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分你我

　　柘言家不大，但收拾得干净利落，客厅里摆着一台崭新的游戏机，旁边堆着几个喝空的可乐罐。江野一进门就被那台游戏机吸引了，眼睛都亮了。

　　“可以啊你，新出的这个限定款都抢到了？”江野拿起游戏手柄，手感确实不错。

　　“那必须的，”柘言得意地扬了扬下巴，“托了好几个人才弄到的。赶紧的，试试手感。”

　　两人二话不说，盘腿坐在地毯上，点开了最近热门的格斗游戏。屏幕上光影闪烁，按键声和喊叫声此起彼伏。江野玩游戏很投入，手指在手柄上翻飞，眼神专注，偶尔因为一个漂亮的连招而兴奋地叫好，或者因为被对手KO而懊恼地拍一下地毯。

　　“操！你这招也太赖了！”江野看着屏幕上自己的角色再次倒下，不满地嚷嚷。

　　“兵不厌诈懂不懂？”柘言笑得得意，“技不如人就直说。”

　　“再来！”江野不服气，重新开始一局。

　　玩到兴头上，江野的手机震了一下，是网上的“妹妹”发来的消息。

　　【哥哥~ 玩得开心吗？(^▽^)】

　　江野嘴角不自觉地弯了弯，手指飞快地回复：【挺开心的，跟我哥们打游戏呢，他技术没我好，被我虐惨了。】

　　【哇，哥哥好厉害！(星星眼.jpg) 那哥哥也要注意休息，别玩太久啦。】

　　“哟，跟谁聊天呢？笑得这么春心荡漾？”柘言凑过来看了一眼，“该不会是哪个小迷妹吧？”

　　“滚蛋，”江野把手机往旁边一藏，脸上有点不自然，“就我跟你讲的那个网上认的妹妹，特别乖。”

　　“真的假的？”柘言挑眉，来了兴趣，“还在聊？别被骗了。”

　　“去你妈的，”江野说起这个“妹妹”，语气里带着点炫耀，“她啊，人特别好，嘴甜，会撒娇，比学校里那些矫情的女生强多了。学习也好，还会关心人，不像某些人……”

　　他话说到一半，下意识地想起了沈漠川。

　　“某些人？”柘言捕捉到了重点，“你说谁呢？”

　　“没谁。”江野含糊地应了一声，拿起手机又给“妹妹”回了条消息：【知道了，等会儿就休息。你呢？作业写完了吗？】

　　【快写完啦，哥哥放心~ 爸爸好像回来了，我先去洗漱啦，哥哥晚安~】

　　【晚安，小不点。】

　　放下手机，江野重新拿起游戏手柄，却发现自己的兴致好像没那么高了。刚才“妹妹”提到“爸爸回来了”，让他莫名地想起了沈清舟，进而又想到了沈漠川。

　　那家伙现在怎么样了？感冒好点了吗？有没有按时吃饭？

　　江野甩了甩头，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抛出去。想什么呢？沈漠川那么讨厌，就算病死了也跟他没关系。

　　“发什么呆呢？该你了。”柘言推了他一把。

　　“来了。”江野集中精神，继续投入到游戏中。

　　但他心里像是长了草，总是静不下来。玩了几局，他看了看时间，已经快十一点了。

　　“差不多了，我该回去了。”江野放下手柄，站起身。

　　“这么早？再玩会儿啊，正尽兴呢。”柘言挽留道。

　　“不了，”江野含糊地说，“家里那个……亲戚还病着，回去看看。”

　　柘言愣了一下，随即了然地笑了笑：“行吧，那你回去吧。路上小心点。”

　　“嗯。”

　　江野打车回了家。站在自家楼下，看着客厅窗户一片漆黑，心里莫名地有点沉。

　　沈漠川那家伙，该不会真的病得很重吧？

　　他叹了口气，用钥匙打开门。客厅里果然没人，只有客房的门紧闭着。

　　江野放轻脚步走过去，犹豫了一下，轻轻敲了敲门。

　　“沈漠川？你没死吧？”

　　里面没有动静。

　　江野皱了皱眉，又敲了敲：“喂，我回来了。你怎么样？”

　　还是没反应。

　　他心里有点发慌，该不会真出什么事了吧？他伸手推了推门，门没锁，应声而开。

　　房间里没开灯，借着窗外微弱的月光，江野看到沈漠川躺在床上，盖着被子，似乎睡着了。但他睡得很不安稳，眉头紧锁，嘴里还时不时发出一两声模糊的呓语。

　　江野走过去，借着手机屏幕的光照了照他的脸。这一看，他心里“咯噔”一下。沈漠川的脸烧得通红，嘴唇却有点发白，呼吸也比平时急促，额头上全是冷汗。

　　“操，不是吧？”江野伸手，鬼使神差地摸了摸他的额头。

　　滚烫的温度传来，吓得他赶紧缩回了手。

　　发烧了，而且烧得不轻。

　　江野瞬间就崩溃了。他就说那间房不能住人吧？窗户漏风，沈漠川又感冒了，这不就雪上加霜了吗？

　　这才第一天啊！第一天就把人弄发烧了，这要是被他妈知道了，他不得被扒层皮？

　　江野在房间里急得团团转。怎么办？送医院？可是现在都这么晚了。找医生？他也不认识什么家庭医生啊。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拿出手机开始搜索“发烧了怎么办”。网上说先物理降温，再吃点退烧药。

