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尊堕魔前先斩意中人

　　相府作为当朝最大的府邸，鳞次栉比气势恢弘，砖瓦微弯弧形朝天，屋檐上龙凤盘旋巧夺天工，整个相府透露着古雅气息，清雅绝尘。

　　小路上，江宁海在前面带路，鹅卵石经昨夜暴雨冲刷，泥泞洗净，圆润的鹅卵石排在小道上，泛着光泽，晶莹剔透，雪一般的袜子踩下去，未有泥土附着，反而更显江宁海雅姿。

　　温碌瞅着前方江宁海的背影，眼神微沉，心中不由再次感叹江宁海处事不惊、从容不迫。

　　他视线移至脚上穿的靴子，心想着，这世界上还有人时刻坚守着正义，为群众着想，多么心善的人。

　　不过，三年后就是江宁海的死期，三位美仙相继落下帷幕，独江宁川一人苟活。

　　所有坚守底线的人都被规则束缚，正义凛然不卑不亢，不走歪门邪道，但迎接他们的从来都不是前途一片光明。

　　是掉头，是没命。

　　选择走正义这条路，面临的从来不是我能帮多少人，而是我是否能活下去，是否能接得住正义的称号。

　　你站在群众面前，试图普渡众生，却发现苦难的巨窟根本填不满，妖祸横行，伤亡永无止境，众人却反过来指责你，你为什么不行？为什么不能拯救所有人？这算什么正义？

　　这种声音太多了，行尽一生的正义，换来二三夸赞，七八指责。

　　但仍有那样一群人愿意为此赴汤蹈火，才有了如今还算太平的天下。

　　而温碌，不愿再做那种人，背负了一生正义，重担挑起却被仙门联合围剿，他累了。

　　面临同样的命运，他这次要走截然不同的道路。

　　即使不再正义，只为堵住悠悠众口。

　　他眼底透露着杀意，心境不知在何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承载着如此灵魂的少年心灵逐渐浸黑，向着另一条不归路而去。

　　温碌早已不是以前那个强者，作为一个修为全无的废物，心中所想很容易被看穿，就差直接写在脸上让别人看，这种强烈的欲望，江宁海都无法直接忽视。

　　江宁海没有回头，思索着，是什么让温碌有了如此大的戾气？

　　是齐桑？

　　不是。

　　齐桑还真不配让温碌有如此大的反应。

　　江宁海若有所思，片刻他还是决定留个心眼，衣袖中的手快速捏决，一道微不可察的光钻入温碌的身体中。

　　温碌未察觉到一丝异样，他心中一直在想江宁川。

　　心中按耐不住，要一点点撕破江宁川的伪装，让他的伪善暴露在众人面前，受人唾弃，众叛亲离，想着便兴奋起来。

　　温碌舔舐干裂的嘴唇，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心绪不宁，情绪变幻莫测，江宁海捉摸不透，已经不知如何是好，难道乞丐的情感变化都令人不知下一步？

　　还真是，有些疯狂。

　　很快，两人便走到了一处宅院，氤氲雾气从窗户缝隙弥散开，在院子中缭绕，江宁海在院门口止步：“温公子，随侍从进去梳洗吧，我还有些要事处理，就先失陪了。”

