抄家后废物金手指到了

　　再一次睁眼醒来，叶书晴没有任何的惊慌，一回懵二回傻三回莽，现在都第四回了，再是无知小儿也该长进了。

　　叶书晴这回没有浪费时间，直接起床开窗，翻身出去找藏信洞，在一片夜色昏沉中，她凭借着记忆，挪砖、砸盒、掏信，然后又翻回房中。

　　信依旧是那些内容，争储、敛财、陷害，叶书晴冷静的将内容背下来，一遍又一遍，确保背熟后，她借了油灯之火，将书信焚毁干净。

　　书信焚烧的烟味惊醒了外间的丫鬟，丫鬟急急赶来灭火，叶书晴却阻止了她。

　　“没事，烧几张纸而已，你不要大呼小叫，惊醒其他人。”叶书晴神色冷静地说道。

　　丫鬟不知道小姐为什么要半夜烧纸，有什么事不能等到天亮再做？可是看着小姐的脸，她无端的有些害怕，安静的闭上了嘴。

　　叶书晴看着书信被火光完完全全的烧干净，心里终于松快了一些。

　　第一回，叶家人被关入大牢十四天，才等来最后判决，也许就是因为金雕卫在这些天里一直在搜集证据，找齐证据才定罪。

　　当然，也有可能根本不需要这些书信证据，金雕卫只是在抓捕其他犯官家眷而已。

　　但是叶书晴不能赌，证据必须烧毁了，免得心念不通达。

　　晓日将出，天际亮起了一抹白。

　　叶书晴站在上一回遇到指挥使的那处墙角，静静地等待着。

　　她不确定指挥使会不会再次出现，也许他只是路过，也许他只是突发好奇，可是他是她唯一可能遇到的生机。

　　经历过上一回，叶书晴对指挥使有了一丝丝的了解，他不吃软弱可怜这一套，但他敬重刚烈之人，她得投其所好。

　　天光初晓，雾气浓重，露水凝结，微微打湿了叶书晴的衣裳。

　　叶书晴等了很久，等到天光大亮，以为不会遇到指挥使了，她垂首闭眸，一直挺直的脊梁不堪重负的软了下来。

　　突然，一道阴影从天而降，上一回的相遇，虽迟，也至。

　　叶书晴始终压抑的内心终于等来了一丝希望，她紧紧的攥紧双手，指甲掐入掌心，用疼痛强压住情绪，努力不让自己的神情显露出异样。

　　她等了很久，但她绝不能让指挥使知道她在等他。

　　叶书晴目光冷静的看向来人，金雕卫指挥使。

　　金雕卫指挥使也在看着她，眼神冷漠。

　　“叶小姐，你不怕我？”指挥使开口了。

　　指挥使不认为叶小姐会认不出他是谁，虽然养在深闺的小姐可能没见过他，但只要是官员家人，就绝对不会不认识他身上的这身官服，金雕卫，是令百官既害怕又厌恶的存在。

　　叶书晴点头，又摇头：“怕，但不能怕。”

　　指挥使并不为这个答案而感到好奇，想引起他注意的人很多，不想引起他注意的人更多，不管是何种回答，他都不意外。

　　“为什么？”指挥使不带一丝情绪的提问，“你知道我会出现？还是说，你以为我是你要等的某个人？”

　　叶书晴的声调很平缓：“大人，我知道叶家即将大祸临头，我父亲卷入了不该卷入的风波，虽然不知结局如何，但想来，应该是有死无生。”

　　指挥使：“你猜的有理，所以，你想不想救你的父亲？”

　　叶书晴目光定定的看着他：“大人，您能救我父亲吗？”

　　指挥使这回不接她的话，反问：“叶小姐还没回答我，你是在等谁？难道，是在私会情郎？”

　　他知道女子最在乎名节，只要一提及名节，女子都会誓死澄清，然后为了取信他人，女子就会越说越多，只要他耐心倾听，很容易就能引导出他想要的内容。

　　没想到叶书晴不吃这一套，名节不名节，在全家人的生死面前值得半两重吗？有什么可在乎的！

　　叶书晴冷静回答：“小女子确实是在等人，等搜查叶家证据的人，只是没想到，等来的竟然是大人您，小女子很意外，堂堂的金雕卫指挥使，竟然会亲自前来叶家搜查。”