　　“行吧，就这么办。”江野深吸一口气，转身走出房间。

　　他从浴室里拿了条毛巾，用冷水浸湿，又拧干，回到客房。沈漠川还在昏睡，眉头皱得更紧了。江野看着他通红的脸，心里有点别扭，但还是硬着头皮，把湿毛巾敷在了他的额头上。冰凉的触感似乎让沈漠川舒服了一点，他的眉头微微舒展了些，嘴里的呓语也停了。

　　江野又去药箱里翻了半天，才找到一盒退烧药。看了看说明书，上面写着成人一次吃两片。他倒了杯温水，拿着药和水走到床边，想叫醒沈漠川。

　　“沈漠川，醒醒，吃药了。”江野推了推他。

　　沈漠川没反应，依旧睡得很沉。

　　“喂，醒醒！”江野又推了他几下，声音提高了点。

　　沈漠川这才慢悠悠地睁开眼睛，眼神迷离，显然还没完全清醒。他看到江野，愣了一下，似乎有点反应不过来。

　　“你……”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还带着浓浓的鼻音。

　　“你发烧了，”江野把药和水递到他面前，“把药吃了。”

　　沈漠川看了看那两片白色的药片，又看了看江野，眼神里带着点抗拒。

　　“不吃。”他低声说，声音虚弱，但态度很坚决。

　　“你说什么？”江野以为自己听错了，“都烧糊涂了？不吃药怎么好？”

　　“苦。”沈漠川皱着眉，别过头去。

　　江野：“……”他差点被气笑了。都什么时候了，还怕苦？

　　“良药苦口利于病懂不懂？”江野没好气地说，“赶紧吃了，不然烧傻了我可不负责。”

　　沈漠川还是摇头，一副宁死不屈的样子。

　　江野看着他这副样子，火气就上来了。他最烦的就是这种明明需要帮助，却还嘴硬的人。

　　“沈漠川，你别给脸不要脸啊。”江野的语气沉了下来，“我好心给你找药，你还不吃？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扔出去？”

　　沈漠川似乎被他的语气吓到了，转过头看他，眼神里带着点委屈，还有点倔强。

　　“就是不吃。”

　　“你……”江野气结。他算是看出来了，沈漠川这是吃定他不敢把他怎么样了。

　　行，软的不行，那就来硬的。

　　江野把水杯放在床头柜上，然后俯下身，一手捏住沈漠川的下巴，强迫他张开嘴，另一手把药片塞了进去。

　　“唔……”沈漠川挣扎着，想要把药片吐出来。

　　江野眼疾手快，拿起水杯，往他嘴里灌了一大口水。

　　“咕咚”一声，药片和水一起被咽了下去。

　　沈漠川被呛得咳嗽了几声，脸更红了，眼睛里也泛起了水光，不知道是被呛的，还是生气的。

　　“江野！你混蛋！”他喘着气，声音带着哭腔，却没什么力气。

　　江野松开手，直起身，拍了拍手，一脸得意：“早这样不就完了？非要逼我动手。”

　　他看着沈漠川气鼓鼓的样子，突然觉得有点好笑。这家伙平时那么能说会道，现在生病没力气了，就只能像只被欺负了的小猫一样瞪着他。

　　“看什么看？”江野被他看得有点不自在，“药也吃了，赶紧睡觉。”

　　他转身想走，又想起了什么，拿起手机，对着沈漠川拍了几张照片。

　　“你干嘛？”沈漠川警惕地看着他。

　　“没什么，”江野晃了晃手机，笑得不怀好意，“拍几张照片留个纪念。以后你再敢跟我作对，或者告我状，我就把这些照片发到学校论坛上，让大家看看我们沈大班长生病时的‘英姿’。”

　　沈漠川的脸瞬间黑了，咬着牙说：“江野，你真幼稚。”

　　“彼此彼此。”江野无所谓地耸耸肩，“赶紧睡吧，烧退了就没事了。”他说完，转身走出房间，顺手帮他带了上门。

　　回到自己房间，江野才发现自己的心跳有点快。刚才捏着沈漠川下巴的时候，他能感觉到对方皮肤的细腻，还有微微的颤抖。那触感，有点奇怪。他拿起手机，想给“妹妹”发个消息，告诉她自己已经回家了，沈漠川也吃了药，应该没什么大事了。

　　但他编辑好消息，犹豫了半天，还是没发出去。现在都这么晚了，“妹妹”应该早就睡着了。

　　算了，明天再说吧。

　　江野放下手机，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他脑子里总是想着沈漠川烧得通红的脸，还有他被呛到时带着水光的眼睛。

