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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火
被唐毅豪堵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快一个星期。这些天里程淮一直和许秩一起回家,不敢哪天再抛下他一个人先跑了。
但是程淮知道,唐毅豪不可能就这么罢了的。这次运气好许秩救了他,下次说不定可就没这么好运了。
这天老师在台上讲着数学题,程淮一如既往躲在书墙后面翻看自己的《天体物理学导论》。
程淮一向不听讲,老师说了也没用,就随着他去。偏偏考试的时候成绩还不差,特别是物理和数学。老师们找他谈话,第一句一般都是:“你成绩本来就不差,要是好好听课……考哪个大学不是随便挑?”
程淮每次都心里吐槽其实自己毫无选择权。
抽烟的习惯也因为许秩的管控变得收敛很多,现在他身上已经基本闻不出什么烟草味了。
平静的日子过的多了,就当他以为暂时不会再有什么威胁出现时,班里却不知从何而起传起了他的谣言。
“哎你听说了吗?程淮他就是个灾星!他爸就是被他克死的……”
“……怪不得都没人和他好啊,我还以为他长得不错,是不是性格太差的缘故呢……”
“不是都说他以前和谁玩谁就倒霉吗?我听说的,反正离他远点总没错。”
“他爸死了?那他妈呢?他家长会就没来过家长!”
“或许是嫌他,不要他了……”
程淮走在在走廊上无意听见这些话语。他回头看向说这话的人,那俩人赶紧闭嘴走了。
“都说了你以后八卦小声点!被正主听到了吧……”
“我又有什么办法,还真是谁遇他谁倒霉……”
程淮始终一言不发,回教室就倒头大睡。
睡觉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逃避现实,沉于梦境。
自从十岁那年父亲死了,他就被人叫灾星。
明明好不容易忘记了……明明好不容易开始新生活了……明明不在被人欺负了……
爸爸不是我克死的。
爸爸明明是英雄。
也不知睡了多久,不知做了多少个噩梦,突然有什么东西拍在了程淮的耳朵上。程淮挣扎着睁开眼睛抬头,只看见许秩拿着一本习题集站在他面前。
“你一直在睡觉?都放学了。”
不知怎么的,程淮一看见许秩,满腔的委屈全都化为泪水,要满溢出来。
许秩也发觉不对劲,看他要哭不哭的样子,连忙问他发生什么了。
程淮闭口不说,背上空空荡荡的书包就拉着许秩回家。
路上二人都很沉默。
临分别时,昏黄的灯光把二人包裹起来。许秩看不清程淮脸上的表情,他抿了抿嘴,拍了下程淮的肩。
“回家吧。”
程淮那一瞬间更加难受了。家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被同学们说是自己克死的父亲,和嫌弃自己而改嫁的母亲的照片。
明明这些年他一直在哄骗自己,妈妈不是不要他了,她只是有了自己更好的生活,她只是……她没有空而已,她太累了而已……
但他忍住没表现出来,拿下许秩还搭在他肩上的手,和他道别:
“明天见。”
许秩听得出他声音里有一种被强压下去的颤抖。
“……许秩。”
“我在。”许秩的声音很坚定,却也很柔软。
“你觉不觉得,遇到我之后你就会变得倒霉呢?”
“哪有。我是用光了我所有运气才在此和你相遇的。”
程淮的嘴角微微上扬,转身走进楼道。不一会他的声音从黑暗里传来:“谢谢你。”
程淮走进自己房间,打开书桌抽屉,从最低下摸出一个方方正正的小纸盒子。打开,里面躺着一条檀木手串。那是父亲留给他最后的东西。
程淮拿起手串,仔细端详了一番棕黑色的珠子,用眼神描摹着它表面的木纹。
透过那一圈一圈的木纹,程淮仿佛看见了一道又一道浪。
接着便是一阵天旋地转,程淮赶紧扶住了书桌,不让自己倒下去。
明明都这么久了,怎么还是怕?
其实自己本来就是个懦弱的孩子吧。
把手串戴在手上,程淮便盖了被子睡觉。梦里仍然是漫天的大浪,把他卷起来又抛向空中,时而又钻进他的口鼻让他几近窒息。
好不容易从噩梦中苏醒,程淮再也没法睡了。
早上,他的眼睛有些疼。胡晓晴见程淮早自习一直揉眼睛,下课了给他递来一瓶眼药水。程淮礼貌拒绝了,出教室去上厕所,却突然被人拎着进了一个隔间。
看到对方脸的那一刻,程淮呼吸都几近停止。
是唐毅豪。他又来了。
唐毅豪这次可不敢啰嗦了,三下两下拿了胶带给程淮的嘴贴严实,把他的双手反绑在身后,又和他的腰部一起拿胶带贴了好几圈。
唐毅豪居然没想打他?
