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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是太历害了
他皱着眉头,在桌子底下、书包里翻来翻去,小脸都快皱成一团了。阳光照在他毛茸茸的发顶上,能看到细小的灰尘在光柱里飞舞。
“奇怪,明明放在这里的……”他喃喃自语,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我耳朵里。
我扫了一眼教室角落的窗台。那里蹲着一只灰扑扑的小魔怪,长得像只拉长了的老鼠,拖着一支红色的蜡笔,正往窗缝里钻。是“藏物鼠”,另一种喜欢偷小东西的低阶魔怪,尤其喜欢颜色鲜艳的物品。
而在教室另一边的书架顶上,还放着几支散落的蜡笔,显然也是被它藏起来的。
这笨蛋,自己的东西被偷了都不知道。
我靠在窗外的廊柱上,看着蓝怀还在徒劳地翻找,心里升起一股莫名的烦躁。就像看到一幅精心绘制的魔法阵被打乱了节点,让人忍不住想伸手去修正。
再等下去,他大概就要哭了。虽然我从没见过他哭,但他现在那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让我觉得……有点碍眼。
我伸出手,指尖凝聚起一丝微弱的空间魔力。很简单的瞬移术,只需要锁定目标,再确定落点,对我来说易如反掌。
魔力丝线悄无声息地穿过窗户,缠绕住那只还在试图把蜡笔塞进窗缝的藏物鼠。我没伤害它,只是用魔力轻轻一弹,把它吓得吱哇乱叫,一溜烟跑了。
然后,我精准地锁定了书架顶上和窗台上的那几支蜡笔,默念咒语。
下一秒,蓝怀面前的空蜡笔盒里,凭空“叮叮当”地落下了几支蜡笔。红色的,黄色的,蓝色的……正是他一直在找的那几支。
蓝怀愣住了,停止了翻找,呆呆地看着突然出现的蜡笔。
“咦?”他眨了眨眼,拿起一支红色的蜡笔,看了看,又拿起一支黄色的,“怎么自己回来了?”
他疑惑地四处看了看,目光扫过窗外时,我下意识地往柱子后面躲了躲。
蠢死了。我心里骂了一句,自己躲什么?
蓝怀没看到窗外的我,只是挠了挠头,然后露出了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像是想到了什么。他拿起一支蜡笔,在纸上画了个小小的笑脸,然后小心翼翼地把所有蜡笔都放进盒子里,盖好盖子,还特意往书包深处塞了塞。
“一定是奥斯帮我的!”他小声嘀咕了一句,嘴角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奥斯真是太厉害了!”
虽然隔着窗户,我还是能感觉到他那股瞬间变得更加明亮、更加温暖的气息,像被点燃的小太阳。
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有点麻,有点痒。
我转身离开,脚步比来时轻快了些。
手工课下课的时候,我被蓝怀堵在了走廊里。
他手里拿着一个用草茎和花瓣编的东西,看到我,眼睛一亮,快步跑过来。
“奥斯!”他把手里的东西递过来,“这个送给你!谢谢你帮我找蜡笔!”
我低头看了看他手里的东西。是一只蝴蝶,用绿色的草茎做翅膀骨架,贴上了几片粉色的樱花花瓣,触须是两根短短的、歪歪扭扭的细草。做工比上次那个蚂蚱稍微好点,但依旧粗糙得可笑,花瓣边缘还沾着点泥土。
这就是人类幼崽表达感谢的方式?用这种……随手拈来的、毫无价值的东西?
“人类的东西。”我皱了皱眉,语气里不自觉地带上了点嫌弃。心里却有点奇怪的感觉,这只丑丑的蝴蝶,好像比上次那个蚂蚱顺眼了一点。
蓝怀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眼神黯淡下去,像被乌云遮住的太阳。“是不是……不好看?”他捏着蝴蝶的翅膀,小声问,“我不太会编这个,学了好久才编成这样……”
看着他那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我突然觉得刚才那句话有点过分。
“……也不是不能看。”我别过脸,不太自然地说,“拿过来吧。”
蓝怀的眼睛瞬间又亮了起来,像被重新点燃的星火。他小心翼翼地把蝴蝶递给我,动作轻柔得像在递交什么珍宝。“我就知道你会喜欢的!”
