窝囊废

　　窗外梧桐树上的蝉激烈地嘶喊着，呼呼转动的风扇没能缓解闷热，许嘉树蜷着身体，一只手捂着肚子，半边脸贴在冰凉又粘腻的课桌上，脸色白得吓人。

　　下午第一节课，刚过去了十分钟，可对于许嘉树而言，每一秒都像是在经历酷刑，中午吃下的食物此刻在胃里沉得像块石头，挤满了胃的每一寸缝隙。

　　他甚至不能直起身，一用力就觉得五脏六腑都压得疼，连课堂上老师讲课都成了模糊的嗡嗡声。

　　“许嘉树？你没事吧？你脸色好吓人！”隔着一个过道的高博维看到许嘉树难受的模样，关心地小声问他。

　　“我，肚子疼。”许嘉树费力地轻声回了一句，浑身疼到冒汗。

　　“那你跟老师请假呗！请假回家去！”

　　许嘉树疼得没有力气说话，坐在前桌的白琳听见两人的窃窃私语，扭头看了一眼许嘉树，然后突然举手站了起来。

　　“老师，许嘉树身体不舒服。”她的声音清亮，一下打断了课堂的节奏。

　　校医务室里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和外面的闷热比，多了点凉意，却没让许嘉树舒服半分。

　　“吃撑了？那没办法，你要实在难受就在床上躺会儿，其实你应该起来多走动走动，帮助消化。”

　　许嘉树蜷缩地坐在凳子上，校医做了简单的询问和检查后便坐在电脑前自顾自地忙碌起来。

　　白琳和高博维站在一旁，担心地问道：“老师，你就不能给他开点儿药吗？你看他都难受成什么样子了？”

　　校医头也没抬，语气带着点不耐烦：“这药可不能乱开，吃出问题怎么办，他这肚子疼不就是乱吃出来的毛病？要是实在疼得厉害，就联系家长带去医院看看。”

　　听到这话，白琳看了一眼凳子上的许嘉树，然后径直走出了医务室。

　　高博维见状连忙喊她，“白琳，你干嘛去？”

　　“找魏超。”

　　对了，找魏超。

　　大约过了五分钟，白琳就带着救兵返了回来，魏超，他们年轻的班主任，三十出头的年纪，看上去却和他们一样像个高中生，甚至连医务室的校医起先都只以为他是个学生，并没有理会。

　　“魏老师。”

　　“没事，别站起来了，我已经给你的家长打了电话，他们马上就到，你先在床上躺会儿。”

　　许嘉树摇摇头，却还是被高博维拽着走到床边，又见许嘉树半天不躺下，高博维还用力把人往床上推……就这么半推半就的，许嘉树最终还是侧躺着蜷缩在了床上。

　　老师已经给家里打了电话，妈妈真的会来学校接他吗？

　　魏超又走到校医的电脑桌前，俯下身双手撑着桌子，手指“嗒嗒”敲了几下桌面，该说不说，属于班主任天然的超强压迫感，让校医也冷不丁的紧张了起来。

　　“我是高一六班的班主任，麻烦您给我看一下许嘉树的就诊记录。”

　　“哦，好。”

　　迷迷糊糊的，许嘉树听到耳边有人叫他，再睁眼，便看见班主任和一个穿西装的男人站在跟前。

　　“应该只是吃多了不舒服，不过保险起见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

　　“好的，我知道了，麻烦魏老师了。”

　　“……那个，听说救护车已经在学校外面等着了？”

　　“是，我已经联系好了，您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还在开会，怕来不及，所以先叫了救护车。”

　　“哦，其实倒也没有严重到这个地步……”

　　“谨慎一点总是没错的，我们做父母的，总是以孩子的身心健康为主要的。”

　　“是，是。”

　　简单的寒暄后，高会凌俯身拍了拍许嘉树的肩膀，轻声唤他，“小树？小树？还难受吗？”

　　“高叔叔……”

　　许嘉树睡得迷糊，但还是觉得肚子胀得难受，即使在短暂的梦里也像被一块大石头压着，喘不上气。

　　此刻看到高会凌，他更多的是疑惑，分不清是在梦里还是现实，直到高会凌把他抱起来，稳稳的，一步一步地向着校园外走去。

　　那是久违的，属于父亲的怀抱。

　　爱莎医院，VIP病房。

　　许嘉树正靠坐在病床上，喝着助消化的饮品，一旁的高会凌按灭手机屏幕，目光落在少年泛白的侧脸，一只手轻轻搭在他盖着薄被的小腿上拍了拍。

　　“能跟我说说，发生了什么吗？”

　　许嘉树怔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解释道：“没什么，就是我不小心吃太多了。”

　　“小树，可不是个会说谎的孩子。”

　　高会凌看着他，那眼神中透漏着确认和对真相的了如指掌，他又道：“你是怕高叔叔保护不了小树吗？那些欺负小树的坏孩子，小树保护了他们，那下次也要继续被他们欺负吗？”

　　许嘉树被戳中心事，满腹委屈不知从何宣泄，颗颗泪珠随着哽咽的话语砸落下来，“我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

　　千言万语的控诉都不抵这一句伤心的颤语。

　　此刻，高会凌的心像被什么揪了一下，他站起身，伸手轻轻揉了揉许嘉树的头发，像是下了某种决定，他郑重道：“我知道了。”

　　在医院呆了整整一个下午，直到许嘉树再三确认自己已经不难受了，高会凌才把他送回家。

　　昏暗狭窄的楼道里，许嘉树刚走到楼梯转角处，就听见防盗铁门被打开的声响，接着便传来金惠美担忧的呼喊和穿着拖鞋“嗒嗒嗒”跑下楼的声音。

　　“小树！小树！总算回来了！怎么样啊？儿子？怎么住院了？”金惠美从楼梯上冲下来，紧紧地抱住许嘉树，两人一个没站稳，还闪了一下，要不是高会凌在后面扶着，险些要掉下去。

　　“妈妈，我没事，就是肚子疼。”许嘉树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背。

　　“肚子疼？好端端的怎么会肚子疼呢？”

　　“好了好了，先回去再说。”高会凌推着两人上楼。

　　进屋之后，金惠美还想拉着许嘉树再检查检查，许嘉树却先一步溜进了小卧室。

　　刚才在楼下的时候，高会凌送给他一部新手机，要把它先藏起来……

　　翻看着手机里的功能，许嘉树无意中打开了通讯录，里面只有一个联系人，写着“爸爸”两个字。

　　盯着手机屏幕看着，许嘉树的嘴角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夜色漫漫，客厅里只留了盏暖黄的落地灯，沙发上，金惠美半蜷在高会凌怀里，手指轻轻缠弄着他的西装领带，脸颊贴在他温热的胸膛上，闻着他身上淡淡的雪松味，娇哼道：“会凌，还好有你在，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高会凌垂眸看着怀里的人，手顺着她的背慢慢往下滑，隔着细软的睡裙轻轻拍了拍她的屁股……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