潛碑

　　第四章：潜入白骨塔

　　石门缓缓关闭的声音尚未远去，一声几乎不属于现实的脚步声却更近了。

　　它像是踩在塌陷边缘的冰面上，每一步都拖着无形的重量，那是一种近似空气被撕裂的声响，极轻，却让人背脊发冷。

　　“……不是人的脚步声。”岑如尘低声，已经握紧背后长刀

　　池黎皱眉，耳侧微动，忽然像是想起什么：“这种声音……你们记得‘石跃风塌’吗？”

　　“你说的是那年西岭地震前，深层断层摩擦导致的空气异震？”封知许声音沉了几分。

　　张方脸色微变：“那是比地震还早一步的警兆！如果是真的，那这地方底下就是活动断层……”

　　话未说完，石墙骤然一声低鸣。

　　下一刻，一股极轻的震动从脚底传来。

　　“跑！”岑如尘一声断喝，语气难得有些紧张，“地下要坍了！”

　　张方反应极快，一手扯住他臂膀就向回廊冲去，

　　池黎几乎没思考就转身拉着封知许，紧跟着张方他们跑。

　　地道极窄，四人只能单线穿行。后方传来巨大的沉降声，像是整座古塔的骨架在缓缓裂解，石屑从上方不断坠落，有些甚至烧着了磷火，空气中弥漫着焦灼与硫磺的味道。

　　张方一边奔跑一边道， “谁说古建筑没机关的？这就是天然机关，我们再慢一点就没命了。”

　　话音未落，前方的石道忽然裂出一道缝隙，池黎第一时间将封知许往侧壁一拉，自己脚下一滑。

　　封知许一把拉住他手臂，声音低得近乎压抑：“你就不能省点事？”

　　池黎咬着牙爬起来，笑道， “已经很省了。”

　　封知许拉住池黎的手明显用力了几分，直到张方和岑如尘也冲过缝隙，他才松手。

　　回廊尽头，一道半塌的石门突兀出现。

　　轰——！

　　石门打开的瞬间，一股混着湿气与腐味的风从里面涌出，还没等他们多看，整个身后的地道轰然塌陷！

　　几人翻身进门，石门砰然合上，封知许背靠着门滑坐下来，额前湿了，分不清是冷汗还是磷火余烬。

　　张方抚着胸口长呼一口气，“真是大命！我们差一点就做了祭品了。”

　　他刚说完，岑如尘已悄悄向前走了几步，低声招呼他们：“你们看这墙。”

　　四人转头，只见那石壁之上浮雕纵横，粗看之下是错综杂乱的纹路，但封知许蹲下细看片刻，指尖顺着其中一个图纹描过，低声喃喃， “这不是花纹……是骸骨。”

　　墙上的图纹，竟是无数骸骨交迭而成，有的残肢缺角、有的头颅倒悬，数百具骨骸重迭成层。

　　“这是……白骨塔？”封知许凝视着墙纹，语气比平时低沉了半度。

　　池黎站起身，视线也落在那面墙上：“这种排列像是一种‘守灵结构’，骨骸环形堆栈。”

　　岑如尘看着那些浮雕皱了皱眉， “这真是比咱们在战场上见过的还像炼狱。”

　　张方摸着后颈，忍不住小声说：“这地名也太不吉利了……当初跟我讲探遗迹，我还以为是来看彩陶和铜铃的。”

　　“看来你不会失望了。” 池黎手中探灯微抬，照亮墙壁下一层的图案，那是一串系着骨珠的铃铛，挂在某种祭坛结构上，似乎正对着塔心。

　　封知许看了一眼池黎，淡声道：“地脉传说里有一种‘引魂铃’，钟声响起，亡者回头。”

　　“亡者回头？还魂吗？” 张方舔了舔唇， “听起来有点神神叨叨的。”

　　岑如尘环顾四周，忽然道， “小声点。你们不觉得，这里的气流有点奇怪？”

　　他话音刚落，一股微不可察的气流从走廊尽头窜出，像有人从阴影里轻轻地，呼了一口气。

　　封知许身体微僵，池黎侧头听了片刻，忽然低语， “那不是气流，是呼吸。”

　　张方整个人瞬间僵住， “……你确定？”

　　“确定。”池黎望向他，眼神却异常冷静。

　　封知许低声道：“先别发出声音，往东壁走，我记得入口另一端有斜井通风……可能是那边传来的风令气流变得奇怪。”

　　“又要走？”张方深吸一口气，低声道，“今天我已经走了好多路了。”