程淮疑惑地抬眼看他,只见唐毅豪冷冷地笑了笑:“这个隔间构造有点问题,现在厕所没人,只要从外面用这大垃圾箱抵住,门就从里面卡住了,你在里面待到天昏地暗都没有人会来给你开门。长长记性吧,小晴靠近你一次,我就收拾你一次。”
唐毅豪走了,门也被抵住了。
程淮听着脚步声渐渐远去,连忙用脚踹门。门纹丝不动,外面的垃圾箱被震动惹出声声低沉闷响。
程淮冷静下来思考对策。就算一整天都没人过来上这个隔间,打扫厕所的阿姨也总会来的。阿姨一天来一次,上次来是在……今天早自习之前。
这下坏了。偏偏上课铃在这时响起,厕所外都已经空无一人。程淮全身上下只有两条腿能活动,但是踹门能发出的声音不大,要想出去只有等这节课下课有人来厕所才有机会。
可恶的唐毅豪……故意把我关在这里闻厕所的熏天臭气?
程淮以往无欲无求的佛系心态已然碎裂,现在的他心里只有对唐毅豪的讨伐欲望。
再加之前两天莫名其妙传起来的流言蜚语,程淮这下是真真切切认识到,人善被人欺啊。
程淮的腿站麻了,头脑也因为臭味而迷迷糊糊。一直到他快要坚持不住倒在地上时,突然听见了下课铃声。
厕所里面来人了。听声音是两个正在谈笑的男生。程淮使出最后的力气猛踢一脚门,垃圾桶闷闷地和墙壁发出响声。
“嗯?”
“怎么了?”
“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好像是,厕所有老鼠吗。”
程淮更加急促地踹门,同时嘴里发出呜呜的求救声。
那两个男生才觉得不对劲,赶紧移开了垃圾桶查看情况。
门一打开,程淮整个身子就软下来了。开门的其中一个高一些的男生眼疾手快扶住了他,让另一个帮他把胶带解下来。
程淮回过神来时,手脚都是又酸又疼的。他赶紧对面前二位好心人道谢,离开了。
“林志献,你觉不觉得他就是你要找的那个人?”矮一点的那个男生看着程淮的背影,扭头对同伴说。
被称为林志献的男生盯着程淮离开的方向,没有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程淮一回到教室,便直奔自己的座位,静静地趴在桌上,祈求没有人注意到他。幸好唐毅豪也不在,不然程淮这下可就苦了。
上节课和这节课都是语文。老师当然也不会关心程淮上节课是翘课去了哪里,只管接着探讨格里高尔变虫所折射出扭曲的社会现实。
程淮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翻看着语文课本。他看了一遍变形计这篇文章,只觉得荒谬,却又感到一些无奈。
格里高尔是在社会的重压下变成这样的。他有错吗?或许没有吧。那我呢?程淮想不通。
偏偏这世界把他变成这样,还变本加厉地欺凌他。
程淮看不下去了,干脆又掏出自己的《天体物理学导论》来。
凭什么唐毅豪那种人可以心安理得?程淮现在连自己喜欢的书都看不进去,他觉得这个世界简直是太荒谬了。
仿佛是有一团火在他心里面燃起来,逐渐一点点吞噬了他的理智。
下课铃一响,程淮立马离开座位,抢在唐毅豪打开教室门之前撞开了教室后门。他一手扶着门框,站在门口挡住了唐毅豪的去路。
“我们谈谈吧?”程淮的声音异常冷静。
“嗯?”唐毅豪似乎是来了兴趣,“你想清楚了?”
程淮没说话。他面无表情地领着唐毅豪走到了厕所。
就以父亲教给自己的那些。
程淮站在隔间前,转回身一拳打在唐毅豪的胸口上。唐毅豪一时没反应过来,连连后退了几步。
“想逃?回来。”程淮的声音冰冷得令人发抖。
唐毅豪眼底闪过一丝不可置信,接着便抡起了拳头向程淮扑过来。
程淮侧身闪过,同时借力将唐毅豪踹进了隔间。唐毅豪稳住重心没有摔倒,紧接着向后一个踢腿。
程淮被踢中大腿,一个踉跄。
在这两人都没站稳的时候,隔间门被风吹合上了。隔着一层门板,唐毅豪这才好好回忆了一下程淮这小子原先是什么懦弱样子。难道都是装的?
门外传来了程淮低沉的声音:“我不发脾气,你别以为我就没脾气。”
“那些谣言也是你扒出来到处传的吧?”
“胡晓晴的事我管不了,你要真喜欢她就少搞这种缺德事。”
唐毅豪一听恼羞成怒,一拉门就要给程淮一巴掌。
可就在门打开的一瞬间——
一道刺眼白光闪过,刹那间门内外的两人都消失不见,只剩一扇门板还在吱呀呀地来回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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