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何在之前传-霓裳劫

作者:田轻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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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章


      当楚曦微看到这蔷薇花便知晓,这些赏赐不来自于太妃而是那日在花圃子里见到的滕王。可送花又代表着什么?是昨日表妹的不敬之语让他觉得有必要安抚一下,还是什么别的意思?一旁的阿瑞见曦微怔住了也不好多问,只是竹舀儿跳过来拿起了那支蔷薇花说道:“大姐儿,这花比之前的都漂亮,今日就绣它吧。”一句话让曦微回过神来,心想:“大概也没什么特殊的意思,别自乱阵脚。”笑着对竹舀儿说:“这可好了,花给大姐儿,那些布帛米面你收好,日后慢慢吃。”竹舀儿兴高采烈地将赏赐之物收好。

      “这些赏赐是过重了吧。”阿恕师傅罕见地打破了平静,率先提起话头。

      “是么?”其实对于曦微和阿瑞来说是真不知道这赏赐的轻重。

      “一匹帛相当于中等人家三月的用度,绢就更贵重了,还有粳米,粳米不是平民可以享用的米,只有王侯或是府衙等级人户才可以享用。一下送了十石,这些恩赏可共我们吃上几年的了。”阿恕师傅竟然一次性说了这么多话。听完阿恕的讲解,曦微同阿瑞都不知所措起来。

      “滕王府家大业大喜好奢华,赏人自然也是大手笔吧。”虽是这样说但曦微心很虚。

      “你昨日到滕王府是否遇到什么事?”阿恕师傅依旧是不紧不慢地问道。

      “倒也不是大事,就在花园子里遇到滕王和他表妹。”曦微同阿恕师傅讲述了过程。听完后停顿片刻,阿恕师傅问了一句:“那蔷薇花是昨日花园子里的?”

      “是吧,不知道什么意思。”曦微不明就里。

      ?

      下午,炎热的天气让人昏昏欲睡,曦微正用炭笔有一笔没一笔的画着草图,想着看看能不能设计个什么新摆件。只是这心定不下来,总觉得会有事情发生。这时门外闪进来一个人,一身扎眼的大红撒金褂子,绿绸裤下露着翘头绣鞋,鬓边簪一朵碗口大的绢花,颤巍巍缀着金丝流苏。曦微一见是她便没好气儿地问:“牛妈妈,是来拿桃符的吧。”牛媒婆见曦微瞧见她了,笑着踮着脚颤悠着就过来了。这个女人是占便宜没命的主儿。本职工作是跑媒拉牵儿,不知从哪儿听说曦微善书道,便拿了几打红纸过来让曦微写上些对账的吉利话,平日走客情好拿去送人。曦微知道她那些心思,但是打开门做生意又不好回绝,送她几幅让她不要总来就好。

      “听说滕王府特特儿地送了很多恩赏到府上,我今也来沾沾喜气啊。”媒婆的吉利话都是长在嘴上的,好像是她自己得了一般。

      “牛妈妈消息真是灵通啊。”阿瑞听见声音走到前店来,见到就打声招呼。

      “哎呀,阿恕师傅真是好福气,有两个这么能干的妹子,我看这店也很快就能接上王府了架势了。”

      听闻此言,阿恕师傅连头都没抬继续着手中的活计。牛媒婆见说了半日,没人真搭理她,知道碰了软钉子也觉得没意思,干咳了两声,收起了写好的桃符正准备走。一只脚刚跨出门槛,突然又回身对曦微说道:“二姐儿,都道妈妈我爱贪个小便宜儿,但我也不是那没心肝儿的。今日你们是得些好处,但凡事都有个长短,你还是小心王爷府中的那位表小姐吧。”说完转身扬长而去。

      姑表小姐?不就是那日在花圃子里说曦微是下人的那位么。看来这女子在坊间挺有名气啊!牛媒婆固然是嘴上没个把门的,但是她那最后一句警示的意味很强烈,这倒让姐妹两人有些担忧了。柳氏?表小姐?还是找个稳妥的人问问才好。谁是稳妥的人?

