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光而生

　　从股东会出来，苏晚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医院。术后第一次复查，医生看着片子，眉头舒展了些：“恢复得比预想中好，但还是不能累着，情绪也得稳住。”

　　她坐在诊室外面的长椅上，看着走廊里来来往往的人，心里空落落的。手机里有几条未读消息，林溪发来的：“张总说会联合其他几个老股东，下周开临时会议讨论股份的事，让你安心养病。”

　　还有小陈的：“苏姐，陆总把我开除了，不过我手里还有些他私下操作的证据，需要的话随时找我。”

　　苏晚回复了“谢谢”，然后把手机揣回口袋。阳光透过走廊的玻璃窗照进来，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光斑，她伸出手，想抓住那些光，指尖却只穿过一片温暖的虚无。

　　这几天，陆明宇没再联系她。像是在酝酿一场更大的风暴，又像是在默认这场溃败。苏晚知道，他不会轻易认输。那个男人，她太了解了——好胜心强，又极爱面子，宁愿鱼死网破，也不肯低头。

　　果然，周五下午，林溪急匆匆地打来电话，声音带着焦虑：“晚晚，你看新闻了吗？陆明宇接受采访，说你因为癌症晚期情绪失控，恶意争夺公司财产，还说……还说你早就和小陈有私情，联手陷害他。”

　　苏晚的心沉了一下，点开林溪发来的新闻链接。标题刺眼：“星途科技创始人陆明宇泣诉家变：发妻患癌后性情大变，伙同助理谋夺公司”。配图里，陆明宇眼眶通红，头发凌乱，看起来憔悴又委屈。

　　采访里，他避重就轻地提了苏晚的病情，绝口不提出轨和股份转移，只反复强调“夫妻多年情分”“我对她仁至义尽”，甚至暗示苏晚的癌症是“长期抑郁所致”，把自己塑造成一个忍辱负重的受害者。

　　评论区已经炸开了锅。不明真相的网友骂苏晚“蛇蝎心肠”，陆明宇的粉丝更是把她和小陈的照片（不知道从哪翻出来的工作照）P成不堪入目的样子，到处传播。

　　“太恶心了！”林溪在电话那头气得发抖，“我现在就联系媒体澄清！”

　　“别。”苏晚按住突突直跳的太阳穴，“现在说什么都像辩解。他要的就是舆论战，把水搅浑，让大家觉得我们是在互撕，最后不了了之。”

　　“那怎么办？看着他这么污蔑你？”

　　“等。”苏晚的声音很稳，“等下周二的临时股东会。股东们要的是利益，不是同情。他这套在网友面前有用，在股东面前没用。”

　　挂了电话，苏晚靠在沙发上，闭上眼。胃又开始隐隐作痛，这次却没那么难捱。或许是麻木了，或许是心里那点残存的念想，终于被这场泼脏彻底磨没了。

　　她想起大学时，陆明宇第一次跟人吵架，是因为对方嘲笑她“死读书，没人要”。他红着眼眶跟人打了一架，回来时鼻青脸肿，却笑着对她说：“谁敢说你不好，我跟他拼命。”

　　那时的他，眼里有光，心里有她。

　　如今，最能伤害她的，也是他。

　　周末，苏晚没出门。她把自己关在老房子里，翻出那些旧笔记本，一页一页地看。看到某一页，上面记着2016年冬天，公司服务器崩溃，她和陆明宇在机房守了三天三夜。她冻得发烧，他就把外套脱下来裹着她，自己冻得嘴唇发紫，还开玩笑说“我火力壮，不怕冷”。

　　字迹旁边，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太阳，是陆明宇画的，旁边写着：“等我们熬过这阵，就去海南看海。”

　　后来，他们去了海南，却是在公司走上正轨之后。那时他已经很忙了，在海边待了两天，接了十几个工作电话，她拍照时，他的笑容都带着疲惫。

　　原来有些承诺，从一开始就注定落空。

　　周二的临时股东会，苏晚去了。她穿了件简单的白衬衫，牛仔裤，头发利落地扎在脑后。走进会议室时，股东们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她身上，有同情，有审视，也有几分探究。

