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情之外

作者:咕往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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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果


      一柄黑色匕首捅穿了她的心脏。

      紫色的鲜血流到苏纪年的衣角上,他面无表情将匕首旋转了一圈,妖魔露出吃痛的表情。

      但即便如此,她脸上依旧挂着笑。

      “不接受吗?”

      苏纪年拔出匕首,一刀割断了她的喉咙。

      “我的人生,不需要你来指手画脚。”

      妖魔的气管被切开,她张开嘴,发不出声音,只是喉咙处冒出几个聊胜于无的血泡。

      不过妖魔看起来也不在乎。

      她夸张地张大嘴,对着苏纪年无声说了几个字。

      会,再,见,的。

      说罢,她的身躯渐渐变得透明,不一会就消失无踪,就连她留下的血迹也通通不见了。

      苏纪年知道她根本没死,又或者说可能完全没有受伤,不过无所谓了。

      这个妖魔,大概就是师父讲过的那只。

      苏纪年闭了下眼,缓缓吐出一口气。

      母亲,还有那个名义上的父亲。

      他真的就能这么放下吗?

      苏纪年重新回到小院,推开门,便看到许言生正坐在树下的长椅上,没有像练剑,而是拿了一本书,借着月色翻阅着。

      苏纪年来到他的身边,没有入座,反而低着头,像是一个做错事情的孩子。

      “师父,徒儿还是没有找到道心。”

      许言生倒也没有责备他,只是翻过一页纸,对他淡淡道:“莫强求,坐吧。”

      苏纪年落座后,沉默许久,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师父,弟子有个有一个问题。”

      许言生放下书,看着他道:“什么问题?”

      苏纪年低下头,目光落在杯中的茶叶里:“弟子下山,听到有个问题,很有意思。”

      “师父应该也知道凡间哪吒闹海的故事,哪吒杀掉龙王三太子,引得龙王水淹陈塘关,而在其父的责备和百姓性命的压力下,哪吒割肉还夫,削骨还母。”

      “但最近弟子听到两小孩争辩,一人说哪吒做的对,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生养之恩大于天,但另一人却反对。”

      苏纪年不自觉握住了腰间的匕首:“他说,哪吒杀三太子乃是为民除害,自刎谢罪更是愚忠愚孝,有这么大的本领,为什么不继续讨伐恶龙,除恶扬善。”

      苏纪年说着,忽然嗤笑一声,继续道:“那小孩还说,李靖为官数年,明知恶龙食人还纵容至今,就是被哪吒一起干掉也不为过。”

      “师父,你觉得哪个说的有道理?”

      许言生听罢,摩挲着书本,久久没有发言,正当苏纪年都快以为自己得不到回答了,许言生才开口道:

      “二者各有各的道理,只是从修炼的角度谈,就要换个说法。”

      “修炼比起善恶,更讲究因果,你留下什么,就会得到什么。”

      许言生轻轻摆动手指,杯中两股茶水缓缓升到半空,一样的色泽,一样的大小,除了蕴含的叶片有些许不同外,几乎无差。

      “父母子女之间,不论善恶,天生就有因果像,就像这茶水一般同源。”

      “要是哪吒如第二人所说,以暴制暴,剩至做出弑父的行径......”说着,许言生转动手腕,右侧的茶水忽然膨胀,一口吞噬了左侧的茶水。

      “那一切都结束了吗?”苏纪年轻声询问道。

      许言生摇摇头,他指着水里暗含的茶叶道:“虽说左侧的泉水消失了,但其本质还没有变。”

      “李靖死了,恶龙死了,但哪吒仍是李靖的儿子,不过是旁人对李靖的恨,转化为了对哪吒的爱,而对李靖的爱,转化为了对哪吒的恨。”

      “而传统的道路......”许言生忽然手腕一压,豆大的茶水便猛得砸在了地上,溅出一朵破碎的水花。

      不一会,地上的水便凝集了起来,重新回到苏纪年眼中,不过茶叶已然不见,只剩下澄澈透明的液体安静地折射着月光。

      “割肉还父后,他与李靖自然无半点因果瓜葛,只是舍弃肉身后,在血脉亲缘上也只能是孤身一人了。”

      “当然,刚刚的说法也只是从因果角度偏面而谈,”水珠重新回地面,渐渐被土壤吸收,“而作何选择,更重要的是当事人的意志。”

      苏纪年看着湿润的土壤,继续问道:“那对于修仙来说,最好是舍弃不必要的因果吗?”

