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法结晶

　　瑞迪冲出矿洞时，整片蓝锥矿原野都在他脚下震颤。

　　夜风裹着腥气扑面而来，他仰头看向高空。

　　那艘战舰悬浮在云层之上，暗红色的能量在装甲缝隙间流动，锈蚀的纹理泛着暗红血光，像是某种象征亵渎的图腾。

　　他握紧磷灰石短剑，剑身上的蓝红纹路微微闪烁，像是在呼应他剧烈的心跳。

　　布鲁尼曾教过他如何感应能量流动，但此刻他根本静不下心来。那些锈蚀机械散发的虚空气息让他本能地战栗，仿佛被天敌盯上的幼兽。

　　瑞迪的后背已经渗出冷汗。

　　他从来就不是什么战士，连最基本的能量控制都学不好，连那位美到令人忘了呼吸的大人也只说他会蛮干。

　　可现在，那个冷漠又完美的控制者正毫无防备地躺在矿洞里，而他，这个连自己都保护不好的小崽子，居然妄想挡在他前面。

　　"真是疯了……" 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手指却把剑柄攥得更紧。

　　他一见钟情的控制者大人大概永远都不会知道，也不会在乎他此刻的冲动。

　　那精美如瓷娃娃般美丽的大人收留他，不过是因为该死的双生契约，就像收留一只流浪的小动物。

　　可就算是这样，就算是这样……

　　剑刃突然爆发出刺目的红光，瑞迪感觉体内的能量不受控制地翻涌起来。

　　他不在乎他的控制者怎么看他，不在乎自己会不会被当成笑话。

　　只要能护住那个在星辰下为他命名的身影，就算被说成是舔着脸倒贴又如何？

　　脖子上的项圈突然发烫，双生契约的能量像细线般勒着他的神经，他说不清是自己想保护布鲁尼，还是契约在强迫他不能让控制者出事。

　　"谁准你们……" 他的声音在发抖，却倔强地扬起下巴。他听见自己带着哭腔的怒吼，赤铜纹路在脸上灼烧般发烫："来侵略我们的星球！"

　　瑞迪深吸一口气，双腿微曲，赤铜能量在脚底爆发，整个人如离弦之箭般冲向高空。稀薄的大气在身侧燃烧，星球在脚下渐渐缩小，像一颗发光的宝石。

　　没有布鲁尼的引力场保护，宇宙的低温让他的皮肤结出冰晶，脖子上的项圈也因为能量稀薄而勒得生疼。

　　但他顾不上这些，靠着体内残存的星辰共振能量，他锁定了母舰的方位。那艘锈迹斑斑的巨舰正在小行星带附近缓慢巡航，像沉睡的金属巨兽。

　　瑞迪降落在母舰甲板时，液压舱门在他身后轰然闭合，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他的双脚刚触及冰冷的金属地面，十二台维和机器人就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关节处滴落的腐蚀性黏液在甲板上蚀出一个个焦黑的坑洞。