　　他起身走到客厅，想去看看沈漠川的情况。刚走到客房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压抑的咳嗽声。

　　他皱了皱眉，推门走了进去。沈漠川还没睡着，正靠在床头，捂着嘴咳嗽。额头上的毛巾已经掉在了枕头上。

　　“怎么还没睡？”江野走过去，捡起毛巾，又去浴室重新弄湿拧干，敷回他的额头上。

　　“睡不着。”沈漠川的声音还是很沙哑，“头有点晕。”

　　“废话，发着烧呢能不晕吗？”江野没好气地说，但语气里却少了几分之前的不耐烦。

　　他在床边站了一会儿，看着沈漠川难受的样子，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我去给你倒杯水。”他转身走出房间，倒了杯温水回来，递给沈漠川。

　　沈漠川接过去，小口小口地喝着。

　　“谢谢你。”他低声说，声音很轻，几乎要被咳嗽声淹没。

　　江野愣了一下，这还是沈漠川第一次跟他说谢谢。他有点不适应，含糊地“嗯”了一声，别过头去。

　　“那个……窗户我明天找人来修。”江野没话找话地说。

　　“不用了，”沈漠川摇摇头，“我明天应该就好了，不用麻烦了。”

　　“不行，”江野坚持道，“万一再烧起来怎么办？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妈回来非扒了我的皮不可。”

　　沈漠川看了他一眼，没再说话。江野又在房间里待了一会儿，确认沈漠川没什么大碍，才回到自己房间。

　　但他还是睡不着。他总觉得沈漠川的烧不会那么快退下去，心里有点担心。

　　他干脆起身，去储存室翻了半天，找出了工具箱。他记得客房的窗户只是锁扣松了，应该不难修。

　　他拿着工具箱走到客房门口，犹豫了一下，还是推门走了进去。

　　沈漠川已经睡着了，呼吸比之前平稳了些。

　　江野放轻脚步走到窗户边，借着手机屏幕的光，开始修理窗户。他小时候跟着家里的维修工学过一点，这点小问题对他来说不算太难。

　　他摆弄了半天，终于把锁扣修好了，试了试，窗户关得严严实实的，应该不会再漏风了。

　　他松了口气，收拾好工具箱，轻手轻脚地走出了房间。

　　回到自己房间，江野终于觉得心里踏实了点。他躺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

　　但他睡得并不安稳，总是断断续续地醒来。每次醒来，他都会走到客房门口，听听里面的动静，或者悄悄推门进去，摸一摸沈漠川的额头，看看烧退了没有。

　　就这样折腾了一晚上，直到天快亮的时候，他最后一次去摸沈漠川的额头，发现温度已经降下来了，才彻底松了口气。

　　回到自己房间，江野倒头就睡，这一次，他睡得很沉。

　　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晃得他眼睛有点睁不开。他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感觉浑身都酸痛。一晚上没睡好，实在是太折磨人了。

　　他起身走出房间，看到客房的门开着，沈漠川已经起来了，正坐在餐桌旁喝粥。

　　听到动静，沈漠川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眼神里没什么情绪，和平常一样。

　　“醒了？”他淡淡地问，声音还有点沙哑，但比昨天好多了。

　　“嗯。”江野应了一声，走到餐桌旁坐下，“你怎么样？烧退了？”

　　“好多了，谢谢。”沈漠川说。

　　江野愣了一下，又是谢谢。他有点不习惯，但还是嘴硬道：“谢什么，我就是怕你死在我家里，到时候麻烦。”

　　沈漠川没理他，继续低头喝粥。

　　江野看着他，突然觉得有点好笑。这家伙烧退了，脾气也跟着回来了，又开始对他冷淡了。

　　“对了，”江野想起了什么，“我给班主任打电话请假了，今天我们都不去上学了。”

　　沈漠川抬起头，有点惊讶：“请假？为什么？”

　　“你还好意思问？”江野没好气地说，“还不是因为你？我一晚上没睡好，现在困得要死，不去上学了。你刚退烧，也在家好好休息一天吧。”

　　沈漠川看着他眼底的黑眼圈，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好。”

　　江野拿起手机，想给“妹妹”发个消息，告诉她自己今天不去上学了。打开微信，却发现“妹妹”昨天晚上给他发了条消息，大概是凌晨的时候。

　　【哥哥，对不起呀，昨天太困了，聊着聊着就睡着了。你回家了吗？新妹妹怎么样了？(担心.jpg)】

　　江野心里一暖，回复道：【没事，我知道你睡着了。我回家了，那家伙昨天发烧了，不过现在好多了。我今天请假了，不去上学了。】

　　很快，“妹妹”就回复了：【啊？发烧了？那很严重吧？哥哥肯定照顾了一晚上吧？哥哥辛苦了~ 那哥哥今天好好休息哦~】

　　江野看着消息，嘴角不自觉地弯了弯。还是“妹妹”懂事，知道关心他。

　　他抬起头，看了一眼正在喝粥的沈漠川，心里叹了口气。

　　同样是“妹妹”，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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