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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色新娘
捧花坠地的刹那,空气里的玫瑰香突然凝固成实质,像块浸了血的冰。白玫瑰没有像寻常花瓣那样四散飘零,而是在接触地毯的瞬间猛地蜷缩成球状,外层花瓣率先炸裂,每片碎瓣的边缘都沁着暗红的血丝,在空中织成一张细密的血网。那些血珠悬在半空,像被无形的线串起的珠子,随即骤然收缩,凝成无数只指甲盖大小的蝴蝶影子——它们的翅膀不是鳞粉闪烁的轻盈,而是透着骨头的青白,翅脉处布满蛛网状的裂痕,扇动时发出细碎的“咔哒”声,像是有人用镊子夹着晒干的指骨在轻轻敲击。
谢临拽着温述往祭坛冲时,脚下的红毯突然变得黏腻,每抬一步都能听见“滋啦”的声响。他低头一看,地毯的绒毛正从经纬线里钻出来,像无数根细如发丝的血管,缠在脚踝上微微搏动,暗红色的液体顺着绒毛往上爬,在鞋面上晕开不规则的痕迹,凑近了能闻到股铁锈混着腐肉的腥气。祭坛侧面的托盘里堆着蝴蝶面具,木色的那些蒙着层灰败的蜡光,表面布满细密的牙印,像是被人用牙齿反复啃咬过;而刻满纹路的面具更诡异,暗红的痂片在灯光下泛着油亮的光泽,用指尖一碰就簌簌剥落,露出底下新鲜的红肉色,凑近时扑面而来的福尔马林气味里,还掺着股淡淡的杏仁味——那是□□的味道。
谢临抓起两个面具塞给沈氏兄弟,自己反手扣上一个。面具刚贴上脸,就传来刺骨的冰凉,那寒意顺着毛孔往骨头里钻,颌骨缝里像钻进了无数只蚂蚁,正顺着齿根往太阳穴爬。他忽然发现面具内侧的纹路并非雕刻,而是凸起的骨节形状,恰好卡在颧骨的缝隙里,严丝合缝得令人毛骨悚然——就像这面具本就是用某个人的头骨打磨而成。
温述的闷哼声突然响起,像被扼住喉咙的猫发出的哀鸣。谢临转头的瞬间,心脏骤然缩紧:温述脸上的面具正在“吞噬”皮肤。那些扭曲的纹路其实是无数细小的倒刺,正像蚂蟥的口器般往肉里扎根,面具边缘渗出的血珠刚冒出来,就被面具表面的孔洞吸了进去,在深色的木质上晕开暗红色的翅脉,随着温述的呼吸轻轻起伏,仿佛面具正在自主呼吸。“是诅咒面具……”温述的声音透过面具传来,带着齿间摩擦的涩响,每个字都像从喉咙里挤出来的碎骨,“它在啃我的颧骨……能感觉到骨头在发麻……”他抬手去摘,指尖刚碰到面具就被倒刺勾住,撕下一小片带血的皮肤,那些皮肉落在面具上,瞬间被吸收得干干净净,只留下一道浅粉色的印痕,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新娘们转过身的瞬间,教堂里的烛火突然矮了半截,青绿色的火苗舔着烛芯,把她们的影子拉得老长,投在墙上像一群畸形的蜘蛛。最前排的新娘头纱被风掀起一角,露出底下没有五官的脸——那里本该是眼鼻嘴的位置,此刻却布满密密麻麻的孔洞,每个孔洞里都嵌着半片蝴蝶翅膀,磷光在孔洞里明明灭灭,像腐烂眼球里残存的最后一点光。更诡异的是她们的婚纱,看似洁白的裙摆下,隐约能看见无数根暗红的线条在蠕动,像被缝进布里的血管,随着动作轻轻起伏。
她们的目光齐刷刷钉在没戴面具的新郎们身上。那些穿着黑色礼服的身影突然剧烈抽搐,肩膀耸动得像装了发条的木偶,礼服后背的肿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鼓胀,布料被撑得越来越薄,能看见底下青白色的凸起正在蠕动。“噗”的一声闷响,肿块突然裂开道口子,露出里面缠绕的白色筋络,那些筋络像无数条肥胖的蝴蝶幼虫,正顺着脊椎往肩胛骨爬,在骨头上钻出密密麻麻的小孔,边缘渗着乳白的骨髓,在烛光下泛着黏腻的光泽。
“生路在婚戒里。”谢临盯着祭坛中央的玻璃罩,罩子上蒙着层薄薄的血膜,用指腹一刮就卷成细条,像凝固的血丝。罩子边缘的三个锁孔里塞着干枯的玫瑰花瓣,花瓣的形状与新娘捧花上最尖的三根刺完全吻合,连花瓣边缘的锯齿都分毫不差。他话音刚落,就看见最近的新郎面具突然崩裂,露出的不是人脸,而是被蝴蝶翅膀覆盖的头颅——那些翅膀从眼窝里往外钻,翅尖带着暗红的血丝,在烛光下闪着冷光,像无数只眼睛在眨动。更令人头皮发麻的是,那些翅膀的纹路里,隐约能看见细小的文字,凑近了才发现,竟是些人名,其中一个赫然是“林野”——正是蝴蝶骨教堂里那个刻在长椅上的名字。