      许言生却摇摇头:“人若无因果,在世间又有什么存在的意义呢?”

      “更何况,”他拿起茶杯,浅尝一口道:“不管是茶还是水,最终都是归于天地间,化为茫茫万物罢了。”

      “这样子吗。”苏纪年垂下眼帘,“我明白了师父。”

      “嗯。”许言生看着苏纪年,眼神里有种说不出的含义,“从心就好。”

      “所以说你是放弃了?”

      对面的男子拿着手上的纸张,装作可惜地看了几眼。

      “真遗憾啊,亏我还特地帮你找了那几位的信息,就离你几里地嘞。”

      苏纪年不理他,坐在一旁擦拭着自己的剑。

      眼前的男子就是当初的妖魔,这几个月来每次下山他/她都会以不同的面貌出现,在斩杀无果后,苏纪年也只能装视而不见。

      这次,在下山前他就考虑着要不要接这个任务,无怪与他,这次任务的地点距离他当初的家实在是太近了。

      一旁接任务的弟子看苏纪年盯着这份单子良久,顺口解释道:“这个任务也已经有好多人接过,不难,大概就是一个镇子里头许多人都开始做一个噩梦。”

      “梦里有个女子的声音,哭喊着让人为她报仇,扰得人夜不能寐。但下山的弟子也没发现什么纠葛,也不是什么出人命的大事,所以就搁置在这了。”

      苏纪年嗯了一声,伸手揭下这份单子。

      “哎哎,我刚说完,你接了?”那弟子咂咂嘴,“行吧,愿你能结束这场噩梦。”

      他当然会结束这场噩梦。

      毕竟,这场噩梦就是为他准备的。

      罪魁祸首此时就在他眼前,把手头上的纸一一摆放在桌面上,最上面赫然写着他父亲的大名。

      “你知道吗,这些年你父亲一家过得可真是不错,升官发财,子孙满堂,好像他们才是完整的一家人。”

      妖魔伸出手指开始盘算:“一二三......唔,还有十日就是你父亲的六十大寿了,正巧他儿媳妇也生了个儿子,真真是双喜临门啊。”

      苏纪年将剑一收:“不必激我。”

      “算了,就当我好心被当做驴肝肺吧。”妖魔摊摊手,“我本来还有另一份东西想给你的。”

      他伸出手,一张薄薄的药房在苏纪年眼前晃了晃。

      “你知道,你的母亲是被人害死的吗?”

      !!!

      “什么意思?!”

      妖魔收起单子,笑眯眯地朝他道:“我查的时候就很奇怪,一位女子,未出嫁前虽说不上什么身强体健,但也无病无灾,为何下嫁后身体却渐渐衰弱了呢?”

      苏纪年想起来了,在他的记忆里,母亲一直都是卧病在床,请来的大夫都说是因为当初生产时落下的病根,即使一直调养也未曾见好。

      倘若,事情不是这样子呢?

      “这是你母亲当初的药方,你不妨仔细看看。”妖魔将那张纸推过来,连带上桌上的资料一起,“我相信你会明白的。”

      苏纪年一一看去,资料上写的很详细,从父亲如何借助母亲的势力发家,到母亲怀孕时贿赂大夫,暗地里勾结他那名义上后母都写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你看这一味药,”妖魔指着药方,“剂量小的时候是有利于气血,但足足三钱的量,怕是一个成年男子都受不住啊。”

      妖魔撑着下巴,端详着苏纪年的反应。

      “血海深仇,怎能不报啊。”

      苏纪年看完资料,良久未言,妖魔也不打扰他,许久,他终于动了。

      他收起了桌上所有的资料,动作很轻,像抚摸爱人的手,然后将他们完完整整地放入口袋。

      接着,他看向对面的妖魔,脸上竟然挂着温柔的笑意,自然而又诚恳,仿佛刚刚知道的不是杀母之仇,而是一则无伤大雅的玩笑。

      “所以呢,你又想做什么呢?”他笑着问道,“草蛇灰线引我入此,难道真的只是想让我去报仇吗?”

