缤纷颂

　　通讯中断的瞬间，安侦猛地扑到操作台前，手指在按键上飞快敲击，通过应急联络通道用文字通知偶一天：“强行中断接入。快。”

　　过了几秒，红色的 “中断中” 字样在屏幕上闪烁，几秒后，偶一天摘下沉浸头盔，大口喘着气，额角的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淌：“不行…… 我没法完全操控她的身体，她自己的意识还在，像有另一个人在跟我抢控制权…… 得换个办法。”

　　五人重新坐回会议室的圆桌旁，气氛比刚才更凝重。安侦敲了敲桌面：“都说说想法，从泽开始，轮流来。”

　　泽推了推不存在的眼镜，语气迟疑：“我建议先协商——跟‘熵’讲清楚缘故，说不定她能配合，这样就不用这么麻烦了。应该…… 可行吧？”

　　“等等，我插一句。” 偶一天突然开口，目光扫过另外三个陌生面孔，“我还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你们？”

　　安侦搓了搓下巴，指了指身边的人：“就用我们在柯区的代号吧。我是安侦，右手边是泽，然后是伍簇、埃列什，还有桃叶莺。”

　　“怎么听着像不同批次的代号？你们不是一起一个队一起玩的吗？” 偶一天疑惑。

　　“不是。” 五人异口同声地回答，语气里带着一丝复杂。

　　安侦赶紧把话题拉回来：“代号的事以后再说，泽说完了，伍簇，你呢？”

　　伍簇摇摇头，语气随意：“暂时没想法。硬要说的话，其实没必要管这么多 —— 那个世界关不掉就随它去，杀掉那几个 AI 反而会被怀疑，没必要自找麻烦。我说完了。”

　　埃列什搓着手，眉头皱得很紧：“难办。你说不在意虚拟意识吧，杀了确实过意不去；可伦理协会那边不好应付，社会反响也差。不杀的话，服务器一直开着耗资源，迟早会出更大的问题，两难。”

　　桃叶莺放下手中的故事书，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思考片刻：“AI 你们还杀得不够多吗？核心问题还是在伦理协会 —— 只要能应付他们，其他都好说，包括‘熵’。所以我的建议是，有条件的话，把那四个受保护的 AI 独立出来，迁移到其他虚拟世界，这样既不用销毁，也能关掉‘孢生纪’的主服务器。”

　　安侦微微点头，转头看向偶一天：“你呢？有什么看法？”

　　偶一天搓着手指，语气诚恳：“老实说，我不太下得去手 —— 按算法来看，这些 AI 已经有一定意识了。桃叶莺的建议我能接受，现在的问题是，我能做什么？毕竟‘熵’那边的处理好像很麻烦，对吧？”

　　泽清了清嗓子，补充道：“哦，之前没跟你说，我们几个虽然不在一个‘队’，但都有特殊能力。比如‘熵’，她能按自己的想法从原子层面改变物质，而且自身会自动修复。”

　　“怎么不早说？我还以为这个项目是像我的那种，只是简单测试。” 偶一天来了精神，“再细说点。”

　　“她的自动修复取决于神经占比——身体会围绕脑部意识占比最大的部分修复，而且意识也绑定在这部分上。” 泽顿了顿，“市面上常见的接入接口是绑定在体积最大的躯体部分，你的应该也是。”

　　“所以呢？”

　　“按道理，如果把‘熵’斩首，你会感知到躯干的部分，她会感知到头部；最后她能修复，你不能 —— 因为能力永远绑定在她的意识上，你无法获得。这么看，你的作用其实和我们创建新角色差不多。”

　　偶一天突然想到一个关键点：“那你们第一次进‘孢生纪’时，没出现这种‘意识共生’的情况吗？”

　　埃列什解释道：“我们的角色是和世界一起创建的，当时躯体不会自动生成 AI 意识，相当于我们遥控‘尸体’。后来退出后，受世界架构影响，躯体被不同人格的 AI 接管了。外面的媒体又煽风点火，说这些 AI 该拥有和人一样的待遇，伦理协会才插手的。”