　　"布鲁尼，" 他低声念着这个名字，仿佛这是护身符。磷灰石短剑在他手中幻化成了一把长柄镰刀，蓝红交错的能量在刃口流转。

　　第一台机器人扑来时，瑞迪几乎是本能地挥动镰刀。

　　金属头颅高高飞起，腐蚀液像黑血一样喷溅。但还没等他喘息，第二台、第三台已经同时攻来。

　　酸液弹擦着他的脸颊飞过，灼热的痛感让他眼前发黑。

　　酸液灼烧的痛感里，居然混着布鲁尼上次为他处理伤口时的凉意，原来被他保护的感觉，是这样让人想拼命活下去。

　　"不行，我还不能……" 他踉跄着后退，镰刀在身前划出一道防御弧线。

　　想到布鲁尼还躺在矿洞里，那个总是嫌弃他却违心救他的控制者，瑞迪咬紧牙关，赤铜纹路在皮肤下骤然亮起。

　　"滚开！" 他怒吼着突进，旋转的镰刀猛然劈开两台机器人的胸甲。

　　赤铜能量从皲裂处喷薄而出，像被戳破的能量罐，每一次挥动镰刀都带着能量泄漏的刺痛，他能感觉到体内的契约能量在快速消耗，项圈勒得越来越紧，像在警告他 "越界使用"。

　　但此刻他顾不上疼痛，因为更多的机器人正从阴影中涌出。

　　高压电网突然从天而降，瑞迪勉强举镰格挡，但电流却顺着武器直击心脏。

　　他跪倒在地，钥匙状的瞳孔因剧痛而收缩成细线。视野模糊间，他似乎看见布鲁尼冷漠的侧脸，那个总说他莽撞的控制者，此刻是否会为他的冲动而皱眉？

　　这个念头让瑞迪挣扎着想要站起，但锈蚀指挥官已经来到面前。

　　冰冷的机械钳捏住他的后颈，将他像所有物般提起。

　　"完美的原生执行者，" 机械音带着贪婪的震颤，"比我们挖的矿石珍贵万倍。"

　　瑞迪的视线开始模糊，但脑海中却清晰地浮现出布鲁尼在星辰下为他命名的场景。

　　那个时刻，冷漠的控制者眼中曾闪过一丝他读不懂的情绪。

　　“难道，这就结束了？” 瑞迪颓废地任由摆布，“真的好想再看看他，如果有机会，我想把他的样子刻在我的眼睛里。”

　　机械钳掐断了最后一丝星辰共振能量，瑞迪的视野里只剩下锈蚀金属的灰色，连布鲁尼的名字都快念不出来，就在这时，紫电刀光撕裂了黑暗。

　　他模糊的视线中，一道身影从通风管道俯冲而下，银紫色的长发在空中划出优雅的弧线。

　　那道身影快得不可思议，武士刀拖曳着细密的电弧，在机器人阵列中穿梭。

　　刀锋所过之处，高压电流率先瘫痪了三台机器人的中枢系统，让它们抽搐着跪倒在地。锈蚀指挥官刚抬起另一只机械臂，紫光已经贯穿了它的核心处理器。

　　"小崽子，" 一个沙哑的声音在瑞迪耳边响起，"你控制者没教过你，执行者不能单独行动吗？"

　　瑞迪努力聚焦视线，看见银紫色的长发在稀薄的大气中无声舞动，破损的纳米斗篷上缀满紫锂辉石碎片，像星光一样。

　　那人手中的武士刀泛着冷光，刀刃上缠绕着青金色的能量纹路，像是某种古老的羁绊。

　　剩余的机器人同时扑来，陌生人反手一挥，紫电刀光横扫而过。机械士兵全部僵在原地，随后整齐地裂成两半。

　　陌生人收起武士刀，弯腰将瑞迪扛在肩上，"抓紧了。"

　　瑞迪想说什么，但体力透支让他眼前发黑。最后的感知，是那人反手一刀劈开舱壁，爆炸的冲击波从身后席卷而来时，自己被人稳稳地抱在怀中，在金属碎片与烈焰间灵活穿梭的身影。

　　当瑞迪的意识从混沌中清醒时，某种温暖的能量场包裹着他，不是熟悉的，却莫名令人安心。

　　他缓缓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矿洞的晶簇台上，蓝锥矿的冷光在布鲁尼苍白的皮肤上流动，萤石的暖光却缠着瑞迪的赤铜纹路，两种光在他们相触的指尖凝成细小电弧，像双生契约的具象化。

　　（计时单位："晶轮"，取自晶体生长轮纹的意象）

　　才短短三晶轮，这个念头刚浮现，记忆就涌了上来。

　　锈蚀战舰、机械钳、紫电刀光，瑞迪猛地坐起，胸口剧烈起伏。他下意识摸向脖颈，那里还残留着被机械钳掐住的幻痛。

　　然后他看见了，躺在不远处的布鲁尼，以及那个单膝跪在洞口的银紫色身影。

　　"布…… 布鲁尼？" 瑞迪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控制者静静躺着，皮肤上爬满细密裂纹，像是随时会碎裂的冰晶。更可怕的是布鲁尼正在颤抖，唇间漏出支离破碎的呓语："不要，瑞迪，别过去。"

　　银紫色的身影突然开口，义眼在暗处泛着冷光："能量循环断裂引发的梦魇。"

　　他顿了顿，"你们这些新生双生子总是这样，毫无章法。"

　　瑞迪已经扑到布鲁尼身边。

　　他本能地抓住控制者的手腕，赤铜能量不管不顾地灌进去，就像之前布鲁尼为他疗伤时那样。

　　但那能量如同泥牛入海，只在几个接触点炸开几星火花。

　　"蠢货！" 那人突然拽开他的手，"你想烧穿他的晶格吗？"

