个她不愿面对、却又无比清晰的残酷事实——沈烬,他病得很重!非常重!那个没有标签的药瓶,那瓶他随身携带、独自吞咽的药片,根本无法阻止这一切!
巨大的悲伤和无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她站在无边的黑暗里,听着他痛苦的喘息,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了死亡的阴影,如此近距离地、冰冷地拂过她的生命。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像个无助的孩子,在黑暗中默默流泪。
黑暗中传来一阵衣物摩擦的声响,接着是极其微弱、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的支撑声。沈烬似乎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林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识地向前摸索了一步:“你……”
“别动!”沈烬的声音再次响起,比刚才更清晰了一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虚弱命令,“…我没事了…你…走…”
脚步声在黑暗中响起,很慢,很沉重,带着一种竭力维持的平稳,一步一步,朝着走廊另一端挪去。那脚步声每一下都像踩在林晚的心上。
她不敢动,也不敢说话,只是僵硬地站在原地,听着那脚步声越来越远,最终消失在走廊尽头的楼梯口。黑暗重新恢复了死寂,只剩下她自己沉重的呼吸和脸上未干的泪痕。
过了许久,她才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到地上。她抱着膝盖,将脸深深埋进臂弯里,无声地哭泣起来。为沈烬的痛苦,为他的倔强,也为自己的无能和那份沉重得几乎要将她压垮的秘密。
不知哭了多久,她才摸索着站起来,失魂落魄地走向自行车棚。就在她走到刚才沈烬蜷缩的墙角时,脚下似乎踢到了一个小小的、硬硬的东西。
她弯下腰,摸索着捡了起来。
借着远处路灯透过窗户投射进来的微弱光线,她看清了手里的东西。
又是一张折叠起来的、小小的便签纸。
淡黄色的纸张,在黑暗中几乎看不清颜色。她颤抖着手,将它展开。
依旧是沈烬那清隽有力、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虚弱的字迹,只有短短一行:
今晚的星星,很亮。
没有解释,没有道歉,甚至没有提及刚才那惊心动魄的黑暗和痛苦。只有一句关于星空的、近乎呓语的陈述。
林晚抬起头,望向走廊尽头那扇小小的窗户。深蓝色的夜幕上,果然缀着几颗寒星,闪烁着微弱而坚定的光芒。那光芒穿过冰冷的玻璃,落在她手中的便签纸上,也落在她泪痕未干的脸上。
她紧紧攥着这张纸条,将它贴在心口。冰冷的墙壁似乎还残留着他挣扎时的温度,空气中仿佛还弥漫着他身上那股清冽的药味和淡淡的血腥气。那句“别怕”和那句“今晚的星星,很亮”,如同两道微弱却执拗的光,刺破了刚才那令人窒息的黑暗和恐惧。
沈烬像一本被撕去关键章节的书,字里行间都浸染着痛苦和秘密。她捡到了他遗落的《小王子》,撞破了他独自吞咽的药片,目睹了他蜷缩在黑暗中的脆弱,收到了他无声传递的、关于阳光和星星的只言片语……每一次“不经意的靠近”,都像揭开一层薄纱,却让她窥见更深的迷雾和更沉重的阴影。
她握着这张带着星光余温的便签纸,走出黑暗的走廊,走向车棚里自己那辆孤零零的自行车。晚风吹过,带着初秋的凉意。她抬头望向深邃的夜空,寒星依旧闪烁。
“谁驯服了我,我就要为谁流泪……”
扉页上的字句,在此刻读来,竟带着一种宿命般的沉重和悲怆。她不知道前路还有什么,只知道那个名叫沈烬的少年,连同他所有的痛苦、秘密和那些微弱的、关于阳光与星光的碎片,已经以一种她无法抗拒也无法逃避的方式,深深嵌入了她的生命轨迹。驯服的过程,或许早已在图书馆窗边捡起那本书的瞬间,悄然开始。而眼泪,似乎已在黑暗的走廊里,提前预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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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大大拿着10章的库存来了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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