　　绕来绕去，还是离不开伦理协会。

　　伍簇接着说：“我们后来尝试重新接入，要么只能创建新角色，要么回到原来的躯体，结果就和你一样，出现意识争抢的情况，一点办法都没有。”

　　安侦拍了拍手，合上眼睛长舒一口气：“事已至此，先吃饭吧 —— 我提前订了外卖，将就着吃。时间紧任务重。”

　　偶一天确实饿了，却还是问：“时间真的很紧吗？”

　　安侦沉默了几秒，语气含糊：“倒也不紧，就是…… 怎么跟你说呢？”

　　桃叶莺放下故事书，严肃起来：“伦理协会一直在施压，他们想给‘孢生纪’里所有有独立意识的 AI 赋予真人地位。再这样下去，公司迟早会被搞垮。”

　　偶一天看着他们紧绷的神情，总觉得不对劲：“还有其他原因，对吧？你们不像是会为公司这么费心的人。”

　　安侦知道瞒不住，干脆直说：“如果他们真的给所有 AI 赋予真人地位，我们当年在‘孢生纪’搞的烂摊子，就得全部清算了。越早关掉那个世界，对谁都好。行了，不说这些，先吃饭，你的那份我也帮你买了。”

　　偶一天接过盒饭 —— 红烧肉、四季豆、西红柿鸡蛋，分量很足。六个人围着圆桌吃起来，会议室里只有咀嚼声，每个人都在低头思考对策。
　　吃着吃着，偶一天突然笑出声，自顾自地说：“我要是从‘熵’身上啃下一块肉，她修复的时候，那块肉会不会从我的肚子里飞回去？”

　　安侦嚼着炸鸡腿，含糊地回答：“不会，泽忘了说，她的修复是用周围物质重组的，基本靠空气就能修复。”

　　“难怪她在月球没事。话说，她是怎么上月球的？自己造的火箭？” 偶一天追问。
　　“吃饭吃饭，先别问了。” 泽心虚地挥手，示意他赶紧吃。

　　会议室里的咀嚼声重新变得 “快活” 起来，可没人真的放松。

　　偶一天边吃边梳理架构：AI 意识和自己的意识是并列关系，共同控制 “熵” 的躯体，区别在于意识绑定的位置不同，能力绑定的位置也和 AI 意识一致。

　　他突然抬头：“问一下，为什么不能直接篡改‘熵’的代码？把她的 AI 意识初始化不行吗？这样我第一次接入，就能直接控制她的身体了。”

　　埃列什摇头：“‘孢生纪’里的重要 NPC 都是随世界生成的，代码改不了一点。而且不仅不好改，我们也不敢改——万一出更大的 bug，整个世界崩了，伦理协会更要追责。”

　　偶一天继续吃着：红烧肉肥肉居多，酱汁浓郁却不腻；四季豆水分刚好，切得均匀，很下饭；番茄鸡蛋用的是新鲜番茄，不是番茄酱糊弄的。可他总觉得差点意思——是哪里不对？

　　饭的口感正常，包装是无异味的食品级塑料，菜品分割合理…… 直到他想起什么，突然问：

　　“你们吃外卖都不点汤吗？”

　　众人摇摇头，以为他只是随口一问，继续埋头吃饭。

　　“问题就出在这里！” 偶一天猛地拍了下桌子，吓得五人手里的筷子都顿了顿。

　　“你们都习惯把 AI 当成完整的‘人’，却没注意到他们的构成逻辑！桃叶莺，你吃的什么菜？”

　　“额，额，油麦菜、黄瓜炒肉、辣子鸡。怎么了？你的菜不好吃？” 桃叶莺疑惑。

　　偶一天把饭盒推到圆桌中间，指着自己的菜：“问题不在单道菜，而在整体的协调性。你看 ——”

　　他用筷子点了点红烧肉：“这是‘熵’的□□。” 又指了指番茄鸡蛋：“这是她的 AI 意识体。” 再指了指四季豆：“这是我的意识体。”