　　岑如尘回她一眼：“坚持得住吗？”

　　张方道， “必须坚持住呀！”

　　然后，四人转身踏入塔内最深的黑暗。

　　幽暗，无风，无光，此时，封知许腰间的金属扣环忽然与地面碰出火星。

　　火星未灭，墙上斑驳的灯盏竟无声燃起。

　　“自燃？”封知许神色一凛，眼底掠过一道警惕。

　　“是磷粉。”池黎在跳动的火光中站定，目光扫过浓黑石壁上的图像。

　　那是一幅跪拜图，众僧伏地朝拜中央神像，面容空洞，像是被削去五官。

　　但池黎凝视数秒，忽然语调一转：“你们有没有觉得……这些壁画中的人物，好像跟刚才看的，不太一样？”

　　封知许眉头微蹙，转头看向那面墙。

　　他记得很清楚，刚才那幅画上，所有僧者都跪伏不动，而现在，最左侧两人竟微微抬起了头。他神色一变，走近几步，火光下，那两人空洞的眼窝，正好像对着他们的方向直视而来。

　　“……他们动了。”封知许声音里带着不自觉的冰意。

　　张方嘴角抽了抽，皮笑肉不笑：“说得我心里毛毛的。”

　　“那有这么邪门的事。” 岑如尘道。 “咱们新青年绝对不相信鬼神之说！”

　　张方撇嘴，“得了吧，你紧张得握刀的手都出汗了。”

　　“出汗也不影响我出刀的速度。”岑如尘环顾一圈，手已悄然搭上刀柄。

　　火光在塔壁上摇曳，一瞬间，四人影子交错出现又扭曲拉长，彷佛墙上的画像也动了一瞬。

　　气氛被一股诡异的静默拉紧，直到池黎低声说：“这地方不能久留，越往下气压越低，有某种东西在影响着我们的情绪。”

　　四人迅速离开壁画区域，循塔内螺旋下行。他们小心地走过一条碎石铺就的窄道，绕过几处塌方与阴井，最终抵达塔底最深处。

　　那里是一处幽深石井，构造呈螺旋形，直通地下。

　　他们一路下行数十米，直到抵达地脉最底层，那是一片完全与外界隔绝的封闭空间。

　　封知许停住，手指悬在半空，转头跟着他指着的方向看过去。

　　一座被苔藓包围的石台，石台上，一枚漆黑如夜的方形石印静静躺着。

　　那印表面刻有奇异古符文，似兽非兽，似人非人。四角微翘，像是某种封印结构的一部分。
　　封知许蹲下，神情沉静，伸手欲触碰。

　　池黎走近一步，低声道：“这可能就是三石之一的黑耀石方印，民间传说中，这三枚印信，是用来镇封‘地脉丧钟’的。”

　　池黎轻轻将探灯挪向石印，灯光照亮纹路中那些细小裂痕。他像是在自语：“传说里，这印一旦取出，丧钟会重新响起……”

　　“所以我们到底要不要碰？”张方忍不住低声问。

　　“要。”封知许抬眼，声音沉稳，“但在此之前，我们得确保这层没有其他机关。”

　　岑如尘点头，目光扫过四周石壁：“我守着，你们快点查一圈。”

　　空气中弥漫着石灰和岁月的湿气。池黎抬手，指尖在壁面轻轻一触，雾气随指纹散开，他低声说：“北侧有壁雕，看起来像是密道标记。”

　　封知许走向石台，他微弯腰，指尖拂过石台边缘的刻痕，一行细小字迹，在手电的斜光下浮现：

　　“印出其地，钟响七日。”

　　他站在原地，沉默地读了两遍那古老符文，眼神深沉如夜。

　　这时，原本搁在石台上的黑曜石方印，竟无风自动、如被看不见的手指轻推般，悄然浮起，然后笔直地飞落在封知许掌中，毫无偏差。

　　众人不约而同屏住呼吸，连眼神都来不及交换，只能呆呆望着那枚自行落入掌心的黑曜石方印。

　　封知许低头看着手心，方印乌黑表面泛着冷冽的光，四角略有磨损，但印面篆刻仍锐利无比。

　　“这方印有什么用？” 封知许盯着手中的方印，尝试从中读出一些线索。

　　池黎眉峰微蹙， “方印这种东西，大多是用来镇物，或通关的。”

　　封知许点头，指尖微微扣紧印角。

　　就在这时，一抹灰影，闪过。

　　而方印，竟在封知许掌心微微发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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