　　温碌点头，有些心不在焉，走神的功夫，江宁海含笑离开。

　　少年随着侍从进入庭院，庭院中水雾弥漫，刚一进入，瞬间如水牛舔了般，浑身潮湿，雾气沾湿衣襟，说是衣服，其实就是几块破布，因为沾上水汽，与皮肤贴合在一起。

　　少年长期营养不良，身上看不见肌肉，只剩皮包骨头，身形略显得病态，一步步向前，头发凌乱更加狼狈。

　　“公子，请来这边。”侍从为温碌指路。

　　温碌自然不用侍从带路，这相府上下，还有他温碌不知道的事情吗？

　　他连江宁川爱穿什么样的亵裤都知道，相识十年，总有几次是要一起睡的，但他还是点了点头，装作一副知不道的样子。

　　侍从在前面带路，温碌就开始想，江宁川每天都会来洗澡，约莫着这个时辰也该来洗澡了，去会会江宁川。

　　一想到这洗澡，温碌来了劲头，眼底闪过一丝狡猾，上一世对江宁川太过客气，拿作兄长对待，安分守己遵循世俗目光，时刻与江宁川保持安全距离。

　　不过，这一世不同，江宁川原形毕露，就算是兄长又如何？

　　温碌可不会再承认这层关系，恪守陈规并不能带来好处，人善被人欺，重活一世他要走另一条路。

　　所有人都觉得他不配正义，这些声音久了，温碌也会产生自我怀疑，自己是否配？

　　温碌拨开眼前的垂帘，大步跨进浴堂，侍从在前面，示意向左转，温碌没有搭理他，而是径直走向右边。

　　这就去偷了江宁川的衣服，把衣服烧个精光，让他没得穿，碍于面皮，他就只得等下人来送衣服，误了大事，他肯定挂不住面子。

　　想好了！就这样干！

　　“公子，那边不能去。”侍从在后面，想要拦住温碌，但温碌已经推开帘布钻入浴堂。

　　坏了坏了，那边可是小少爷洗浴的地方，小少爷喜静，这乞丐恐怕要打扰到小少爷了。

　　侍从想要拉温碌出来，可畏惧江宁川，脚步停在原地，焦急徘徊，一拍大腿哀声叹气。

　　算了，这乞丐自己不长眼，偏要进这边，被小少爷捡回来还不活得乖巧点，这要再被丢出去，就不能赖这命不好了。

　　温碌一进入浴堂，周围嘈杂声瞬间消失，声音落地有声，寂静充斥在浴堂中，清水如瓷般清脆，从一旁引水的竹筒中流入池中，流水声音染着魔力，温碌刚才急躁的消退了大半。

　　他冷静下来，轻车熟路绕过层层浴帘，脚步放轻，直奔主题而去。

　　他拨开最后一层垂帘，视线落在中央浴池中，氤氲水汽铺满地板，水面雾气徘徊一股股涌出水面，视线扫视周围一圈，未发现人影。

　　温碌眸光一暗，早晨时间，正逢江宁川沐浴时间，雷打不动天天洗，而如今却没看见人影。

　　不应该啊，人呢？

　　是不是还没来，或者……

　　温碌想着，突然僵在原地，寒意从尾椎骨直达后颈，他不由得立正，冰凉的剑刃正抵在他的脊柱上。

　　温碌如临大敌，后背浸出冷汗，他小心翼翼扭头，对上一双冰冷的眼睛，心底一荡。

　　江宁川此刻衣襟大敞，正拿着剑对准温碌，眼底寒意一片，对温碌贸然闯入非常不满。

　　温碌再次瞧见了熟悉的面容，眼神微动，要问他如何感想，话在唇齿间却不知作何说，砸吧砸吧嘴只得咽下去，他心中一动，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化开，且当它是憎恶罢，温碌这般想自我想通，不由地捏紧拳头，强压内心冲动，装模作样的蹲下。

　　“少侠饶命呀，我不是故意擅闯此地的。”温碌学着上一世的怯懦，蹲下身抱头，却又与上一世不同，他斜着眼偷偷观察江宁川。

　　因为他闯入太过突然，所以江宁川并没有穿好上衣，只潦草用浴巾挡住下面关键部位，衣襟大敞开怀，他赤着脚居高临下看着温碌，腹肌线条清晰可见，水珠顺着人鱼线滑进浴巾，温碌跟着一颤，手已经不自觉伸出去了。