　　破损的斗篷随动作扬起，露出肩上一道狰狞的锈蚀伤疤。

　　瑞迪的钥匙瞳孔剧烈收缩。

　　他想起战舰里的瞬间，那时他多希望最后看见的是布鲁尼的眼睛。现在这双眼睛却紧闭着，而他束手无策……

　　"看好了。" 陌生人的声音突然放软。

　　他执起瑞迪的手，将其平贴在布鲁尼心口："感受晶核的脉动，不是灌注，而是，" 他的手指轻轻敲击瑞迪腕骨，"像这样共鸣。"

　　瑞迪闭上眼。

　　他指尖轻轻颤抖着贴在布鲁尼的心口。

　　他没见过布鲁尼教导的样子，却见过那双修长的手指如何在战斗中优雅地操控引力波，像指挥星辰的乐师一样。

　　瑞迪的赤铜能量刚触到布鲁尼心口，就被一股冰冷的蓝锥能量弹开，不是拒绝，而是像齿轮卡壳般错位。

　　那些记忆中的蓝光此刻就在他脑海中流转，赤铜纹路开始不自觉地模仿那种韵律，在皮肤下泛起像涟漪的微光。

　　直到他模仿布鲁尼操控引力波的韵律，两种能量才像咬合的齿轮般开始转动。

　　能量交融，布鲁尼紧锁的眉头渐渐舒展。

　　那些痛苦的表情像退潮一样从控制者脸上流走，苍白的唇瓣也不再颤抖。

　　瑞迪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张脸。三晶刻，五晶刻，布鲁尼依然安静得像个精致的毫无生机的人偶。

　　"醒醒……" 瑞迪的嗓音发颤，手无意识地揪紧了布鲁尼的衣襟。

　　他突然想到最坏的可能性：如果布鲁尼永远沉睡，这双总是嫌弃地看着他的眼睛再也不会睁开…… 这个念头让他的赤铜纹路剧烈闪烁起来，像要烧穿皮肤。

　　某种遥远的记忆碎片突然刺入脑海，在更久更久以前，似乎也有人这样沉睡，而唤醒的方式是，

　　瑞迪不自觉地俯下身。

　　他的红发垂落在布鲁尼脸颊旁，嘴唇距离那抹苍蓝只有寸许。

　　他能闻到控制者身上特有的气息，混合着不近人情的冷香。这个距离近得让他心跳如雷，却又莫名熟悉。

　　就在能量交融的时间，布鲁尼的睫毛突然颤动了一下。

　　瑞迪屏住呼吸，看着那双星空蓝的眼睛缓缓睁开，而他的唇还悬停在距离布鲁尼不到一寸的地方，两人的呼吸在狭小的空间里交织。

　　赤铜与蓝锥的能量仍在他们相触的指尖流转，形成细小的电弧。

　　"你在干什么？！" 布鲁尼的眼睛骤然睁大。

　　星空蓝瞳孔骤缩的瞬间，周身蓝锥能量突然炸开一层冷雾，不是害羞或悸动，而是被‘契约外能量入侵’的应激防御，下一秒瑞迪就被一股引力波狠狠弹开，后背撞上晶簇架。

　　控制者已经坐起身，珍珠白的皮肤因为震怒泛出冰裂纹般的蓝光："谁允许！"

　　质问戛然而止。

　　布鲁尼的长耳瞬间绷直，晶格中的能量像暴风雪一样翻涌。

　　他一把将瑞迪拽到身后。

　　拽动的瞬间，布鲁尼指尖的引力波无意识地在瑞迪周身形成一层薄盾，这不是刻意保护，而是双生契约触发的能量防御机制，就像晶体自动修复裂纹的本能，力道大得让小家伙踉跄了一下。

　　地面在震颤中裂开，数十根蓝锥矿尖刺如獠牙般突起，在月光下泛着森冷寒光，直指洞口那个不速之客。

　　"解释。" 他的声音像从极地冰川传来，每个音节都带着愤怒。

　　布鲁尼周身的蓝锥能量突然凝固成冰晶状，晶格间的共振频率降到冰点，这不是愤怒的波动，而是像启动防御程序的机械，精准锁定威胁源。

　　指尖凝聚的共振力量已经扭曲了周围的空间，随时准备将入侵者撕碎。

　　瑞迪从布鲁尼身后探出半个脑袋，红发间的小角不安地闪烁着："布、布鲁尼，是他救了我！"