　　指挥使冷冷一笑：“你很了解金雕卫的办事规矩？既然如此，不如来我金雕卫，好好体会一番。”

　　指挥使又开始了老一套，恐吓。

　　“大人不必吓唬小女子。”叶书晴无视指挥使的恐吓，“小女子知道，大人一定是身怀要务，才会亲自前来。小女子不是来阻止您的，只是想知道，您到底要找什么？也许，小女子能为您找到。”

　　指挥使终于认真了一些：“叶小姐果然识时务，本官想要叶大人的往来书信，不知叶小姐可否为本官找来？”

　　叶书晴点头：“好，小女子这就为大人找来。”

　　叶父的书信都在书房，书房重地，闲人免入，就算叶书晴是叶父的女儿，她也只是在幼时来过几回。

　　但叶书晴不敢在指挥使的面前露馅，既然说是要寻，那她就真的去寻，因为她相信，指挥使一定已经搜过书房，有价值的东西早就已经被他翻过看过，她就算把书房里的东西都拿出来，也不影响什么。

　　叶书晴径直走到书房前，书房上了锁，她直接捡起院中的石头，暴力砸锁。

　　跟在身后的指挥使愣了愣，十分意外叶小姐竟然是这么开锁的。

　　由此可见，她并没有书房钥匙，她真的知道他要什么吗？

　　叶书晴翻找书房，将能找到的书信全部找齐，放在桌上，然后就站在书房门口，等待指挥使的检查。

　　指挥使走进了书房，目光落在叶书晴的身上，她这一套行云流水的砸门、翻找可是让他看了一出好戏，他看着她，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叶书晴抬手作了一个请势：“书信都在这儿，请大人查阅。”

　　指挥使走到叶书晴的身前，不急着去查阅书信，此刻他更感兴趣的是她。

　　“不知叶小姐如此尽心尽力，所求为何？”指挥使观察着叶书晴的神情。

　　被一个外男这么直视，叶书晴有些难受，这目光实在是无礼，令人厌恶。

　　但她忍住了，努力显出坦诚的态度：“小女子不求父亲平安，也不求全家无事，只求一家子能流放一处，女眷不入教坊司。”

　　说完，叶书晴就向指挥使行了一个跪地大礼，动作标准，态度谦卑至极。

　　叶书晴放弃了无谓的尊严，选择将家人的生死交给指挥使，此时此刻，她在心中默默祈祷，希望能从指挥使的口中听到一句允诺。

　　指挥使一动不动，只是定定地盯着她，从血和火中锤炼出来的威严气势凝实如山，向她迫去。

　　叶书晴咬紧牙关，承受他的目光，指挥使欣赏刚烈之人，她绝不能有丝毫的怯弱。

　　指挥使审视的目光如同刀锋，落在叶书晴的脖子上，然后俯身，伸手抬起她的脸。

　　这位叶小姐有一张精致的脸庞，柳眉纤细，杏眼有神，鼻梁直挺，未曾上妆的唇透着淡淡的粉，白皙的肌肤在天光的映照下，泛着微微的光晕。

　　她长得很美，但指挥使见过的美人不知凡几，美人在他眼中也不过是一副皮囊而已，能够让他看重的，只有骨气、才学和手段。

　　不知道这位叶小姐是否拥有这样的内里呢？

　　指挥使的动作和目光都甚为无礼，但他眼中毫无轻佻之意，他只是盯着，等着，他在等叶书晴承受不住，露出惊慌失态的模样。

　　无声的拷问发生在这安静的书房前，两个陌生男女，一个目带逼视，一个心怀求生，对抗的气氛令人窒息，周遭的空气仿佛都要被凝滞住了。

　　叶书晴一双美目圆睁，她不敢眨眼，就怕眨眼在对方看来也是一种示弱，她绝不能这么做，于是她努力睁着，睁得双眼干涩，甚至控制不住的溢出泪花，她也不敢眨眼。

　　指挥使终于满意了，他欣赏叶书晴的表现，放开手，同时收敛了迫人的气势：“你只求这些？”