      妖魔也轻轻一笑:“我要说是的,你恐怕也不信,不过我确实有件事情想让你完成。”

      他附身,靠近苏纪年。

      “我想在你身上,种上一颗心。”

      “一颗魔心。”

      他又拉开距离,继续道:“当然,我也不是白做的,除了刚刚提供给你的那些资料,我还可以帮你把你仇人的魂魄取出来,放入怨魂蛊中,让他们受到无穷无尽的痛苦。”

      “毕竟,这样才公平嘛,要不然好人不长命,祸害一千年,这又是个什么道理。”

      啊,真是好笑。

      苏纪年想。

      一个妖魔,竟然也可以冠冕堂皇地谈论善恶对错。

      “再者,一个魔心而已,”妖魔叩叩左边的胸膛,“我想你也学过,魔心,充其量只是一颗种子,但具体会不会长成参天大树,也得看你自己不是。”

      “很划算的交易,不是吗?”

      出乎意料的,苏纪年答应的很干脆。

      “好啊,需要我做什么吗?”他拿出匕首,对着自己的心脏,“需要我先自己的丹田剜出来吗?”

      刀刃在肚子上打圈,又在心脏上面游走。

      “还是说,需要我将心也一并给你呢?”

      妖魔忙按下他的匕首:“那不至于,只需要你闭上眼睛,放松灵台,无论我做什么,你都不要反抗便是了。”

      苏纪年依言照做,完全不在乎妖魔是否会在他闭眼时候突然袭击,紧接着,一股格外恶心的气息便从他的灵台涌入,苏纪年极力克制反击的欲望,直到气息落入丹田处。

      “好了。”

      苏纪年睁眼,眼前的妖魔依旧笑眯眯地看着他。

      “交易达成了,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苏纪年摩挲着剑柄,道:“有一件事,我希望在我亲手杀了那些人后,你再出手。”

      “那当然可以,”妖魔一口答应下来,“毕竟,仇要亲手报的才有意义。”

      “还有吗?”他歪头问道。

      “没了。”

      苏纪年说着,猛得抽出长剑,一刀便砍向妖魔的脖颈,下一刻,血光冲天而起,喷溅出的血落到地上,桌上,天花板上,在隔壁桌客人还未明白发生了什么,一个人头咕噜噜的滚到他的脚边,脸上还带着未散去的笑意。

      “赫,赫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杀人啦!!!!”

      客栈里所有人屁滚尿流地落荒而逃,苏纪年收起剑,完全不管现场的惨状,起身离开。

      反正不出一柱香的时间就会消失的,就像之前那样。

      一只漆黑的乌鸦扑腾翅膀落到屋檐上,抖了一下羽毛,竟然口吐人言。

      “哎呀呀,真可惜,这个分身也报废了。”乌鸦甩了甩头,“我刚刚还想自我介绍一下来着,毕竟都是交易过的盟友,总得交流一下信息。”

      苏纪年神色如常地在街上走着,仿佛刚刚斩落人头的人不是他一般。

      “不过现在说也不迟。”

      乌鸦也毫不在意地落在他的肩膀上,对他说道:“我叫南荆羽,下次见面就不要再装作不认识我咯。”

      “十日之后的寿宴上,我相信会听到你的好消息。”

      说完,乌鸦腾空而起,像天边飞去了,只留下几根黑色的羽毛在原地盘旋。

      苏纪年低下头,将羽毛踩到地里。

      寿宴吗,是个好时辰。

      十日后。

      苏家老爷六十大寿的消息已经传遍了街头巷尾,早在前几日生日的氛围就早早渲染开了,更不用说今日生日当天又是何种鼎盛。

      苏府门前车水马龙,苏叶星擦拭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水,嘱咐下人将礼物放到后间,而里头先到的礼物早就堆成了小山,全是不可多得的好物。

      而他的父亲,生日的主人公在里头亲自接待一些身份不凡的大人物。

      “哈哈哈哈,苏老爷子你今日可真真是红光满面啊。”

      “哎谬赞了谬赞了。”

      苏寿先和客人互相寒暄着,转头吩咐身后的夫人,让她催促一下厨房,速速将菜备好,不可误了时辰。

      白欣妍点点头,加快脚步安置着各种琐碎的项目。

      她脚步匆匆,正巧路过一个小院,比起外头的人声鼎沸,这个小院却杂草丛生,连窗户都缺了一扇,显得无比凄凉。

      这是什么地方来着?