      ?

      第二日,曦微就以炒饭的名头把蒙家兄妹勾引过来。前几日滕王府特赐的粳米蒸熟晾凉和鲜蔬虾仁炒了满满一大锅,香气从院内一直飘散出去。咚咚咚,地动山摇般地跑进两个人。

      “大姐姐、二姐姐,在外面就闻到香味了。”胖孩儿和胖丫儿手舞足蹈地说。

      “快来净手,今天这些全是你们的。”阿瑞宠溺地招呼着他们,一旁的竹舀儿撅着嘴:“原来没我的啊!”。

      “大家一块儿,都有份。”曦微笑着说道。

      见大家吃的如此香甜,阿瑞又切了好多果子,待他们吃完饭当小食吃。

      “嘿嘿,上次滕王府那些赏赐姐姐们可喜欢?之前我们马政这边受的封赏都是些小玩意或是赐肴馔而已。昨天淇淇同我说起,滕王特地派人到厨房寻那做厨的女子,后来才从我们这里打听到你的。”大胖孩儿不等曦微问起,就将昨日后来发生的事情给说了出来。

      ?

      那一夜,太妃柳氏千秋宴,滕王府正厅。十二扇螺钿屏风围出半阙月形,檐下悬着四十盏鎏金鱼灯,照得阶前海棠红似胭脂血。太妃柳氏端坐在紫檀嵌玉榻,头戴九树花钗冠,翟衣上金线绣的团鹤在烛火下振翅欲颤。一旁首座便是如今的滕王寿星柳太妃的亲儿子李修珌,也就是刚刚在花圃中现身的那位男子。此时已经换装完毕,头戴远游三梁冠,身着绛纱交领广袖袍,腰系九环白玉带,下衬朱纱织金蔽膝,脚蹬乌皮六合靴,腰中依次佩戴着符合形制的金鱼符、错金剑和承露囊。先敬罗衣后敬魂,整套的衣衫配饰衬得这位王爷龙章凤姿、丰神俊朗。蒙淇淇陪同三小姐李玉馥也一并盛装出席。

      方才为曦微换了衣裳梳了发髻,本想再多跟二姐姐说说话却被屋里的丫头给拽走了,原因是三小姐李玉馥同二小姐李芝兰又起了龃龉。

      “让你去看看老二穿戴的什么,回来怎么不说话啊?”此时,李玉馥拧着眉毛正在骂人哩。

      “婢子去看了。今日二小姐除了蹙金绣的八破裙,高髻里埋着十二支金粟玉簪,额间花钿是拿翠鸟毛并金箔剪的卷草牡丹。还有,还有就是肩上披的联珠对鹿纹夹缬帔帛,是剑南道耗时三年织就的贡品。”那小丫头怯声说到这儿就不敢往下说了。

      “就是偏袒她,那贡品为什么就她一人有,怎么什么都没我的份儿,呜呜呜……分明是欺负我生母是胡人罢了。”豆大的泪珠子滚滚而下,却忘了颊边已经装饰好的两道斜红已然被泪水晕成一片。一旁侍候的小丫头子们见郡主这两个巨型的红脸蛋儿想笑又不敢笑。

      此时淇淇从外面进来见到小姐抹的这红脸蛋儿也笑了。

      “小姐快别哭了,让奴家赶快为你匀面吧。寿诞典礼快开始了,要是被太妃看见可不好。”说着便从粉盒里面拿出茉莉香粉,在三小姐的额头脸颊上了一层。不得不说,淇淇的手艺和审美都是在线的,不一会就把三小姐化了个日本艺妓似的三白妆。又找出件泥金蹙绣的朱红广袖襢衣上绣鸾凤逐牡丹的暗纹,外披孔雀罗披帛,腰封缀着九枚白玉螭龙带銙,箔剪成的翠钿贴于额间,斜插入鬓的九枝花树步摇缀满瑟瑟珠。尊贵是需要人力物力的,淇淇为三小姐插完珠钗,整体造型估计要十几斤,起身走路都需人搀扶。就这样摇摇晃晃地来到前庭大殿与众人集合,看到同样被搀进来的二小姐李芝兰,二人的目光又电光火石了。

      李芝兰的母族来自太原王氏,向来也是看不上生母是胡人的三小姐李玉馥。在这王府里也只有她们两个还未出阁的小姐。李芝兰嫌弃李玉馥胸中无半点文墨只一味地喜好奢华;李玉馥气恼李兰芝总是依仗自己母族的势力平日里趾高气昂,假清高。所以无论在何等场合,这两位永恒的主题就是要分出个高低胜负!

