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行小柜员的生存指南

　　夜幕降临，万籁俱寂，楼道里晏绩和的脚步声显得格外清晰，白天的忙碌和喧闹声都远去，只剩下寂静的夜晚和孤独的自己。

　　晏绩和推开防盗门，换下鞋子后径直走向书房，向往常一样打开笔记本电脑查看员工发上来的周报，规划接下来的业务进展。

　　他打开联络工具查看消息，忽然看到了刚加上的小猫头像，那名叫叶述慈的银行柜员，正是昨天把自己送到医院的那个人。

　　说实话，晏绩和对自己突然晕倒这件事感到有些不可思议。毕竟他平时勤于锻炼，一有空就上健身房，饮食也很健康规律，身体也不至于那么差劲吧。

　　特别是他还主动麻烦别人送自己去医院，当时他是怎么想的，两眼一抹黑时他似乎看到面前模模糊糊有个身影，为了活命，他不顾一切向前扑去，下意识说出那句话。

　　现在回想起来，一切都变得很羞耻，自己在无形中给陌生人带来了麻烦，而且还让人垫付了医药费，真是非常不好意思。

　　万一自己没有还钱，没有找到那个陌生人道谢，那个陌生人就这么傻乎乎地帮助别人吗。晏绩和思索着。

　　他可不想成为一个忘恩负义、不诚信的人，只能凭着向护士求来的手机号，这唯一一条线索努力找人道谢了。这唯一的一条线索还没有用，打过去的电话始终都没有人接听，听着那一声声绝望的“请稍后再播。”晏绩和觉得自己很有可能因为没有还钱被加入黑名单了，即便他们俩还不认识，对面也能未卜先知地拉黑自己。

　　好歹最终是找对了人，不过对方一脸茫然的模样一度让晏绩和以为是找错了人，怎么会有人昨天发生的事第二天就认不出来了，这可真不可思议啊。

　　晏绩和看着那个可爱的小猫头像，打开聊天框。

　　“您好，叶先生，我还是想请你吃一顿饭？”

　　“不用了，真的不用了！我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事情。”对面诚惶诚恐，生怕一不小心就被绑架去了饭店，和一位陌生男性共进晚餐。

　　既然这样，只好使出下策了。

　　“尖沙咀酒店2号桌，我已经订好了位置。”晏绩和的语气不容拒绝，“你一定要来”

　　这下轮到叶述慈犯难了，他实在找不出理由拒绝晏绩和真诚的邀请，可他也实在想不出自己在饭桌上和那位体面的男士有什么共同话题，气氛一定会冷场的。

　　“对你而言只是普通的小事，但对我而言是救命之恩，如果没有你，我就倒在冰冷的水泥地上，被寒风吹成一具尸体才有人发现我。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如果你不来，我也找不到其他朋友共进晚餐，还会有一大桌子饭被浪费。”

　　叶述慈实在讲不过晏绩和，他只好勉强挤出一句推脱之词，“我考虑一下……”

　　“那好的，我明天晚上过去接你。”晏绩和丢下这句话后就下线了。

　　留下了无助的叶述慈在屏幕对面一筹莫展。

　　第二天下午五点一到，保安就准时把卷帘门关起来了。别看卷帘门下班了，实际上现金区还有很多后续工作要做。

　　叶述慈和同事要一起清点现金的实际金额是否与系统的金额一致，完全无误后才能封尾箱，封完尾箱只要等押钞车过来收尾箱就可以下班了。

　　很快押钞车就过来把尾箱收走了，一切工作都完成了，所有现金区的工作人员都可以下班了。

　　因为提前约好了晚饭，叶述慈反倒突然生出一丝期待，好久没有和活人一起出门单独吃饭了，习惯了寂寞独角戏的他竟有些愉悦。

　　跨出大门后，叶述慈只顾闷头往前走，面前停着的黑色大奔突然响了两下喇叭“滴滴”，他自觉得是自己挡道了，乖乖往旁边移开一点距离。

　　随后车窗摇了下来，“上车”，里面的晏绩和指了指车后面，有些不解地看着他后退的动作。

　　原来是晏老板到了，叶述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后一个严峻的问题摆在他面前，这时候要拉副驾驶还是拉后座的车门呢？副驾驶的话好像过于亲密了，但是后座的话会把对方当司机，这更是大忌。权衡了一下，叶述慈决定还是拉开副驾驶的车门，还可以在车上和晏绩和聊聊天，熟悉一下，到时候吃饭的时候不会太尴尬。

　　尖沙咀酒店的私人包厢，其奢华程度远超叶述慈想象。丝绒地毯掩盖了来客的脚步声，水晶吊灯折射出洁白却令人无比耀眼的光，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城市璀璨的夜景，这些奢华的装饰让叶述慈感到更深的隔阂。他穿着自己银行发放的劣质西装，觉得格格不入，像误入天鹅湖的丑小鸭，手脚都不知该往哪里放。

