秉邪

作者:危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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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经病(4)


      醒来时,天已锃亮。

      在地上睡了一晚,起来时身上像被车辗过一样疼的不行,宋碎拿着昨晚赵羡留下的药涂在被猫抓爪伤了的伤口上,这才缓和了些。

      简单沐浴洗漱后,换了身干净的的灰黑色衣服,滴溜起一旁睡觉的公鸡走向献王府的内膳房,睡梦中的小黑猫听到这一动静也起身跟在他屁股后,时不时跑去啃噬路边的花花草草。

      一路上,杂役奴仆们见了他依旧都绕路走。宋碎也不稀的真像明星一样周围围得人山人海一般喘不过气来,反倒有时一个人自由自在的也很好。

      宋碎:“系统,你说我要是直接对赵羡说我要辞职他会同意吗?”

      系统:“你想知道啊?那我给你分析一下:根据近三十日行为数据分析,目标赵羡对宿主留存率期待值89.7%,直接提出辞职被拒概率约73%,伴随附加任务触发可能性61%。”

      宋碎:“……?”

      原来你还有这么没用的功能。

      宋碎啧了声,拎着公鸡的手腕被鸡毛蹭得发痒。小黑猫不知何时叼了朵皱巴巴的蔷薇花,正蹲在他脚边用爪子扒拉花瓣,粉白的碎屑沾了满爪子。

      内膳房的竹帘虚掩着,隐约飘出蒸米的甜香。守在门口的婆子见了她,眼皮都没抬一下,只往旁边挪了挪脚——这是默许他进去的意思。府里人都知道,这位宋碎看着是杂役,却能自由出入内膳房,虽然是个神经病,但也从来没害过人。

      “早啊宋小公子。”切菜的刘师傅头也不抬,菜刀在案板上剁得咚咚响,“今儿要炖乌骨鸡,你那只芦花鸡先搁后院笼里?”

      宋碎嗯了声,刚要往后院走,就见赵羡的贴身小厮青竹从里头掀帘出来,宋碎见过他几次,不同于“走狗”的冷酷,这位倒是热切一点。

      他手里端着个描金漆盘,盘里放着只白瓷碗。看见宋碎,青竹眼睛亮了亮:“宋小公子。正好,王爷让你把这碗莲子羹送去书房。”

      宋碎扯了扯嘴角。好吧,一月30天的亲身照管又开始了。

      小黑猫突然窜起来,跳起来爪子扒住漆盘边缘,差点把碗掀翻。青竹吓得手一抖,宋碎眼疾手快扶住盘底,却见那猫已经叼着碗沿的银勺跑远了。

      “这畜生!”青竹气得要去追,被宋碎拉住。“我去送吧。”宋碎接过漆盘,指尖触到碗壁的温热,“你忙你的。”

      穿过抄手游廊时,系统的声音又响起来:【检测到目标赵羡当前位置:书房。情绪波动值稳定,心率72次/分钟。】

      宋碎翻了个白眼,对着空气小声嘟囔:“测这玩意儿有屁用,他总不能因为我要辞职就跳起来打我吧。”

      系统嘻嘻笑着:“别说,可能真的会。”

      话音刚落,书房的木窗突然吱呀一声推开,赵羡的声音混着墨香飘出来:“愣着做什么,进来。”

      宋碎脚步一顿,抬头就看见赵羡倚在窗边,手里捏着支狼毫,墨汁正顺着笔尖往下滴,在青灰色的窗台上洇出个小墨点。他视线落在宋碎手里的漆盘上,眉梢挑了挑:“莲子羹凉了就不好吃了。”

      小黑猫不知何时蹲在了赵羡脚边,正用爪子拨弄那只掉落的银勺,尾巴扫得窗棂沙沙响。宋碎拎着公鸡走进书房,突然觉得怀里的鸡扑腾得格外厉害,像是预感到了什么。

      “殿下。”他把漆盘放在案上,声音放得平直,“有件事想跟您说。”

      赵羡放下狼毫,伸手摸了摸小黑猫的头,指尖划过猫耳时,目光却直直钉在宋碎脸上:“说。”

      晨光从窗棂漏进来,在他睫毛上投下细碎的阴影。宋碎深吸一口气,刚要开口,就见赵羡突然抬手,指腹轻轻碰了碰他下巴上的一块淤青——那是昨晚在地上蹭的。

      “地上睡舒服么?”他声音很轻,像羽毛扫过心尖,“还是说,你更想试试王府外的青石板路?”

      宋碎一惊。

      靠,这人说话太有文艺了。明摆着是不同意他出府。

      系统:“依旧装疯卖傻./请开始你的表演。”

      宋碎突然往后一蹦,怀里的芦花鸡被他这动静惊得扑棱起翅膀,鸡毛飞了赵羡一袖管。他眼睛瞪得溜圆,手指着脚边的小黑猫,声音陡然拔高:“它!它刚才冲我眨眼睛了!说要叼走王爷的砚台磨爪子!”