      吉时到,太常寺协律郎以黄钟为始调,十二面建鼓应和云板之声。滕王李修珌引柳太妃登临汉白玉垒砌的瑶光台。女官展读册文时,檐下四十只金铃忽齐齐静止,波斯进贡的掐丝珐琅香球腾起青烟,在空中凝成篆体的“寿”字,引得席间纷纷惊叹。按照典礼规程,儿子滕王为母亲跪拜,敬寿酒。滕王李修珌在自己的母妃面前双膝跪地,左手按右手,拱手至地,头触手背行稽首礼。在场的还有先滕王其余的九个儿子们,也都依次上前,逐个为嫡母太妃贺寿。儿子拜完,女儿和亲眷上前行礼。一时礼毕,教坊使轻挥檀板,歌姬轻歌曼舞,宴会徐徐开始。珍馐美味,新鲜果品,各色糕点一并被捧入席间。在滕王李修珌面前摆放了炙鹿肉,石榴、葡萄和一碟胭脂红色的花糕。望着花糕,李修珌回想起刚才在花圃的那一幕:那个女孩也是身着胭脂红色的罩衫,那发丝轻拂的面庞,不禁让李修珌深思入境,连主位上的太妃对他说话都没听到。

      “表哥,表哥。”一个女子声音打断了李修珌的神思飘摇,回过神儿发现是柳正媚正在一旁提醒他。

      “王爷,方才老夫人问你这舞可好?”柳正媚重新把刚才太妃的话重复了一遍。

      “甚好,教坊与舞姬都赏!”李修珌心不在焉,连舞的是什么都不知就放赏了,而这些都被一旁的柳正媚同今日的寿星柳氏太妃看在眼里。

      傍晚时分,宾客都已散去,滕王回到自己的寝殿,一旁有侍女过来为他褪去外袍换上日常的寝衣。

      “把小鱼唤来。”滕王发话了。

      侍女应承着,不一会一个内卫打扮的青年人进来了寝殿。此人生的白面皮儿,弯眉细目很是俊俏,有种女孩的秀气劲儿。滕王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这位叫小鱼的男子领命出门。滕王这边洗漱休息不提,而方才那位召唤小鱼的户婢此时却小心翼翼地出了殿门,走了一段路程来到了一座小楼前,叩打门户与里面的侍女交换了眼色便入到内室。此时,一位美貌女子正端坐在内等着她。

      “方才王爷叫了鱼君羡掌使吩咐事情。”这位户婢说道。

      “听到吩咐什么了么?”那女子问道。

      “没听真全,但是好像提到了做厨。”户婢答道。

      美貌女子听到这两个字,细嫩的小手握成了拳头。回想起李修珌上手抚她脸庞那一幕,心中的颤抖就止不住。作为世家大族出身的柳正媚十分了解宗室豪门结亲的门道。士族门阀的名门贵女生来就是要被指给某一个同等门户的公子为嫡妻,成为家族联姻的工具人。结亲的等级和圈层都是封闭的,此门不入入他门。可是她,作为河东柳氏的族长柳菁的嫡女,自打一出生便注定是要做滕王府的当家女主人,就像自己的姑母,上任滕王妃一样!她的姑母只是个排行第六的庶出女儿。自己可是河东柳氏和范阳卢氏联姻所出的独生女儿。小的时候母亲曾教导自己的外祖家可是出过入主大明宫的王妃的。自十岁起便被姑母接至滕王府与表哥为伴,其实就是为联姻作准备。只是这一等便是十年。隋唐时期女子一般十四岁成亲,她早就是大龄剩女了。表哥比她还长上几岁,但却毫无迎娶她的迹象。平日对她也很冷淡不愿与之亲近,总是让她服侍太妃,这怎能让她不急啊!她急到彻夜难眠、辗转反侧。要是十年前,不成还可以另许他人,可是到了今时今日……再者父亲来信反复强调定要与李唐皇室结亲柳氏一门才有保障。之前因王皇后拖累,现在的柳氏已是大不如前。滕王是当今圣上的叔叔辈,与他结亲才能给家族以保障。所以在这三两年,柳正媚开始在李修珌的身边安插眼线,要了解他的所思所想才能方便行事。就像今日事件,她便是得了口信说滕王独自一人去了花圃子,她便一刻不停地跟去偶遇了。结果发现李修珌正跟一个做厨的女子……