　　侍者无声地引他入座时，晏绩和已经等在那里。他脱下了白天的商务西装，露出里面质地柔软的白色衬衫，少了几分凌厉，多了些居家的随和。

　　“晏总好。”叶述慈紧张地打了声招呼。

　　“叫我阿和就好。”晏绩和微笑着坐下，侍者立刻上前询问饮品。叶述慈看着酒水单上那些花哨的名字和天文数字般的价格，手心又开始冒汗。“我喝水就好。”

　　“这里的普洱不错，或者试试他们的铁观音？很浓厚。”晏绩和仿佛看穿了他的紧张，给出了体贴的选择。

　　“普洱就好。”叶述慈松了口气。

　　晏绩和点了一壶普洱，又对侍者低声交代了几句。很快，精致的凉菜便摆上了桌。叶述慈看着那些宛如艺术品的菜肴，却毫无食欲，胃里像塞了一团乱麻。

　　“别紧张，”晏绩和的声音温和，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就是一顿家常便饭。昨天要不是你，我早就脑袋着地，这会儿恐怕还在ICU躺着呢。”他举起茶杯，“以茶代酒，再次感谢救命之恩。”

　　叶述慈慌忙端起自己那杯普洱，温热的杯壁让他稍微镇定了一些，他笨拙地碰了一下晏绩和的茶杯，发出细微的脆响。“真的不用谢，晏绩和先生。换谁都会那么做的。”他依旧无法自然地叫出对方的名字。

　　“我家里从小家教就很严格，”晏绩和没有继续那个让他难堪的话题，转而聊起了自己，“我爸是个很严格的人，这辈子信奉两条铁律：诚信和报恩。小时候我摔破了邻居家的玻璃，他押着我上门道歉，用光了我攒了三年的零花钱赔人家的钱。他说，犯错要认罚，受恩要报答，这是做人的根本。”

　　晏绩和的语气平静，却透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所以，请你吃饭，甚至今天下午帮你解围，在我这里，只是知恩图报的第一步。你不必感到压力，这是我的固执，不是你的负担。”

　　这番话像一股清泉，让叶述慈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一些。他第一次抬起头，认真看向晏绩和。

　　“可是我做的真的微不足道。”叶述慈小声辩解。

　　“对你可能是举手之劳，对我却是性命攸关。”晏绩和正色道，“价值不能这样衡量。就像你今天的工作失误，对你来说可能是天大的事，但在我这里，10元只是一个微乎其微的数字。”他顿了顿，语气放缓，“当然，是想告诉你，别把自己困在‘微不足道’的笼子里。你值得被好好感谢。”

　　侍者开始上热菜，精致的摆盘，诱人的香气。

　　叶述慈小心翼翼地尝了一口鱼肉，鱼肉滑嫩鲜美，确实是他喜欢的味道。

　　在晏绩和有意识的引导下，话题开始转向一些轻松的方向。他不再提报恩，而是聊起一些趣事，比如第一次谈生意时闹的笑话，或者自己童年调皮捣蛋的糗事。他的幽默感恰到好处，既不自贬也不浮夸，偶尔还自嘲一下自己的“报恩强迫症”。

　　叶述慈紧绷的肩膀终于慢慢松弛下来。他依然话不多，但不再是完全的沉默。当晏绩和提到自己压力大的时候会打游戏放松自己时，叶述慈眼睛亮了一瞬，他没想到高高在上的总裁也会像凡人一样沉迷于低级的电子娱乐中，他很感兴趣，“晏总，你玩什么游戏呢？”

　　“开心消消乐……”这回是晏绩和有些不好意思了。

　　没想到这么巧，叶述慈找到了他们的共同爱好，渐渐打开了话匣子：“这么巧，我也玩开心消消乐，饭后睡前都会玩一会，现在已经3500多关了，晏总，你现在多少关呀？”

　　“我才2000多关……你可真厉害。”晏绩和作为一个经常领回归礼包的人，闯关的关卡自然没有叶述慈的多。

　　“那我们要不要加个好友互送体力呀。”说到自己感兴趣话题的叶述慈笑逐颜开，忘记了方才的拘谨和自卑。

　　“好。”晏绩和马上打开开心消消乐研究怎么加好友，他的好友列表空无一人，有了叶述慈作为追赶的目标以后，自己以后上线也会更加频繁，他从小就是个不服输的人。

　　叶述慈马上同意了晏绩和的好友申请。

　　晏绩和微微一笑，“这代表我们成为朋友了，所以，请你接受我的感谢，好吗？不是为了让我完成任务，而是让它成为我们认识的一个起点？”

　　叶述慈望着晏绩和真诚的双眼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轻轻地点了点头。这一次，没有犹豫，没有退缩。

　　“好。”他的声音依旧不大，却异常清晰。

　　晏绩和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又无比愉悦的笑容，那笑容点亮了他整张脸，也驱散了包厢里最后一丝疏离的空气。他再次举起茶杯：“那为了我们的相识，干杯？”

　　叶述慈也举起了自己的茶杯，这一次，他的动作不再僵硬，杯子相碰的声音清脆而坚定。

　　“干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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