      小黑猫正把银勺扒拉到桌腿后,闻言抬头“喵”了一声,青绿色的眼珠透着无辜。赵羡垂眸看了眼袖子上的鸡毛,指尖拈起一根,慢悠悠道:“哦。它爪子够硬么?”

      “够够够!”宋碎拍着大腿,蹲下去捞那只猫,“你看它爪子尖,昨儿还扒坏了后院的竹篱笆,那可是刘婆子种扁豆的宝贝——”

      话没说完,他怀里的公鸡突然挣脱出去,扑腾着往赵羡案上飞,带倒了砚台旁边的青瓷笔洗,水洒了半桌,洇湿了摊开的宣纸。赵羡眼疾手快按住纸角,墨字晕成一团黑,像是一幅半成品的山水画

      “哎呀!”宋碎手忙脚乱去抓鸡,膝盖撞到桌腿,疼得他龇牙咧嘴,却故意嚷嚷得更响,“这鸡成精了!它肯定是嫌我给它喂的米不够好,想偷王爷的莲子羹——”

      他一边说一边往门口蹭,后腰都快贴到门框了,却被赵羡慢悠悠的声音拽住脚步:“宋碎。”

      那两个字不高,却带着股让人心头发紧的沉。宋碎抓着鸡翅膀的手一顿,看见赵羡正用帕子擦着指尖的墨渍,目光落在他下巴的淤青上,似笑非笑:“地上睡的滋味,比本王书房的软榻如何?”

      宋碎眼珠一转。突然抱着鸡蹲在地上,脑袋往膝盖里埋,闷闷的声音传出来:“软榻有刺,扎得骨头疼。地上好,接地气,能听见蚯蚓说话。”

      “哦?”赵羡放下帕子,起身走过来,鞋尖停在他眼前,“蚯蚓说什么了?”

      “说……说想吃莲子羹。”宋碎从胳膊缝里偷看他,声音含混,“还说要是伺候不好殿下,就钻我被窝打洞。”

      赵羡低笑一声,弯腰拎起他后领,像提小猫似的把人拽起来。宋碎手里的鸡又开始扑腾,他劣心一动,便顺势把鸡往赵羡怀里塞。

      赵羡接住那只挣扎的鸡,指腹不小心碰到宋碎手腕上未干的药膏,凉丝丝的。他抬眼对上宋碎乱转的眸子,声音里带了点笑意:“既然天意如此,那就把莲子羹喝了。不然蚯蚓和鸡,怕是都不答应。”

      系统在这时惊叹:“哇靠靠,这献王居然会碰这牲口?!!”

      宋碎看着他漫不经心将鸡放地上,又瞥了眼正用爪子拍他脚踝的小黑猫,突然挠了挠头,嘿嘿笑起来:“唉……事已至此,只能这样了……”

      系统在脑海里叹气:【演技评分60,刚够及格线。】

      宋碎假装没听见,伸手去端那碗莲子羹,指尖刚碰到碗沿,就被赵羡用毛笔敲了下手背。

      “先把你下巴的淤青揉揉。”他淡淡道,“不然别人见了,还当本王欺负一个疯子。”

      宋碎立刻捂住下巴,手指在淤青上胡乱搓着,疼得嘶嘶抽气,却故意把脸皱成个包子样:“揉揉就不疼了?那我揉揉王爷的砚台,它会不会就不生气了?”说着就要往案边凑,被赵羡伸手按住后颈

      “安分点。”赵羡的掌心带着薄茧,温度透过衣料渗进来,宋碎像被烫到似的缩了缩脖子。他转头看了眼满地鸡毛,又瞥了眼正用爪子扒拉鸡翅膀的小黑猫,“青竹。”

      青竹在外头应得飞快,掀帘进来时看见满桌狼藉,眼皮都没敢眨:“?”

      “把鸡和猫都带下去。”赵羡松开手,宋碎立刻蹿到门边,却听见他补充道,“鸡炖了,猫……关去后院跟刘婆子的扁豆作伴。”

      “喵!”小黑猫炸了毛,弓起背冲赵羡哈气,被青竹一把抄进怀里。芦花鸡也扑腾着不肯走,宋碎看着鸡脖子上的毛都快被扯秃了,突然嚷嚷:“不能炖!不能炖!……”

      赵羡抬眼看他:“不能?本王连处置一只鸡的权力都没有了吗?”

      宋碎猛地扑过去抱住青竹的胳膊,鸡爪子在他手背上挠出几道红痕也顾不上,脸憋得通红,嗓门却亮得能掀翻屋顶:“它不是普通的鸡!这是……这是……”

      宋碎眼睛突然一亮:“其实啊……这是苍生神的鸡。这要是炖了,天上的神该生气了,保不齐要降冰雹砸坏王府的琉璃瓦——”

      赵羡嘴角勾起个极淡的弧度却是冷的。“哦。神还管凡间的鸡?”

      宋碎突然词穷了:“这个……”

      赵羡也没为难他:“那你想怎么处置这只鸡?”