　　叶书晴坚定的回答：“是。”

　　“可以，我允了。”指挥使淡然允诺。

　　说罢，指挥使转身走向书桌。

　　我允了，这一声仿佛是从遥远的天际传来，却又字字如雷，震得叶书晴心神剧荡，强撑的勇气在这一刻被抽离，差点瘫倒在地。

　　一股逃脱生天的轻快感将她淹没，泪水夺眶而出，滑落脸颊，叶书晴深吸一口气，那是晨间的新鲜朝气，是泛着草木的清香，是世间最最美好的香气。

　　天光越来越亮，叶家的抄家时刻再次降临，金雕卫闯入叶府，长驱直入，将叶家人通通“请”出，迎候圣旨。

　　指挥使早已离开，他身怀要务，行程紧凑，叶家抄家的过程他自然不会插手，待到叶家的判决下来，他再出手完成承诺即可。

　　叶书晴不知道指挥使会如何安排，更难以保证他一定会履约，如今叶家落到抄家的下场，她已经无力施为，只能去相信指挥使是个守诺之人。

　　在枯燥难捱的等待中，叶家终于等来了最终判决，这回的判决比第一回要来的早，十天就下来了，判决结果是：叶父判斩，叶家人贬为官奴。

　　叶书晴闭目，喜悦的泪水从眼角滑落，这回的结果确实好了许多，不用流放，更不用贬入教坊司，祖母伯娘和母亲，就不用自尽了。

　　指挥使确实是个守诺之人。

　　叶书晴沉浸在保全家人的喜悦之中，然而她能接受的好结果，却不是家人能接受的好结果。

　　叶志远和叶志启瘫坐在地，神情空洞，两眼无神。

　　贬为官奴，他们为之努力奋斗的功名没有了，曾经希翼的未来没有了，他们这一辈子，毁了。

　　祖母、伯娘和叶母掩面垂泪，一声声的啜泣中饱含着对未来的恐惧与迷茫。

　　当叶书晴睁开眼，她以为能看见的欢喜场景并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压抑和绝望，每一个人的身上都失去了最后的光采。

　　“母亲，祖母，别哭啊。”叶书晴努力撑出笑颜，宽慰道，“往好处想，我们没有被流放千里，也没有被充入教坊司，如果运气好，一家子都被一个主家买下，我们还能聚在一起，这样的结果，挺好的。”

　　叶母呜咽难言，只是泪眼婆娑的看着她。

　　祖母摇头叹息，似乎她是个不懂事的孩童。

　　“你懂什么！”堂兄叶志远的斥责迎面而来，他怒视着她，手指直对她的鼻尖，“我们全家为奴，为奴啊！我们叶家累世耕读，虽不是名门望族，但也称得上一声书香门第。如今被贬为官奴，我们一家还有何颜面见人？亲朋故交会怎么看待我们？更不用说对我们家饱含期待、倾力相扶的宗族众人！我们会被祖谱除籍，族老们根本不会认我们，亲朋故交也会对我们避之不及，从此我们会沦为无根浮萍，甚至连姓氏，连名字，都有可能被所谓的主人给抹掉。这偌大天地间，从此再无我们的痕迹。”

　　叶书晴张了张嘴，然而喉咙就像被棉花给堵住了，心有千千语，嘴边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虽然如此但是人活着就还有希望啊，人生那么长，几十年的光阴，好好努力，总能等来一个机会吧？总比流放千里，沦落教坊司来得好吧？

　　叶书晴满心委屈，却无法述说。

　　算了，说什么呢？她能说什么呢？说这是她一次次重回才争来的好结果？

　　可笑至极，谁信？

　　叶书晴在祖母的哀叹中，在母亲和伯娘的哭泣中，呆呆的缩在牢房角落，双手环抱自己，像个木偶般无喜无悲。

　　要怎么做，她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最后的结果更好一些？

　　叶书晴没有丧失希望，但是她确实迷茫了，如果还有重来一回的机会，她该怎么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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