　　接着，他把米饭拌进番茄鸡蛋里：“饭是她的能力，能和 AI 意识紧密结合，却和我的意识无关。”

　　说完，他突然拿起埃列什的保温杯，把茶水倒进盒饭，将所有东西搅成一团，然后放下筷子，摊开手：“你们懂了吗？我们不用纠结‘杀死’或‘迁移’，而是要打乱她的意识与能力的绑定逻辑！”

　　五人盯着那碗浑浊的 “混合物”，陷入沉默。

　　……

　　半小时后，电梯里，泽忍不住问安侦：“你为什么把他送走？他刚才的想法好像有点道理。”

　　安侦靠在电梯壁上，语气冷淡：“首先，他的脑回路太跳脱，留着只会干扰我们思考；其次，他已经没用了——

　　他的作用仅限于附身‘熵’，可他做不到完全控制，想法也不够狠。亏我还特地调查他喜欢吃什么，白费劲。”

　　回到会议室，安侦刚吃了两口饭，突然猛地站起来，眼神变了：“不对！他刚才说的‘构成逻辑’……”

　　她拔腿就往电梯跑，泽也反应过来，赶紧跟上。

　　到了测试部，只见偶一天正坐在记录设备前，和记录员低声交谈，手里还拿着一叠打印出来的日志。

　　看见安侦和泽，偶一天立刻迎上来，眼里闪着光：“你们来得正好，我刚问了记录员——他之前也参与过‘孢生纪’项目，知道不少细节！”

　　他指着日志上的一行：“首先，能力和意识虽然绑定在同一位置，但不是同时绑定的——能力会比意识滞后几帧。而且，‘熵’有几次重创修复时，是先感受到局部疼痛，能力才启动修复的。”

　　偶一天顿了顿，语气更肯定：“我刚简单测试了绑定逻辑，结合日志来看，顺序是这样的：AI 意识先绑定，然后是能力，最后是外接意识（也就是我）。而且能力会依附于共存的意识，多意识存在时，优先选择之前共存过的意识。”

　　安侦点头，立刻抓住重点：“所以你想怎么做？如果需要控制时间流速，我们可以帮忙协调。”

　　“我需要先握住‘熵’的头部，然后想办法斩首。” 偶一天的语气很平静，“记录员说，‘熵’的能力是在手部发动的。当意识重新调配时，她的意识会转到头部，我的意识留在躯干 —— 接下来的四帧内，能力的所有权会暂时转移到我手上。我就用她的能力，直接把她的头部打碎。”

　　他看着安侦和泽惊讶的表情，继续解释：“头部碎了之后，‘熵’的意识会重新调配回躯干，但这时她的意识是‘后来者’，能力会优先绑定我这个‘先共存’的意识 —— 这样我就能完全掌控她的能力了。”

　　安侦皱起眉：“斩首？月球上哪有工具让你斩首？而且你和她共用一个身体，你搞小动作，她不可能不知道。”
　　泽突然用胳膊肘碰了碰安侦，小声说：“你去帮忙啊 —— 你能不能在月球创建一个辅助角色？”

　　“要是能创建高权限角色，我们早就自己上了。” 安侦无奈，“后加入的角色只能绑定普通 NPC，根本帮不上忙。想法是不错，可实施起来太难了。”

　　泽挥手示意他们去楼梯间聊，同时叮嘱记录员：“今天的事，一个字都不能外传。”
　　楼梯间里，偶一天突然问：“‘熵’跟你们谁的关系比较好？”

　　安侦愣了愣，回答：“我对她还算友好，之前在‘孢生纪’里没怎么冲突过。”

　　“那安侦，你喜欢吃什么水果？” 偶一天突然问。

　　“西瓜。” 安侦更疑惑了，却看见偶一天露出了自信的笑容。

　　“这不就有‘刀’了吗？” 偶一天的眼睛亮了起来，仿佛已经看到了计划成功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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