　　陆明宇也在，西装革履，神情倨傲，仿佛上周那个“泣诉家变”的人不是他。看到苏晚，他冷哼一声，别过脸去。

　　张总主持会议，开门见山：“今天主要讨论两件事，一是苏晚女士的股份归属，二是陆明宇董事长的职务是否合适继续担任。”

　　陆明宇立刻开口：“股份本来就是我创业时的原始股，苏晚只是挂名，现在她要离婚，我愿意按市价补偿她，但股份绝不可能让。至于我的职务，公司能有今天，全靠我一手打拼，凭什么说换就换？”

　　“凭什么？”苏晚翻开带来的文件夹，“凭这是2014年你和我签订的合伙协议，上面明确写着‘苏晚以技术入股，一份文件：“这是当年我们注册公司时的验资报告，我的技术专利评估价值500万，作为初始资本注入，工商局有备案。”

　　陆明宇的脸色变了：“那都是早期的东西，早就不作数了！”

　　“法律上作数。”苏晚的律师适时开口，“根据《公司法》，技术入股的股份受法律保护，未经本人同意，任何转让行为无效。陆总伪造签名转移股份，已经涉嫌违法。”

　　几个老股东开始窃窃私语。他们更关心的是公司上市，要是真牵扯出违法问题，上市计划就彻底泡汤了。

　　张总清了清嗓子：“明宇，股份的事，按法律来办吧。至于职务……”

　　“不行！”陆明宇猛地站起来，“我为公司付出了这么多，你们说换就换？苏晚，你不就是想要公司吗？我告诉你，不可能！”

　　他突然从包里掏出一叠照片，摔在桌上：“你们看看！这是苏晚和小陈的亲密照！她早就想夺权了，不然为什么培养自己的人当我的助理？”

　　照片拍得很模糊，大多是苏晚和小陈在办公室讨论工作的场景，被刻意截成了暧昧的角度。

　　苏晚看着那些照片，心里一片冰凉。她抬头看向陆明宇，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死水：“陆明宇，你真的没什么可输的了吗？”

　　陆明宇被她看得一怔，随即恼羞成怒：“我输？我哪里输了？”

　　“你输了人心。”一直没说话的老技术骨干突然开口，“当年要不是苏晚把核心代码让给你，你拿什么去谈融资？去年那个AI项目，要不是苏晚熬夜改了七版方案，客户早就跑了。你现在这么污蔑她，良心过得去吗？”

　　另一个股东也说：“我们投钱是看公司前景，不是看谁当董事长。现在闹出这种事，股价肯定受影响，我觉得应该先解决股份问题，稳定局面。”

　　越来越多的人支持按法律归还股份，甚至有人提出，让陆明宇暂时停职，等事情查清再说。

　　陆明宇看着周围的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最后猛地将桌上的文件扫到地上：“好！好得很！你们都合起伙来欺负我！这公司我不待了！”

　　他转身冲出会议室，门“砰”地一声关上，震得墙上的时钟晃了晃。

　　会议室里一片安静。张总叹了口气，看向苏晚：“晚晚，股份的事，我们会尽快走流程给你转回来。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苏晚看着窗外，阳光正好。她轻轻开口：“先把病养好，其他的，再说吧。”

　　走出公司大楼，小陈在门口等她，手里拿着一个保温桶：“苏姐，我妈熬的小米粥，养胃的。”

　　苏晚接过保温桶，说了声“谢谢”。

　　“陆总刚才跑出来，把车都砸了。”小陈小声说，“估计是真急了。”

　　苏晚没说话，只是抬头看了看天。秋天的天空很高，很蓝，像极了她刚认识陆明宇的那年。

　　那时的风，也是这么干净。只是有些人，走着走着，就被欲望染脏了。

　　她打开保温桶，小米粥的香气弥漫开来，带着淡淡的暖意。她舀了一勺，慢慢喝下去，胃里好像舒服了些。

　　或许，生活就是这样。打碎了一些东西，总要自己慢慢捡起来，再熬成一碗能暖胃的粥。

　　至于未来会怎样，她不知道。但至少此刻，她握住了属于自己的那碗粥，也握住了一点重新开始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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