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轻轻

　　审讯室里，几个匪徒说，他们是帮派里的人，他们大爷受人之托，要他们做掉一个女人，不能让人发现。

　　戴佑安亲自审问，他靠在椅背上，长腿交叠，双手环胸，面容冷峻，浑身散发着一种迫人的气压，后面站着的士兵们大气都不敢喘。

　　戴佑安沉声问：【哪个帮的？】

　　领头的匪徒叫刘大，回答道：【青、青帮。】

　　戴佑安：【你们大爷叫什么？】

　　刘大感到奇怪，青帮大爷叫曾亮青，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啊，但他还是低着头回答了：【曾亮青。】

　　没想到戴佑安冷笑一声，掀起眼皮问副官：【曾见青，他们是你哥的人啊？】

　　满身是血被绑在凳子上的刘大，猛地抬头看向那个规规矩矩地站在戴佑安身边文质彬彬的年轻男人，额头上的冷汗直往下流。

　　他急中生智，大喊：【您，您就是小三爷？！我叫刘大，我、我是最近几年才加入帮派的，所以没见过您，您也不认识我。但这事，真是大爷让我们干的啊！三爷求您救救我啊！】

　　曾见青没说话，他长得很清秀，看起来没有任何危害力，即使穿着军装，也是一身书生气。

　　只见他面无表情，缓缓走向刘大，白玉般的手搭上刘大的椅背，微微弯腰，在他耳边说：【没有人告诉过你，我和曾亮青是双胞胎吗？】

　　刘大瞳孔剧震。

　　曾见青说：【你既然是青帮的人，认不出我这张，和你们大爷长得一模一样的脸吗？】

　　刘大嘴唇颤抖，说不出话来。

　　下一秒白光一闪，鲜血飞溅，喷了他右半张脸。

　　刘大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余光看见地上滚下来一只手掌，他眼珠转向自己的右手，剧痛从断肢处延迟而至：【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曾见青站在他身后，一滴血也没沾到。

　　他拿着染血的匕首，在刘大干净的左脸上擦了擦：【再说一句谎话，就是左手。】

　　刘大浑身一抖，吓哭了：【我说我说，我都说！】

　　倒豆子一般倾泻而出：【我是金赛胡的人，是有个买家，找到我们大当家，让我们来杀这个女人，并且让我们伪装成青帮，装成是青帮做的。】

　　戴佑安和曾见青对视一眼，彼此目光都微沉。

　　曾见青问：【买家是谁？】

　　刘大哭：【我不知道啊，我只是底下做事的。少帅求您饶我一命吧！我保证我再也不当土匪了！】

　　审了一夜，天刚亮了一半，戴佑安边走出审讯室边松开领口的扣子。

　　熬了一夜，他下巴上的胡茬都偷偷冒了出来。

　　早春的清晨还是有些凉的，戴佑安走到外边，吸了一口清冷的空气，才感觉心口那股火气消下去了一点。

　　曾见青跟在他身后，问：【少帅，刘大怎么处理？】

　　他又补了一句：【他刚刚毒瘾犯了。】

　　戴佑安看了他一眼：【交给你了，你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吧。】

　　曾见青：【是。】目光里带着点隐隐的兴奋。

　　戴佑安不关心刘大的命，假装没看见：【车钥匙给我，我要回一趟老宅。】

　　曾见青一愣：【您独自回去吗？不带点人吗？】

　　戴佑安：【带人就是跟老爷子示威了，现在还不是时候。】

　　虽然刘大没有供出买家是谁，但戴佑安他们心里也是有数的。

　　老爷子年纪大了，有意将兵权交给他，但是又没完全放手。经过他这几年的打拼，翠鸣军里有六成的人是他的人，还有四成是效忠老爷子的人，并不服他。这些人中甚至有一些人曾经在暗处打压过他陷害过他，他们很害怕等老爷子真正走的那天，戴佑安会清理掉他们，所以他们现在想尽办法在背后搞鬼。最好离间他和老爷子，让老爷子彻底厌弃他；或者最好他能一命呜呼，死于土匪之手。但他们又搞不死他，就只能从他身边的人下手。

　　借老爷子的手，暗中勾结土匪，离间他们祖孙；害死轻轻，伤他软肋；嫁祸青帮，断他左膀右臂。好一个一箭三雕啊！

　　戴佑安带着怒火，一脚油门开到老宅，却在车窗敞开的冷风中，把脑袋吹清醒了。

　　停好车后，他在车里坐了一会儿，将身上穿的轻轻绣过刺绣的披风解下，珍惜地叠好，才深吸一口气下了车。

　　门口士兵跟他行礼，戴佑安点了下头，迈进了高高的门槛。

　　他平时住在督军府衙里，工作繁忙很少回来。管家迎上前来，颇为疑惑地问：【少爷怎么这么早就来了？今天不是休息日啊？】

　　戴佑安大步流星直奔老爷子房间：【我找祖父有事。】

　　管家追着跟上来，有点跟不上，气喘吁吁地说：【少爷，老爷昨夜睡得晚，今早还未起呢，要不少爷您先去餐厅等着。】

　　戴佑安站在老爷子门口，勾了下唇角：【不用了，忠叔你先去忙吧，我在这等祖父就行。】

　　管家是从小看他长大的：【在这站着怎么能行呢，早上冷的呀，再感……】

　　戴佑安双膝一屈，笔直跪了下去。

　　管家后半句话卡在了喉咙里，在这里干了一辈子，什么该管什么不该管，他也是清楚的。

　　他穿着长袍黑挂，默默行了个拱手礼，退下了。

　　过了一个小时，老爷子醒了，一推开门就看见了跪在门前低着头的戴佑安。

　　戴佑安大声说：【祖父，孙儿领罚。】

　　老爷子拄着拐杖冷冷地问：【你干什么了就要领罚？】

　　戴佑安：【孙儿瞒着您收养了一个女孩。他父亲是我曾经的手下，为了救我牺牲了，临死前托付我照顾她长大，所以孙儿就收下了她，她算是您的曾孙女，并不是我养在外面的情人。】

　　老爷子并不买账，一拐杖打在他身上：【比你小六岁的女儿，你是养女儿呢还是养童养媳呢？！】一棍子不解气，说完后又来了两下子。

　　拐杖是实心木做的，老爷子也老当益壮，结结实实用尽全力的一棍子下去，戴佑安背上火辣辣的疼，但他沉默地受住了。

　　老爷子打人把自己打累了，气喘吁吁地拄着拐杖说：【你养了她快六年，如今她也快十八岁了，待她十八岁成年后，给她一笔嫁妆，给她找个好人家嫁了吧。】

　　戴佑安半天没回答，

　　老爷子目光如电：【你不愿意？】

　　戴佑安攥紧拳头闭上眼睛：【……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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