      “那个做厨的到底是是个什么来头?今天又把鱼羡君派了差事。这个鱼羡君是表哥的心腹,派的差事会不会跟那个做厨女有关?”柳正媚虽是躺在榻上,却是辗转反侧地想着白天发生的事,心中那种颤抖久久不能平息。

      ?

      第二日清晨,鱼羡君奉命来至厨房。

      “鱼掌使今日怎的来到此处啊。”厨房管事见鱼羡君很是惊讶,知道这位掌使是在滕王身边效力的心腹,今日怎会贵足踏贱地。

      “哦,昨日太妃生辰,厨房肴馔做甚好,宾客多加称赞。今日特来传王爷口谕,对昨日作厨之人施加恩赏。”鱼羡君口中应付着,眼睛却是仔细打量着厨房里的每一个人。

      “王爷恩德,小人先代大家谢恩!”厨房管事的听到不是坏消息,松了口气。

      “昨日的糕点做的尤为出色,出自哪位之手啊?”鱼羡君妄图在这些厨娘中找到那位。

      “额,那糕点不是本府人做的。是三小姐的掌事女史为了给太妃祝寿在外面请帮厨献的食。”管事的有些诧异,本想着得些恩赏,看来不是给他们的。

      “三小姐的女史?”鱼羡君问道“是蒙如阿的妹子吧。”

      “是,想找做糕点的人还需得问她。”

      鱼羡君听到这不再多言,转身离开了厨房直接去了内庭。

      ?

      太妃的寿宴结束已是快到子时,三小姐李玉馥已然回到自己的寝阁,卸下钗环,换上常服,坐在簪花镜前用和田玉雕琢的青玉轮,浸于蔷薇露中冰镇后做面部按摩。

      “淇淇,今日咱们也没输给李芝兰几分吧。我看到来宾席上汝阳王的世子也在,上次不就是他写的芝兰吟恭维她的么,今日看起来还是那么寒酸。哎,对了,浅章,那首诗怎么写的来着,酸溜溜的那个。”

      “幽谷生奇华,

      清芬透玉光。

      不争桃李色,

      自引鹤衔香”

      一边三小姐的教书侍女浅章徐徐念来。

      “呵呵,是不是很寒酸?还奇华呢,这么奇货可居怎么还不上门提亲啊?”三小姐幸灾乐祸地说道。

      “听说是二小姐的母家太原王氏不乐意与汝阳王结亲,那世子是排行第五的一个庶子,母家也不显赫。”淇淇一边为三小姐揉着肩颈一边说道。

      “她李芝兰不也是庶出么,我看般配得很。”李玉馥撇了撇嘴说道。

      “话是这样说,但是二小姐母家煊赫,也许就是因为这个觉得不合适吧。其实以婢子看,人好最重要,什么母家不母家的,都是浮云。“淇淇第一时间又把话给圆回来了。她很清楚,论出身这位三小姐还不如二小姐呢。她的母亲是一个波斯舞姬,当初一舞动天下被老王爷看上才收为妾室。

      “不提这个了,我今天也乏了,你们也都下去吧。”三小姐不想说了,直接打发人出去。

      第二日,淇淇为刚起床的李玉馥梳洗完毕。出了三小姐的闺房,在阁上就看见沿着水榭一路走来的鱼羡君。立刻下了阁楼迎了上去,鱼掌使见是她过去耳语了几句,淇淇回了几句。接着这位鱼掌使便转身离开了。

      ?