　　"闭嘴。" 布鲁尼头也不回地呵斥，长耳高频震颤着锁定目标。

　　他的目光如扫描仪般一寸寸审视着眼前的陌生人，银紫色长发像被恒星风灼烧过一样参差不齐，破损的纳米斗篷上缀满紫锂辉石碎片，随着呼吸明灭如星屑。

　　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张本该俊美的脸：右眼是标准的紫锂辉石晶体，左眼却像是被暴力改造过。眼眶周围的皮肤布满能量灼伤的焦痕，几块不规则的青金石碎片被粗暴地镶嵌在眼窝里，接缝处还残留着熔接时的铜绿色氧化痕迹。

　　那些碎片在月光下泛着幽光，仿佛是从活体上硬生生剜下来的。

　　陌生人缓缓举起双手，这个动作让他左肩的锈蚀伤疤暴露在月光下。

　　破损的斗篷无风自动，露出腰间那把缠着青金纹路的武士刀。

　　"一个失去控制者的流浪执行者。"

　　他的声音沙哑得像是被酸液腐蚀过，青金义眼中流转着某种加密的能量纹路，"我在猎户座悬臂嗅到锈蚀的恶臭，循着双生子共振的余波找来。"

　　布鲁尼的手指收紧，引力波在空气中划出危险的弧度。

　　他注意到对方握刀的手势，那是近卫的标准起手式，硫铁矿结晶的纹路里，藏着青辉星系特有的星轨印记。

　　这个矛盾让他更加警惕。

　　"证明你的身份。" 布鲁尼冷声道，同时不动声色地将瑞迪往后推了半步。

　　他能感觉到小家伙的能量场正不安地波动着，赤铜纹路像藤蔓一样悄悄缠上他的手腕，这个下意识的依赖动作让他晶格深处的警报稍微缓和了些。

　　伊诺缓缓垂下手中的武士刀，刀尖轻点地面，发出清脆的晶石碰撞声。

　　"伊诺??奥罗拉维斯。" 他的声音依然沙哑，却多了几分庄重，"紫锂辉石执行者，曾隶属于青辉星系大祭司塞勒斯??辉星。"

　　布鲁尼的长耳微微抖动，指尖的引力波依然蓄势待发。

　　他能感觉到身后的瑞迪正不安地扭动着，赤铜能量像小动物般在他背后蹭来蹭去。

　　"我的控制者已经陨落。" 伊诺的左眼突然泛起一阵不自然的青光，那些镶嵌的青金石碎片像被唤醒一样闪烁起来，"按照双生圣约，我本该随他一同消散。"

　　他抬起手，轻轻触碰左眼的伤痕，"但他把最后的力量封存在这些碎片里，强迫我活了下来。"

　　瑞迪突然从布鲁尼身后探出脑袋，钥匙状的瞳孔因为好奇而微微扩张："所以你是来？"

　　"交易。" 伊诺的嘴角扯出一个算不上笑容的弧度，"我在宇宙中游荡了太久，直到看见你的眼睛。" 他指向瑞迪的异色瞳孔，"那把能解开记忆枷锁的钥匙。"

　　布鲁尼的晶格突然发出一声警告般的嗡鸣。

　　瑞迪的钥匙状瞳孔则突然收缩，眼瞳边缘泛起赤铜色的涟漪，而伊诺眼窝中的青金石碎片同步亮起，两者的能量波动频率在空气中形成细小的共鸣电弧，像钥匙与锁芯的初次触碰。

　　他不动声色地侧身，完全挡住了伊诺看向瑞迪的视线："说清楚。"

　　"很简单。" 伊诺摊开手掌，一块不规则的青金石碎片悬浮在他掌心，内部流动着加密的能量纹路，"我教你如何成为一个真正的执行者，而你，" 他的目光越过布鲁尼的肩膀，直视瑞迪，"用你的钥匙瞳孔，帮我解读这些碎片中封存的记忆。"

　　夜风突然变得凛冽，吹动伊诺破碎的斗篷。

　　那些紫锂辉石碎片相互碰撞，发出像风铃的声响。布鲁尼注意到，当他说到 "记忆" 二字时，那些镶嵌在伊诺眼窝中的青金石碎片突然剧烈闪烁了一下，就像，在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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