      宋碎:“就还把它俩放进我的园子里可好?”

      赵羡点头:“好。”

      青竹得了命令,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

      “莲子羹要凉透了。”赵羡指节敲了敲白瓷碗,“还是说,要本王喂你?”

      宋碎磨磨蹭蹭走过去,端起碗一饮而尽。甜腻的莲香滑过喉咙,他却觉得像吞了块石头,哽得慌。放下碗时,指腹沾了点羹汁,被赵羡伸手握住。

      “手上的伤。”赵羡翻开他的手掌,药膏在伤口上结成层薄痂,“还疼?”

      系统惊呼:“哎?那银线不见了?”

      宋碎猛地抽回手,手背在衣襟上蹭着,眼神飘到窗外:“不疼了,比地上的石子软和。”

      这人跟有病一样,时不时喜欢动手动脚。

      赵羡看着他抽回的手,指尖似乎还残留着药膏的凉意,混着莲子羹的甜香,奇异地贴合。“地上睡了一夜,”他突然开口,声音比刚才低了些,“就不怕真染了风寒?”

      宋碎起身往门口又挪了半寸,脚跟都快抵住门槛了,嘴里却硬邦邦的:“四月天算不得冷,而且我皮糙肉厚。”

      “哦?”赵羡站起身,手里捏着张被墨渍洇了角的宣纸,慢悠悠往他跟前走,“那本王这书房的软榻,倒是比不过泥地了?”

      宋碎眼珠乱转,瞥见案上摊着的空白宣纸,突然一拍大腿:“王爷要写字?我来研墨!”

      他说着就要往砚台边冲,却被赵羡伸臂拦住。那只手虚虚圈在他腰侧,没碰到衣料,却像划了道无形的墙。宋碎猛地刹车,差点撞上赵羡的衣襟,闻到股淡淡的松烟墨香,混着点说不清的冷香,让他心跳漏了半拍。

      “系统!警报!他靠太近了!”,宋碎在心里尖叫。

      系统嘲笑:【检测到目标心率上升至85次/分钟。建议:装晕。】

      宋碎刚要翻白眼,就听赵羡低笑一声,收回手,指腹摩挲着刚才碰过他手掌的地方:“你这手,还是别碰墨了,省得把砚台也掀了。”

      他转身从书架上抽了本泛黄的书,扔到宋碎怀里:“拿去看。什么时候把这页字认全了,什么时候再跟本王提‘辞职’二字。”

      宋碎低头一看,书页上满是弯弯曲曲的篆字,像一群爬爬的蚯蚓,顿时垮了脸:“殿下这是刁难人!我认识它们,它们不认识我啊!”

      赵羡已经重新坐回案边,铺开新的宣纸,狼毫蘸了墨,声音漫不经心:“那就让它们认识你。”

      靠你的。

      宋碎在心里骂他。

      讨厌鬼!讨厌鬼!讨厌鬼!臭傻逼!臭傻逼!他事事都想同赵羡对着干,赵羡要杀他的鸡,他便找理由阻止,赵羡要他住小黑屋,他就砸锅,为什么这人还是不肯放自己走?

      宋碎想了想,豁出去:“殿下啊,俺就是个农村人儿,这字儿您给俺八百来年都学不会呀!”

      赵羡握着毛笔的手顿了顿,墨滴在宣纸上晕开个小圆点,他抬眼看向宋碎,见他梗着脖子,一脸“你奈我何”的倔强,嘴角竟几不可察地弯了弯。

      “出去。书留下。”他最后道。

      宋碎一愣,怀疑自己听错了。他盯着赵羡手里的狼毫,见那墨滴晕成的圆点渐渐漫开,像朵不情愿的花,才猛地反应过来——这人居然放他走?

      “书……书留下?”他捏着书脊的手紧了紧,那糙纸磨得指尖发痒,“留着喂蚯蚓啊?”

      赵羡没抬头,笔尖在纸上划过,沙沙声里裹着点不耐烦:“要么滚,要么留下研墨。”

      “滚就滚!”宋碎把书往案上一摔,书页散开拍在墨砚边。他转身就往门口冲,后腰撞到门框也顾不上疼,只一心要离开这个压死人的书房。

      系统在脑海里哼唧:【检测到目标心率骤降至65次/分钟。结论:宿主潜意识不想走。】

      “放狗屁!”宋碎攥紧拳头,手心的墨星子被捏得发疼,“老子是怕他反悔炖鸡!”

      系统捂嘴笑:“你就这么在意你那动物园?”

      宋碎:“人总要有些爱好,谁像那个死疯子!”

      他一路冲回自己的小园子,见芦花鸡正蹲在竹笼里打盹,小黑猫不知何时跟了回来,正用爪子扒拉笼门。宋碎踹了脚笼子,骂道:“俩畜生!跟那讨厌鬼一样难缠!”

      鸡“喔”了一声,猫“喵”了一声,倒像在应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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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章 神经病(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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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发表时间:2个月前 来自:河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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