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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神病院的真相
林夏在血池里猛地睁开眼时,鼻腔里灌满了铁锈味。池水黏稠得像未凝固的脑浆,漫过她的锁骨,贴着喉咙缓缓起伏。她想抬手抹掉脸上的液体,却发现手臂被黏住了,抬起时带出长长的血丝,像极了医院标本瓶里泡着的人体组织。
无数盏红灯笼在池面上漂浮,烛火透过血红色的灯笼纸,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最近的那盏灯笼离她不过三尺,灯面映着姐姐林秋的脸 —— 左眼窝空荡荡的,黑洞里渗出的黏液在灯笼纸上晕开,右眼的蜘蛛瞳孔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瞳孔里的倒影扭曲变形,像面哈哈镜。
“小夏。” 姐姐的声音从灯笼里钻出来,带着血水泡过的湿意,“把灯笼给我,我帮你忘记这里。”
林夏的指尖触到灯笼纸的瞬间,指腹被烫得发麻。那纸薄得像层蝉翼,却硬挺挺的,边缘沾着细碎的黑毛 —— 是猫毛,和七年前排水沟里那只死猫身上的一模一样。记忆突然决堤,碎片争先恐后地往她脑子里挤:
七年前的暴雨夜,姐姐把灯笼塞进她怀里时,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指甲缝里嵌着血泥。“活下去” 三个字咬得很重,像要刻进她的骨头里。当时她闻到姐姐身上有福尔马林味,后来才知道,那是精神病院解剖室的味道。
妈妈临终前趴在地板上,右手食指蘸着自己的血在墙上写 “别点灯”。血字歪歪扭扭,最后一笔拖得很长,像条蜈蚣。林夏凑过去看时,妈妈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喉咙里发出 “嗬嗬” 的声音,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气管。
还有陈浩,在第七次循环里,他的半只手臂已经透明化,能看见骨头缝里的黑色黏液。他跪在青石板上,锈刀递到她手里,掌心的血蹭在她手背上。“杀了我,求你……” 他的眼球上布满血丝,“我妈在灯笼里哭,她说冷……”
“忘记是慈悲。” 姐姐的手从灯笼里伸出来,指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长,尖端泛着青黑色,“你看苏瑶,她早就忘了自己是克隆体,活得像个人。”
林夏转头,看见不远处的灯笼里,苏瑶正对着她笑,脸颊上的肉却在一块块往下掉,露出底下的骨头。另一个灯笼里的苏瑶在哭,眼泪是黑色的,落在灯笼纸上,烧出一个个小洞。还有个苏瑶的身体正在融化,像块被晒化的黄油,只剩下半张脸还在喃喃自语:“奶奶的符咒……”
“但记住,是勇气。” 姐姐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像生锈的铁片划过玻璃。
林夏的灯笼突然 “噗” 地一声熄灭。黑暗瞬间吞噬了一切,只有池水的黏稠感还真实存在,顺着脖颈往衣领里钻。各种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苏瑶的尖叫像被掐住的猫,陈浩的呜咽里混着牙齿打颤的声响,老者的低笑带着口水的黏腻,还有…… 妈妈的心跳声。
那心跳声从血池深处传来,咚、咚、咚,越来越快,像战鼓,像倒计时。林夏突然想起七年前守灵时,法医掀开白布的瞬间,妈妈胸口的皮肤还在微微起伏 —— 当时她以为是错觉,现在才明白,那是灯笼在啃食她的魂魄。
“我选择……” 林夏狠狠咬破舌尖,血腥味在口腔里炸开,她猛地抬手,将血滴在熄灭的灯笼纸上,“记住。”
血光炸裂的瞬间,林夏感觉视网膜像被烧穿了。所有灯笼同时熄灭,池面的红光消失得无影无踪,露出底下青灰色的青石板。每块石板上都刻着日期,用某种尖锐的东西硬生生凿出来的:1997 年 5 月 17 日、2007 年 6 月 23 日、2024 年 7 月 15 日…… 最新的日期旁边,还留着半个血手印,和她的手掌大小刚好吻合。
“你做到了。”