      蒙氏兄妹酒足饭饱用小木枝子叉梅子当饭后甜点。刚才吃的叫炒饭?二姐姐是这么叫的。好好吃啊,真是意犹未尽。而此时曦微在桌旁陷入了沉思。

      应该不会有什么差错吧。难道是宾客吃了那些糕饼出现问题了?不应该是食物中毒,若是吃坏了就不应该送赏赐,官府直接上门拿人了。方才听淇淇说是滕王的亲信特地打听她,那便是同滕王有关。再联想起那日花圃李修珌抚摸自己的脸庞,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对了,你知道那位表小姐柳氏吧。”曦微又向蒙氏兄妹打听起她来,上次被牛媒婆提醒还是问清楚些好。

      “哦,她在王府上十年了。是太妃的亲侄女,她父亲也是现在河东柳氏的族长,母亲是范阳卢氏的嫡女。论身份足够尊贵了,但就是不知……”淇淇没把话说下去。

      “不知什么?”阿瑞见此情形便知话里有话。

      “也没什么,亲上加亲本也是好事。”这次倒是蒙如阿敞亮地说道:“自从现滕王到了议亲的年纪,大把宗室或是高门大族前来问询。因太妃出身柳氏,便不想将这亲事议给别家,所以将自己弟弟的独女接来府上,这一住便是十年。旁人都知道这是为滕王准备的正妻人选,可不知为何,滕王就是不同意,这事情就这么耽搁下来了。现今表小姐柳正媚年逾二十,依然只在太妃身边侍候也是急人啊!”

      “原来如此,那位柳小姐是否整天看着滕王?”曦微突然冒出这一句。

      “是啊,三小姐同我讲过,表小姐恨不得长在滕王身上,天天看着他以防被别人占了去。”淇淇嘿嘿地坏笑着,“不过这些都是王府秘闻,大家都心照不宣。就像二小姐和汝南王世子一样,看破不说破罢了。”

      原来贵族门阀也会被当谈资消遣一番,有意思。不过今日这个消息挺重要。若是那柳正媚真的如此在乎滕王,那日见到李修珌摸她的脸就触犯到她的禁忌了。哎呀,一直谨小慎微的,怎么还能在这上栽跟头呢。如今回想起牛媒婆的话,她都没见到花圃子里发生的事,单凭赏赐就能判断出给的太多了,所以那柳正媚一定会找麻烦?做人还是要低调啊!没事儿去什么花圃子!曦微恨不得掐自己两下。

      “之前是否发生过滕王给多了些赏赐或是同哪位女子过从甚密,惹得这位表小姐不快的事情啊?

      “哎,二姐姐是怎么知道的?”淇淇好奇地问,但是又有点不敢说。

      “淇淇要是为难不说也罢。”曦微看她神色有些不自然,也不想为难她。

      “也算不得为难。几年前颍川节度使章胡建琼的女儿来滕王府小住。她是将门虎女为人很是爽利,对我们下人也好,滕王带着她到山中策马俘鹿,平时走动也颇为频繁。结果,那章胡小姐在一次外出狩猎时就被滚落的山石吓到从马上折下来,脚踝受伤不说,下马的时候还破了相。两年前,剑南节度使段恒瑞带家眷来王府,本是应太妃盛情邀请而来,因为段夫人也出自柳氏。住了没多长时间,段夫人贴身侍女竟发了癔病,直接被杖毙了。段氏走后很长时间才有消息传出来,说是这位出自柳氏的段夫人见滕王一直未娶亲,想先安排自己的贴身侍女伺候滕王生活起居,不知是罪了太妃还是表小姐,这侍女直接被安上个癔症的名头直接灭了口。”淇淇说起这些往事不住地叹气:“二位姐姐,其实我们滕王府上下都知道这位表小姐是什么人,想得到什么。三小姐的生母是胡人,性格爽朗爱说笑,平日只喜欢花粉钗环。可连她都看不上这柳家表小姐。用她的话说,要不就直接跟滕王说个明白,要不就赶快另寻门路,有钱有势的哪里不能过舒心日子。就这么吊着,跟滕王有一丁半点儿关系的全被挡开。就是有这位在,我们平日都绕着滕王走的。”