      白欣妍嘱咐完下人后,才艰难地从角落里翻出答案来。

      这......好像是当初原配住过的屋子。

      自从死了人后,那小子又被她赶出去,屋里就没有人住了,她也觉得晦气,索性派人锁了这屋子。

      今天真是忙晕了头,怎么又想起来了呢。

      白欣妍拍拍脑袋,转头就把这件事情忘在了脑后。

      至于当初那个孩子是还是死了还是去哪里乞讨苟活,她才不在乎。

      她现在可是有一个特别特别幸福的家,才没空闲时间操心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哩。

      苏府排场之大,席面铺了十桌有余,除开那些特意邀约而来的客人,苏寿先还特意大发慈悲,允许路过的的商旅和平民前来吃饭,百姓听了连连赞叹,都在夸苏老爷子乐善好施。

      所有人都没有察觉到,一个白色的人影随着人流,坐到了最末尾那一排。

      苏寿先脸上的笑容就没有停下来过,子女在旁,友人相伴,所有人都在恭维他,庆贺他的六十岁大寿。

      可能也是高兴过了头,在酒精的加持下,苏寿先做出了一个平日里不会做的举动。

      他站起身,一一向各桌敬酒。

      底下的人也是受宠若惊,特别是那些平民百姓,恨不得把所有的赞美之词都用在他身上,苏寿先被夸的飘飘然,继续向最后一桌走去。

      最后一桌的人也如他所料,每个人恨不得把腰躬到地里去,但席间却有一个白衣青年格外与众不同。

      他未拿餐具,也未起身迎接,只是低着头,手里拿着一张看不清字的纸。

      旁边同桌的人用手杵他,他也没有什么反应,苏寿先有些不愉快,但依旧正了正神色贴心的问道:“怎么了孩子,有什么事情吗?”

      “我只是有些难过,”青年目光扫过眼前琳琅的美食,“这里吃的那么好,我娘却从来没有吃到过。”

      苏寿先大方一挥手:“没事,你也可以叫你母亲也过来尝尝,要是你的母亲腿脚不便,只要住在这附近,我便派人送去。”

      “她吃不上了。”

      青年将手上的纸一点点攥在手心里,抬头,对着他说道:

      “她早在二十年前被你害死了,你忘了吗,父亲。”

      什么?!

      苏寿先被吓得连连往后退去,行动之大剩至撞翻了隔壁桌上的酒水。

      他伸出手指,不可置信地指着对面的青年。

      这时候,苏寿先才发现对面的青年长得是那般熟悉,特别是那双眼睛,几乎和他的亡妻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可是,都二十年过去了,连他的大儿子苏叶星都生出了几缕白发,眼前的青年却依旧是二十出头的模样。

      难道他真的......

      苏纪年不慌不忙的向他走来,向他展示手里的药方。

      “二十年前,你伙同大夫对我母亲下药,导致她身体日渐衰弱,与此同时利用我母家的势力步步高升,直至无用之际,将白欣妍迎娶近门,还带了个比我年龄还大的孩子,硬生生将我母亲气死。”

      “而我,被你们二人抛弃在仙山脚下,名义上送我修仙,暗地里却卷走所有的钱财,要不是恩师相助,我怕就在死在某个旮旯角了吧。”

      苏寿先的酒精完全散去了,他一步步后退,但人群拥挤,他又能走到哪里去呢。

      苏寿先张开嘴,还想为自己辩解,但不知为何,嗓子却完全发不出声音。

      苏纪年伸出食指,对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我大概能猜到你想说什么,但是我已经不想再听了。

      “你虚假的面具,我从二十年前就不想再看了。”

      他端起桌上的一壶酒,将杯中填满,对着苏寿先举杯道:“爹,今天是你的六十大寿,儿臣也不远万里地赶回来,只为对您送上一句祝福。”

      “祝您,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苏寿先脑海中一片空白,只觉得腰间一凉,紧接着就倒在地上,他还想挣扎起身,但完全感觉不到自己的双脚。

      一扭头,自己的下半身就在不远处躺着呢。

      这时他才感到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惨叫出声,那根本不像是人能发出的声音,周围的宾客也开始尖叫起来,场面顿时一片混乱。

      苏寿先一时间还没有气绝,他看着步步紧逼的苏纪年,伸出两只手在地上爬行,肚子里的脏器一点点滑落也无暇在意。

      但苏纪年不没有继续做什么 ,他蹲下身,对着苏寿先轻声低语道:“爹,放心,即使是死了,你也不会安息的。”

      “你的魂魄会受尽万鬼撕咬之苦,直到魂飞魄散,身死道消。”