苏瑶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淡淡的喘息。林夏抬头,发现自己正站在老宅的朱漆门前,门环上的铜锈蹭在手心,留下青绿色的痕迹。苏瑶提着盏蓝火灯笼,火焰在她指间跳跃,照亮她锁骨下那道发光的疤痕,像条细小的蛇。
“循环没破。” 苏瑶的睫毛上沾着血珠,不知是她的还是林夏的,“但我们找到了‘真巷’。这里的时间是静止的,记忆不会被吃掉。”
林夏摸出手机,屏幕亮着,时间停在 00:00,秒针一动不动。下方多出一行灰字,像是用指甲刻上去的:
“夜啼巷永久居民:林夏、苏瑶”
远处传来猫的叫声,凄厉得像是被踩断了腿。林夏转头,看见巷尾的雾气里站着个穿病号服的老者,手里拎着只活猫。猫的四肢被红绳捆着,尾巴尖还在微微抽搐。老者的脸像被水泡发的纸,五官都肿成了一团,但这次,林夏看清了他胸前别着的工牌 —— 塑料牌已经泛黄,上面的照片是年轻时的他,穿着白大褂,嘴角挂着僵硬的笑,名字一栏写着 “陈明远”,头衔是 “院长”。
“该去喂灯了。” 苏瑶牵起她的手,她的指尖冰凉,掌心却全是汗。
两人的影子被蓝火灯笼拉得老长,贴在青石板上,像两盏正在燃烧的红灯笼。她们往巷尾走,脚步声在空荡的巷子里回响,林夏总觉得背后有人跟着,回头却只看见自己的影子在微微蠕动。
苏瑶的蓝火灯笼照亮了老宅地下室的入口,石阶上长满了墨绿色的苔藓,踩上去滑腻腻的,像踩着某种动物的皮肤。墙壁上布满爪痕,深浅不一,最深的几道里还嵌着黑色的毛发 —— 是猫毛,和七年前姐姐失踪那晚,她在排水沟里找到的一模一样。
“1997 年 5 月 17 日,院长启动了声波装置。” 苏瑶用灯笼柄拨开蛛网上的死蜘蛛,“装置会释放 18-22 赫兹的次声波,刚好能让人类大脑的颞叶产生共振。”
林夏的太阳穴突然突突直跳,像有根针在里面钻。她想起第九次循环里,陈浩的手指变得透明,能看见骨头缝里的黑色黏液 —— 医生曾说过,颞叶受损会导致视觉幻觉,严重时会看见自己的身体在融化。
“次声波能让人产生被监视的恐惧。” 苏瑶蹲下身,从墙角的铁柜里抽出半截录音带,磁带边缘沾着暗红色的污渍,“但院长加了点‘调料’,他在声波里混入了孕妇的脑电波。”
林夏的呼吸猛地顿住。她想起那些刻着日期的青石板,1997 年的那几块上,总有淡淡的血腥味。
苏瑶把录音带塞进墙角的播放器,按下按钮的瞬间,刺耳的电流声炸得人耳膜发疼。几秒钟后,姐姐的声音突然钻了出来,带着哭腔,还有铁链拖地的哗啦声:
“…… 别用我做锚点!妈妈会被吃掉的!” 姐姐的声音突然拔高,像被人狠狠掐住了脖子,“夜啼巷不是幻觉!它是活的!它会把人分成无数个碎片,扔在不同的循环里……”
录音带突然卡顿,发出 “滋滋” 的杂音。接着,是院长的笑声,低沉而阴冷,像蛇吐信子:“林小姐,你以为你在和谁说话?定位锚点必须是活人献祭,而你,是第七个完美容器 —— 毕竟,你妈妈就是 1997 年的实验体 7 号啊。”
苏瑶猛地关掉播放器,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姐姐当年发现了装置的真相。” 她的声音发颤,“次声波不仅能制造幻觉,还能撕裂空间,让夜啼巷和现实世界重叠。而灯笼,就是稳定重叠区域的锚点。”
林夏手里的红灯笼突然变得滚烫,烛火从暗红色变成血红色,把她的脸照得像具尸体。她看见墙壁上的爪痕开始渗血,顺着纹路往下流,在地上汇成细小的溪流,溪流里漂浮着无数只微型灯笼,每盏都映着张婴儿的脸。
“装置还在运行。” 苏瑶拽着她后退,蓝火灯笼的光芒在她脸上投下跳动的阴影,“每次我们点燃灯笼,都是在给它充能。现在,它已经能在现实世界打开小裂隙了。”
地下室尽头的铁门突然传来 “哐当” 一声巨响,像是被什么东西从里面撞了一下。林夏摸出手机,屏幕自动亮起,录像功能正在运行 —— 画面里,穿病号服的老者正用头撞门,他的额头已经撞得血肉模糊,露出白色的颅骨,但他像是感觉不到疼,嘴里还在念叨着什么。
“是陈浩的父亲。” 苏瑶的声音压得极低,“他当年是装置的操作员,被次声波污染后,成了夜啼巷的‘守门人’。你看他的眼睛。”
林夏放大视频画面,老者的左眼窝是空的,黑洞里塞着半只死蜘蛛,右眼的瞳孔裂成了蛛网状,正一眨不眨地盯着镜头,里面映出的不是手机,而是她的脸。
“跑!” 苏瑶拽着林夏冲向楼梯,蓝火灯笼的火苗在风里几乎要熄灭,“他要出来了!”