沈砚辞突然拽下自己的面具,动作快得像扯掉一层皮。面具刚离开脸颊,就听见“滋啦”一声,他的颧骨处已经印上了蝴蝶形状的红痕,翅尖的位置正渗着血珠。新娘们的头纱在同一时间飘起,露出的孔洞里飞出无数只骨蝶,它们的翅膀是用薄骨片拼成的,翅尖泛着金属般的冷光,翅膀相撞的声音像碎玻璃在刮擦耳膜,听得人太阳穴突突直跳。“吸引注意力这种事,还是我来。”沈砚辞冲沈砚洲笑了笑,嘴角却不受控制地渗出血丝——刚才戴面具时,面具内侧的倒刺已经在牙龈上划开了口子。他突然冲向最近的新娘,抬脚踢向那捧带血的白玫瑰,花瓣炸开的瞬间,他清楚地看见花茎里缠着半截人的指骨,指甲缝里还嵌着暗红的泥土,而指骨的断裂处,赫然有个蝴蝶形状的刻痕,与谢临手背上的印记一模一样。
“哥!接住!”沈砚洲扑到掉落的捧花旁,三根玫瑰刺像淬了毒的针,尖端泛着青黑的光泽。他刚抓住刺柄,刺尖就猛地扎进指尖,血珠不是往下滴,而是顺着刺身往上爬,在刺尖凝成细小的血珠,像挂在针上的血滴。更诡异的是,被刺扎破的伤口没有痛感,反而传来麻木的痒,像有无数条细线顺着血管往心脏钻。他将刺扔向祭坛,谢临腾空接住,指尖刚碰到刺柄,就感觉刺身在发烫,像握着三根烧红的针。那热度顺着指骨往上爬,小臂的骨头缝里传来灼痛,仿佛有岩浆在血管里流动,低头时能看见皮肤下的青筋正在变色,从青紫色慢慢变成暗红,像被血浸透的藤蔓。
就在谢临准备将玫瑰刺插进锁孔时,温述突然按住他的手。他的面具已经融化到鼻梁,露出的皮肤下青筋暴起,像有只蝴蝶正在皮下振翅。“别碰锁孔。”温述的声音带着喘息,指腹死死扣住谢临的手腕,“你看那些花瓣……”谢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锁孔里的干枯玫瑰花瓣正在微微颤动,花瓣边缘的锯齿其实是细小的倒钩,而花瓣的纹路里,隐约能看见无数只微型的蝴蝶影子,正张着嘴等待猎物。
这时最前排的新娘突然动了。她缓缓掀起头纱,露出整张没有五官的脸,那些嵌着蝴蝶翅膀的孔洞里,突然渗出浓稠的黑血。更恐怖的是,她的婚纱领口处,露出半截脖颈,皮肤下有什么东西正在蠕动,随即“噗”地裂开,钻出一只灰蓝色的蝴蝶——那蝴蝶的翅膀上,赫然印着温述的侧脸。“它在模仿……”谢临突然明白,“这些新娘不是傀儡,是被寄生的玩家!”
温述突然拽下自己的面具,那面具已经和皮肤长在一起,扯下来时带起几片血肉,露出底下泛着青黑的颧骨。“锁孔是陷阱。”他指着玻璃罩的底座,那里有个极小的蝴蝶形凹槽,“真正的钥匙孔在这里。”谢临低头看去,凹槽里刻着与他手背上相同的玫瑰印记,而凹槽边缘,还残留着干涸的金红色血迹——与温述蝴蝶疤渗出的血液颜色一模一样。
就在这时,那些抽搐的新郎突然停止了动作,后背的肿块彻底炸开,露出里面完整的蝴蝶骨架,而骨架的中央,嵌着枚与祭坛上一模一样的婚戒。“每个新郎都藏着婚戒。”谢临的后背沁出冷汗,“所谓的生路,其实是让我们变成新的新郎。”
新娘们突然发出尖锐的嘶鸣,孔洞里的蝴蝶翅膀同时扇动,掀起腥冷的风。沈砚辞被围在中间,礼服已经被撕开,后背的皮肤下凸起蝴蝶形状的轮廓,眼看就要裂开。温述突然将自己的血滴在玻璃罩的凹槽里,金红色的血液刚接触凹槽,就顺着纹路蔓延,玻璃罩“咔哒”一声弹开,里面的婚戒突然炸开,露出里面藏着的——半截蝴蝶翅膀,翅膀上印着谢临的名字。
“真正的婚戒,在新郎的骨头里。”温述的声音带着颤抖,手腕的蝴蝶疤突然裂开,渗出金红色的血,“这些新娘在找的,是能与她们匹配的‘蝴蝶骨’。”他指向最近的新郎骨架,婚戒的内侧刻着个极小的“述”字,“这是个匹配游戏,用玩家的骨头拼出完整的蝴蝶。”
当最后一枚婚戒从骨架里取出时,教堂的穹顶突然降下无数根红线,像蛛丝般缠住每个人的蝴蝶骨。谢临感觉肩胛骨正在发烫,手背上的玫瑰印记与新郎婚戒产生共鸣,他终于明白——所谓的副本,不过是用玩家的骨头拼凑蝴蝶的祭坛,而他们,从踏入教堂的那一刻起,就成了待拼的零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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