      听了这话,苏寿先赫得瞪大了眼睛,眼白一翻,硬生生没了气息。

      苏纪年抬头,看向坐在主桌的女人。

      至于另一个凶手,他自然也不会放过。

      他其实,缓缓踱步到白欣妍面前,白欣妍好歹还算个机灵人,在他表明身份的那一刻就想要离开,但不知为何双脚就像被禁锢住了一样,只有脖子以上能动。

      苏纪年还体贴地弯下腰来,与她保持同一个视线,白欣妍早就苦得涕泗横流,完全没有昔日雍容华贵的样子。

      “苏,苏纪年,纪年是吧,”白欣妍哆嗦着,向他求饶,“都是你爹的吩咐,都是他干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苏纪年不理她的话,拿出匕首,温柔又坚定地刺入了她的心口,动作又尤其缓慢,让白欣妍切切实实体会到了什么叫锥心之痛。

      刀刃先是隔开皮肤,穿过肋骨,然后一点点破开肺部,鲜血从胸口弥漫出来,也流入气管,来到喉咙,从她的鼻腔嘴角溢出。

      “啊......啊。”

      白欣妍已经说不出话,只能发出无意义的音节,这痛苦来得缓慢而剧烈,她甚至能清清楚楚感知到刀刃的性质,划破心脏的温度,还有眼前青年的,那双充满笑意的眼睛。

      苏纪年又轻轻地,温柔地,将刀刃缓缓转了一圈又一圈,而在拔出刀刃之前,白欣妍就在剧痛中死去,没留下半句遗言。

      此时,周围的宾客早已鸟飞兽散,本来大多数人就是为了利益来此,见这般情景,赶忙逃走了,生怕搭上自己的性命。

      苏纪年回身,热热闹闹的宴席上只剩下倒得七零八落的菜肴,冒着热腾腾的香气,地上,苏叶星哆哆嗦嗦地坐在地上,衣角湿漉漉的,竟是吓得尿了裤子。

      明明已经杀了两个仇人,但不知为何,苏纪年只觉得内心变得越发空虚,就像一个无止境的黑洞,希望再吞点什么。

      好痛苦,这点血完全不够。

      他拿着剑,继续向前走着,却忽然受到一股阻力。

      他回头,一个六七岁的稚子扯着他的衣角,哭喊着:“不要杀我爹爹,不要杀我爹爹。”

      不远处,一个女子跪在地上,手里还抱着一个未曾满月的婴儿,连连朝他磕头。

      “求求,求求仙长,放过我们吧。”

      她用另一手一把扯过孩子的手,那孩子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不肯放开他的衣角。

      “爹,爹,你快跑啊!”

      场面可真是一片混乱,苏纪年身处其中,才后知后觉感到一阵悲伤。

      他那时候大概也是这么哭喊过的,求母亲不要死,求父亲救救母亲,求新来的后娘放过他们。

      又有什么用呢。

      他看着那个孩童,身影渐渐和往日的旧影重合。

      又有谁能放过他们呢?

      又有谁能救救他们呢?

      又有谁能救救......我呢?

      他又想起前几月师父说过的话,白色月光,澄净的茶水,还有那永远宁静的目光,一切都恍若海市蜃楼,不可触及。

      师父,如果可以的话,你能救救我吗。

      真的......好痛苦啊。

      苏纪年闭上了眼睛,再次睁开眼,挥剑斩断了衣角,继续向苏叶星走去走去,苏叶星已完全无法行走,只能蠕动着身体,慌不择路地向后退。

      苏纪年拿起剑,剑尖衣服的划过他的眼睛,脖子,心脏,四肢。

      给他怎么样的死法呢,腰斩,割喉,还是把他做成人彘,又或者一点点把他的皮肉割下来,让他血流成河?

      不够,这些都不够。

      苏纪年将他定在地上,拿出匕首,割开他手臂。

      嗯,把他的皮扒下来吧,那样的话,应该就能稍微满足一点点了。

      苏纪年细致地,沿着脉络一点点划开手臂的皮肤,耳旁的惨叫就像是伴奏曲,在满地的鲜血中锦上添花。

      苏纪年感觉自己好像分裂成两个人,一个兴致勃勃地布置着残忍的现场,一个蹲在黑洞中默默哭泣。

      在哭什么呢,明明很开心,不是吗?

      在他继续将刀刃滑向下一个区域,一只手制止了他的动作。

      他转过头。

      是许言生。

      ......