      “嘿嘿,你不用绕着吧。任那柳姑娘再跋扈也不会觉得你能跟滕王发生点什么吧。”蒙如阿笑着消遣自家妹子,气的淇淇涨红了脸蛋,用小拳拳直打跟她长的一样的哥哥。

      “姑娘饶命啊……”兄妹两个人再加上竹舀儿,几个小孩子在场院里嬉戏打闹了起来。

      曦微虽是嘴上带笑,但内心苦啊!人生多磨难,日后一定要小心,再小心。

      ?

      晚间,曦微同阿瑞对坐,说起了她的担忧之事。

      “你看那滕王如何?”阿瑞问起。

      “就一个男的,看了一眼,长得还行。”曦微没好气儿。

      “那柳正媚呢?”

      “挺好看一个姑娘。可是再好看整日弄出这些事也让人喜欢不起来吧。上赶子的永远都不是买卖。”曦微想起那日的情形。

      “人在嫉妒的时候会变得面目可憎。”阿瑞叹了口气。

      “我只希望这事能到此为止吧,可别在出岔子了。”曦微无奈地说。

      正在这时,门上传来急促的敲门声,接着是竹舀儿的声音。

      “大姐儿,二姐儿快看看吧,”

      姐妹二人赶快出来开了门,见竹舀儿满脸泪水,一头抢了进来。

      “别哭啊,这是怎么回事!”

      “师傅的头风发作人已经快不行了!”

      听到这话曦微和阿瑞登时心像被掏了一把似的,拉起竹舀一起跑去阿恕师傅住的小院儿。

      ?

      烛光恍惚,明暗交错。此时,曦微正给榻上的人行针。这是楚曦微奶奶的家传绝学,从小便要求她熟悉背诵十二正经和奇经八脉以及所有穴位。十四岁起她便可以把脉,根据病症行针或是艾灸。到了这里亦如旧例。阿瑞的老胃病一犯,曦微便在她下巴施针即刻见效。还有女人每月的痛经,在关元、血海和三阴交各刺一针疼痛立刻减轻不少。方才曦微同阿瑞刚进屋的时候,见到阿恕师傅整个人滚在榻上神识不清,头痛欲裂。曦微立刻把上了他的脉搏,从头到尾地扫了一遍脉息之后,觉得阿恕师傅的脉象有些古怪,便问竹舀儿:

      “阿恕师傅是头一次发病么?”

      “师傅这个病隔几个月便会发一次,每次都是头痛欲裂,这次也是这样。”

      “之前都是怎么治的?”

      “没治,找了郎中说是先天带的病,只是开几副药,但也不见好。师傅说药石无用就不许我去抓药。每每发病就是自己硬挨,还说要是挺不过也是他命数了。呜呜呜……”小竹舀儿伤心地哭起来:“要是没了师傅我可怎么办啊!”

      曦微不禁鼻子酸涩。这师徒二人真是命苦,被遗弃,干重活,到头来还要受病痛之苦。可这阿恕师傅的病根并不在头上啊!

      从把脉的情形上看,阿恕师傅的头是没问题的。把到心脉时隐约感觉到心上有个漏,不会错的,他心上有个漏。

      行完针之后,阿恕师傅稍安稳了些,不一会便睡着了。见他从痛苦万分到现在睡得安稳,姐妹二人总算放下心来。阿瑞用布擦拭着阿恕师傅的脸庞,刚才的大汗淋漓已然让他全身湿透。又熬了一锅肉羹粥怕阿恕师傅夜间醒来会饿。离开之前,阿瑞又叮嘱竹舀儿为阿恕师傅换上干净衣衫,别招了风。曦微见她忙前忙后,不觉得心中泛起一股暖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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