　　似是要掀了江宁川的浴巾。

　　又感觉危险气息，抬眼对上江宁川杀人的眼神，又急忙将手缩了回去。

　　“对不起！少侠。”温碌大声叫唤出来，像极了一个冒失鬼本有的模样。

　　该死的，江宁川这副样子，明摆着敞怀接纳。

　　江宁川眉骨清奇，眼神深邃，温碌走神都映入江宁川眼帘，又听到温碌冒事的回答，不由皱眉，眼底闪过一丝异样，不过很快被他掩藏，他摩挲着剑柄，驻足凝思片刻，将剑收回剑鞘中：“为何擅闯浴堂。”

　　“雾气迷了眼睛，找不到出口，就绕进了此处。”温碌信手拈来，满嘴胡诌，“少侠，我不是故意的。”

　　才怪，他就是有意的，还要给江宁川扒了衣服。

　　江宁川思考，似是判断温碌的话真实程度。

　　江宁川沉思，脸上看不出情绪，散发着令温碌肃然起敬的气息，他微微点头：“下不为例。”

　　念温碌是初犯，又是第一次来相府，可能被大场面震慑到不知道路，也情理可原。

　　哈？这就下不为例了？江宁川当真是虚伪，待人这般好，又想着让人充满希望然后绝望，直至深渊。

　　不过江宁川都不计较了，他没必要讨苦吃，惹得江宁川不痛快再将他丢出去。

　　温碌眨眨眼，脸上笑嘻嘻，仿佛刚才要被砍的人不是他，摸爬滚打站起来，拧干身上的水，“嗐，还是少侠大人有大量。”

　　他嘴上说着好的，大有一副江宁川说什么是什么的坚定，其实心里早就骂了九九八十一句，装什么装啊，心里想的比谁都龌龊，别以为我不知道，捡我回相府就是为了砍我的头，肯定还有不为人知的秘密，早晚扒了你的皮。

　　只有还有用处的人，才有资格在这里活下去。

　　江宁川走到衣架前，抽下长衣披在身上，整理好衣服再次走到温碌面前，温碌抬头看，眼睛里全是疑问，还有什么事吗。

　　江宁川温文儒雅，内敛不骄不躁道：“池中水温适中，既然来了，在哪梳洗都是相同的，便在这里梳洗吧。”

　　温碌心底冷哼。

　　江宁川可真一副大度。

　　江宁川用的可是上好的温泉水，加上源源不断的药浴供着，不是谁都可以用的，他温碌用不起。

　　温碌赔了个笑脸：“谢少侠不杀之恩。”

　　江宁川没再回话，对于温碌闯入，他没有深究，穿好所有衣服衣服后，将散发高束在脑后，抚平衣角褶皱，他又做回了那个一丝不苟的江公子。

　　江宁川面上没有一丝感情，对于温碌闯入的小插曲不过多深究，他本就不是什么杀伐之人，只是觉得温碌有些冒失，加上别有目的，他再次斜眼看温碌。

　　温碌正在宽衣解带，江宁川呼吸一滞，神情中带着异样。

　　温碌消瘦的身板暴露在空气中，他手上不停动作，扯着绑在腰上的死结，一个毫无修为的普通人，在最简单的束缚面前都无能为力。

　　温碌似乎有些撕急眼了，他上手的力度变大，完全将江宁川抛掷脑后。

　　江宁川心中想起了什么，再次提起剑，抽出白刃对准温碌。

　　一阵寒意再次袭扰温碌，他手上动作停滞，感受到危险，眯着眼睛抬头，对上江宁川的死鱼脸，瞬间炸毛了，心中暗叫不好，难道江宁川发现我重生的事情了？

　　也对，这一世与上一世的性格有着很大出入，不似那纯真少年，怨气颇多，一个人怎么能一夜之间改变如此多，想想都不对劲。

　　江宁川提着剑，一步步走向温碌。

　　温碌盯着江宁川，向后退了几步，这一世的江宁川很谨慎，难道一开始就要将他杀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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