      被看到了,被发现了,被知道了。

      师父会怎么说他呢,把他逐出师门吗,像他最害怕的那样。

      啊,怎么办。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要被抛弃了。

      苏纪年站起身,手里依旧没有放下匕首,红色的鲜血还在刀刃上,一点点往下落。

      “师父......”

      苏纪年一片空白,不知道该说什么,地上的苏星叶早就不知何时昏死过去,只剩下角落的女子抱着孩子瑟瑟发抖。

      他扯开嘴角,对许言生展示这一地惨状:“我杀了两个人,一个是我的父亲,一个是我的后娘。”

      “我把他们腰斩,剜心,我现在还要杀了我的继兄,将他剥皮。”

      苏纪年脸上在笑,眼里却仿佛在哭。

      “可是我还想杀人,我想把相关的人都杀了,我想把我受到的痛苦都通通还给他们。”

      不管是苏叶星,还是旁边的女子,孩子,甚至是刚刚给苏寿先说好话的百姓,他都想杀掉。

      但是,为什么感觉还是不够呢。

      师父会制止他吧,或者......

      杀了他。

      苏纪年闭上眼,静静等待审判的来临。

      但是,他最终只是感觉到一双手臂环绕过他的肩膀,将他拉入一个有些冰凉的怀抱。

      许言生没有斥责他,没有制止他,更没有杀了他。

      他给了他一个拥抱。

      为什么?

      苏纪年将头埋在许言生颈侧,闷闷地说道:“师父。”

      “嗯。”

      “我弑父了。”

      “嗯。”

      “我杀人的手段很残忍。”

      “嗯。”

      “我控制不住自己了。”

      “没事,我在。”

      “师父。”苏纪年抬起头,看着许言生的眼睛,“你不生气吗?”

      “那是你的因果。”许言生轻声回答道,“无论做出什么,都是你选择。”

      “善果,恶果,也都由你自己承担。”

      “那师父,你又是怎么看我的呢?”苏纪年苦笑,犯下这种滔天罪孽,罔顾人伦的弟子,他又是怎么看待的呢。

      许言生长叹一口气,摸了摸他的发顶,就像他刚入门那样。

      “你也是我的因果。”

      匕首噔?一声落在地上,苏纪年抱着许言生,眼泪终于决堤而出,蜿蜒不止,像是要把一生的泪都在此刻流尽。

      他不要了,他什么不要了,过去那些恩恩怨怨因因果果,都随它去吧。

      苏纪年想。

      他只要他的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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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观察者日记

      记录者:许言生

      时间:距离剧情线开始还有七十九年。

      啊,孩子静悄悄,必定在作妖。

      我就说前几天神神叨叨跟我讲什么哪吒闹海,肯定有原因,还好我心里留了个底,要不然事发的时候我都来不及赶过去。

      啊,我还以为走的是基督山伯爵线呢,差点给我整成哈姆雷特了,俺不要be啊。

      到那边的时候,我小心脏真的是扑腾扑腾跳啊,太血腥了太血腥了,要不是早年前去丧尸世界历练过,我保准一剑就直接哆嗦出去了。

      唉,好吧,可能也不会。

      舍不得啊舍不得,养了二十多年的小徒弟啊,就站在那里,一脸要哭不哭地看着你,眼睛都红红的,谁能下的了手啊。

      额,好吧,眼睛红红的也可能是杀红了眼。

      不过还能怎么办,感觉我要是一句重话下去,他当成能走火入魔,唉,只能亲亲抱抱举高高安慰一下咯。

      不过说实话,真的第一次见他哭得这么凶,不对,更准确来说是第一次见到他哭吧,真真是声势浩大啊。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会咬人的狗不叫?(bushi

      这样也好,哭出来心里舒坦一点,不过......能不要抓为师的衣服抓得这么紧,这件衣服有点贴身,我感觉都要抓到我的肉肉了。

      待会还得收拾残局,地上那位剥了一只手皮的仁兄,额,给点药吧,感觉罪不至此。

      两个尸体嘛,唉,埋一下入土为安好了,下辈子不要再欺负人了。

      其他被吓跑的人,啊,好麻烦,施个法术让他们觉得做了一场梦算了。

      嗯,这一点还是修仙界的好,要是在别的地方,可真的是杀人容易抛尸难。

      徒弟还在哭,算了算了,人家也不容易,师父就是用来给徒弟收尾的嘛。

      不过他现在这么粘我,我倒有点子担心,毕竟剧情线走完我也得离开,那到时候小徒弟该怎么办呢?

      走一步看一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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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章 因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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