我接过蝴蝶,草茎有点扎手,花瓣带着点干枯的韧性。
“走了。”我捏着那只蝴蝶,转身就走,怕再待下去,会被他那过于灿烂的笑容晃花了眼。
“奥斯再见!明天我给你带妈妈做的饼干!”身后传来他欢快的声音。
我没有回头,只是脚步更快了些。
回到城堡的卧室,我把自己摔进柔软的天鹅绒大床里。房间里很暗,只有月光透过彩绘玻璃,在地板上投下斑斓的光影。
我摊开手心,看着那只草编蝴蝶。在昏暗的光线下,粉色的花瓣几乎看不清了,只剩下模糊的轮廓。
确实很丑。我再次下结论。
可是……
我坐起身,从床头柜里拿出一个小巧的水晶匣子。这是母亲送给我的生日礼物,里面放着一些对我来说有特殊意义的小物件:第一根脱落的乳牙(血族的乳牙也带着魔力),第一次成功构建空间节点时残留的魔力结晶,还有一片祖父生前最爱的、来自暗夜玫瑰园的花瓣。
我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把那只草编蝴蝶放了进去,放在魔力结晶和玫瑰花瓣中间。
丑丑的蝴蝶,在璀璨的水晶和娇艳的花瓣中间,显得格格不入,却又奇异地……不那么突兀。
我合上水晶匣,放回床头柜,像是完成了一件重要的仪式。
躺在床上,我盯着天花板上繁复的花纹。脑海里又浮现出蓝怀那张带着泥土的小脸,还有他递过蝴蝶时,眼里的期待与紧张。
指尖似乎还残留着草茎的粗糙触感,和他指尖的温度。
“笨蛋人类。”我低声骂了一句,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
也许,收藏一只丑丑的草编蝴蝶,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反正,也没人知道。
夜深了,城堡里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我翻了个身,看向床头柜上的水晶匣,月光在匣子表面流转,折射出细碎的光。
那只蝴蝶,在里面应该……还好吧?
算了,不过是个随手编的玩意儿。
我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入睡。
只是那一夜,梦里似乎都飘着淡淡的樱花香,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甜甜的味道。
蓝怀第三次提起他家的杂货铺时,我正用空间魔法将一片不听话的星昙花瓣固定回花茎上。那是城堡暖房里最娇贵的品种,花瓣边缘泛着月光般的银蓝,稍一碰触就会蜷曲。
“奥斯,下周末去我家玩好不好?”他趴在星光花房的栏杆上,手指无意识地戳着一朵会发光的绒球花,“我妈妈说要做新口味的水晶饼干,加了晨曦草的那种,她说你可能会喜欢。”
晨曦草的甜味带着清冽的草木气,确实比普通水晶粉更合血族的味觉。我指尖的魔力顿了顿,星昙花瓣在半空中微微颤动。
去他家?那个被他称为“怀樱小筑”的杂货铺?
脑海里立刻浮现出各种画面:狭窄的街道,拥挤的货架,人类的喧嚣,还有那些可能沾在地板上的、黏糊糊的糖浆痕迹。这和麦克弗森城堡的大理石地面、雕花廊柱、一尘不染的丝绸帷幔形成了刺眼的对比。
“不去。”我收回魔力,星昙花瓣稳妥地落回原位,语气冷硬得像城堡的黑曜石墙壁,“本圣子……我没空。”
蓝怀的肩膀垮了下去,像被戳破的气球。他转过身,耷拉着脑袋,手指抠着栏杆上的花纹:“哦……好吧。我妈妈说,她还想学学贵族喜欢的茶点做法,想问问你……”
“人类的茶点,入不了贵族的眼。”我打断他,刻意加重了“贵族”两个字。这话像淬了冰,连空气都仿佛冷了几分。
蓝怀的手指猛地停住了。他抬起头,杏眼里蒙着一层水汽,却不是委屈,而是困惑,像只不懂为什么被呵斥的小兽:“可是……好吃的东西,不都一样吗?我觉得妈妈做的饼干,比学院餐厅里那些摆得很漂亮的蛋糕还好吃。”
他的话像根细针,轻轻刺破了我用骄傲筑起的硬壳。
我怔住了。
是啊,好吃的东西,难道分贵族和平民吗?
那些被侍女们用银盘端上来的、装饰着金箔的甜点,尝起来确实精致,却从未像蓝怀塞给我的那颗糖果一样,在舌尖留下过那样鲜活的甜。
看着他清澈的眼睛,那些关于“身份”“体面”“规矩”的念头,突然变得模糊起来。
“……我考虑一下。”我别过脸,盯着那株星昙,声音有点发紧。这是我能做出的,最大的让步。
蓝怀的眼睛瞬间亮了,像被点燃的星火。他刚才的失落一扫而空,蹦起来抓住我的手腕,指尖的温度烫得我差点缩回手:“真的吗?太好了!我去跟妈妈说!”
他的手劲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拒绝的热忱。我能感觉到他掌心的薄茧——那是常年做手工磨出来的,和我养在丝绒手套里的手截然不同,却意外地……让人不讨厌。
“松开。”我板着脸,却没用力挣开。
“哦哦!”他慌忙松手,脸颊通红地后退一步,“对不起,我太高兴了。”
我看着他局促地捏着衣角,耳朵尖红得像熟透的樱桃,心里那点因为“纡尊降贵”而升起的别扭,突然就散了。
“下周六下午。”我丢下这句话,转身走向花房深处。丝绸披风扫过发光的花丛,溅起一片细碎的光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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