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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红
“你明日当真回青丘了?”
涂山红红端起酒杯,轻抿一口。
月色如水,静静流淌在桃林中,桃树之下,设着一方酒宴。
白浅饮尽杯中酒液,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过了许久,她才幽幽开口,似是在自言自语:
“你也不用去青丘找我……”
红红抬起眼眸,只觉得今晚的酒格外浓厚,隐隐似有醉意袭来:
“为何这么说?”
白浅扬了扬嘴角,却突然凑到红红面前,伸出手指,顺着她的鼻梁一寸寸摩挲过去:
“你难道不知道吗……”
她的声音轻轻的,
“我早已有婚约在身了……”
涂山红红不知道自己今夜为何会醉,不过几杯酒便让她昏睡过去。
再醒来时,她已置身斛光阁内,白浅留给她的那颗夜明珠,正散发出柔和的光……
心口处的疼痛突如其来,却只是维持了短短一瞬,便迅速消失。
红红心下一紧,立马意识到是阵法被人强行催动了。
待到她匆匆赶到苦情树下,只见黑色的浓雾和蓝光交错,巨大的阵法悬于半空,却被蓝色灵力形成的屏障团团包裹。
这是她熟悉至极的灵力……
涂山红红正想抬步上前,却被这层屏障挡住,里面的浓雾终于渐渐散开,她看到了她一袭白衣的身影。
白浅立于阵眼中央,身后的玉清昆仑扇化为一人大小,在空中颤抖着,发出了轻微的哀鸣声。
她回过头来,冲着阵外的她释然的笑笑,嘴角却溢出血丝。
红红手中瞬间燃起了红色的火焰,想要强行破开这屏障,但这灵力触及屏障,却只是如同向平静的湖面中投入了一颗石子,轻微晃动一下,便再次归于平静。
“这是用我的本源幻化出的,你破不开。”
白浅的声音淡淡。
“为什么?”
红红平静的声线终于被打破。
“守护三界六域不只是你一个人的责任,也是我的,是这三界里万万众生的。”
白浅伸出手,像是要隔着这么远的距离轻轻抚摸她的脸颊。
“我那晚上就知道了这个秘密,昨天夜里也是故意在酒里放了东西。”
“红红,我早就说过了,我只希望你能一世平安……”
阵眼处的法力更甚,她的身影开始一点一点消散。
涂山红红只能站在屏障之外,眼睁睁的看着她嘴角大口大口的涌出鲜血。
“不愧是我当年捡来的小狐狸啊……竟已成了涂山大当家了……”
全身血肉溶于阵法,耀眼的白光瞬间席卷这方天地,方圆十里之内,百兽俯首,生机依旧。
最后,一切都安静的如同刚刚的差点焚毁六域的浩劫根本没有发生过一般。
玉清昆仑扇消散于天际,瘦削的人影自半空中缓缓坠下,像一只折翼的蝶……
一切依然,却独独少了她……
仙界无岁月,只是一晃又是万年。
自浩劫过后,六域都安分了不少,仙妖魔三族相安无事,涂山红红见涂山有雅雅安排着,乐得做了用手掌柜。
百年前她被一道神力推出苦慎树百丈之外,而这万年间,苦情树百处仙泽磅礴,无人可以靠近。
她在下界的东荒俊疾山中待了百年,百年后离开之际,施法罩住了整个山头,让这处地方在凡人看来不过是一处险峻的荒山。
兜兜转转,涂山红红才发现,她和她,早已分不清谁亏欠了谁
一朝光阴离散,很多事情已经过去了很多年……
她常去折颜的十里桃林讨酒喝,有时折颜不给,便干脆掀了酒窖的屋顶翻进去,偷了几坛,倚在桃林里那棵歪脖子的老桃树上,慢慢地饮。
彼时折颜总叹一句,
“你这么一身白衣,倚在树上喝酒,像极了小五……”
是了,涂山红红已很少着红衣。
她记得万年前的某一天,白浅问她,“为何总穿红袍?”
那时她说:
“这样受了伤,血染上衣袍不过颜色暗些,省得叫人担心,让敌人倡狂。”
白浅眯起眼:“我倒平常总穿素色。”
而万年前白浅为了保下六域三界生祭了离魂阵,最后在她怀中,一身白衣被染成淋漓的血红,魂飞魄散的连灰都不剩。
红红仍记得她留下的最后两句话——一句是:“没穿红衣,让你担心了……”
另一句是:“等我……”
既然如此,她以命保下的六域三界,她便替她守。
涂山雅雅曾来找过她几次,捎来了几件涂山的大事,见她半靠在青丘狐狸洞里翻白浅留下的话本子,好心劝她:
“姐姐好歹也是妖盟盟主,如今却缩在这里。明明先前在苦情树下跪了百年伤了腿,怎么也不治治?”
涂山红红翻话本子的手一顿,嘴角弯了弯,只是说:
“等她回了再说。”
消息传来的那日是个艳阳天,传信的小狐妖说苦情树下灵力大涨,许是有大事要发生,红红的手一抖,酒杯掉在地上,一声脆响。
跌跌撞撞回了涂山,就见苦情树底下一团飘渺的白雾。
涂山容容告诉她,许是白浅真的会回来了。
等了许久,却在那雾就将散尽,雾中的人形已逐渐清晰之时,红红却逃也似的上了云头,只丢下一句:
“有了结果用灵蝶给我传个话。”
她几次几乎从云头上翻下来,回了十里桃林,在歪脖子桃树下发愣。
身后忽而有脚步传来,她回转头,十里桃花灼灼,来人一身白衣,一双淡淡的桃花眼。
“你是......红雨?”
她的声音是抖的。
来人不语。
“你是阿音?”
来人亦不答。
沉默良久,那人挑起眉,不轻不重的叹一声:
“红红,我是白浅……”
十里桃林,一片芳华,溪水潺潺,她眉眼如画,向她扬眉轻笑,亦如当初。
“若要回来也不早些,害得我等了这么多年。”
红红向前走了两步,却觉得自己的腿都是颤的。
白浅上前,夺过了她手里端着的酒壶,仰起脖子一饮而尽:
“若是我真早早的回了,倒不显得那黑狐娘娘布下的局太过小儿科?总得给她留几份脸面。”
她抬手,一寸一寸的抚过她的眉眼,嘴角弯出一个柔软的弧度:
“不愧是我当年捡来的小狐狸,生得竟这样好……”
涂山红红反手拉住了她的手腕:
“你竟然喜欢这般开玩笑。”
“之前说,你早已有婚约在身。”
白浅笑起来,一挑眉:
“那又如何,废了便是。”
微风轻轻地吹过,枝梢上的桃花将坠未坠,摇晃许久,终是纷纷扬扬的落了。
白浅伸出手,轻轻挑开了落在红红肩上的一片花瓣:
“这个时候,花开的最好了……”
涂山红红忽觉得,她此前千万年岁月,不如此刻瞬息圆满......
三千天水色,十里芳菲浓。
羞年昆仑遇,白首俊疾逢。
叶花织锦绣,朝暮绘霓红。
人面归无处,桃花向晚风。
累世情缘,花飞渡。
谁捡起?谁放下?
谁长相守?谁总牵挂?
谁点相思?谁种桃花?
桃花深浅羡芳华,
眼空蓄泪不忍擦。
月色泅渡荒芜尽,
烈火生鳞骨生花。
“所以最后呢?她们怎么样了?”
“最后啊……自然是她等到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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