她们冲出地下室时,林夏回头看了一眼,铁门已经被撞得变形,老者的半张脸探了出来,嘴里塞满了黑蜘蛛,每只蜘蛛的背上都刻着日期,最新的那只背上是 “20240715”。
回到现实世界的公寓时,林夏发现桌上的红灯笼正在燃烧,火焰是幽蓝色的,把墙壁上的挂钟映得扭曲变形,指针像蜘蛛的腿一样乱爬。苏瑶把蓝火灯笼放在茶几上,火焰突然暴涨,照亮了窗户上的冰花 —— 那不是冰花,是无数细小的裂纹,里面渗出黑色的黏液。
“装置在同步。” 苏瑶咬破手指,在玻璃上画符,血珠在裂纹上滚动,发出 “滋滋” 的响声,“夜啼巷正在入侵现实,每只猫的死,都是它的坐标。”
窗外传来猫的惨叫,短促而凄厉。林夏凑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 —— 小区花园的排水沟旁,穿病号服的老者正弯腰往里塞着什么。借着路灯的光,她看见那是只白色的波斯猫,四肢被红绳捆着,尾巴已经不动了,但眼睛还圆睁着,映出老者胸前的工牌:陈明远。
“他在制造新的锚点。” 苏瑶站在她身后,声音里带着疲惫,“每死一只猫,夜啼巷就能在现实世界多固定一个坐标。等到凑够七个……”
“就会完全重叠。” 林夏接过她的话,指尖冰凉。她想起七年前,姐姐失踪那晚,家里的白猫突然不见了,第二天在排水沟里找到时,眼睛被挖空了,嘴里塞满了自己的毛。当时她以为是虐猫狂干的,现在才明白,那是妈妈做的 —— 妈妈在试图阻止锚点生成。
“姐姐当年……” 林夏的喉咙突然发紧,胃里一阵翻涌,“她是不是也杀过猫?”
苏瑶的蓝火灯笼突然熄灭了。黑暗中,她们听见墙壁里传来 “窸窸窣窣” 的声音,像是有无数只虫子在往外面爬。林夏摸出手机照明,屏幕光扫过之处,淡黄色的墙纸上正渗出黑血,血珠落地的瞬间,变成了无数只黑蜘蛛,正朝着她们的方向爬来。
“别看!” 苏瑶抓住她的手,往她手心塞了个东西,冰凉坚硬,是半截粉笔,“闭眼睛,想象我们在夜啼巷的老宅!集中精神!”
林夏闭上眼睛,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蜘蛛爬过脚背的触感真实得可怕,腿毛蹭着皮肤,带来一阵阵地战栗。她拼命回想老宅的朱漆门、青石板上的日期、灯笼燃烧的味道……
“小夏?”
姐姐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带着潮湿的水汽。林夏的眼皮颤了颤,差点睁开。她想起地下室录音带里姐姐的哭喊:“别用我做锚点!妈妈会死的!”
“不。” 林夏狠狠咬了下嘴唇,血腥味让她保持清醒,“我选择记住。”
血光再次炸裂时,林夏发现自己站在公寓的客厅里。墙壁上的黑血已经干涸,只留下暗红色的痕迹,像幅诡异的抽象画。苏瑶的蓝火灯笼重新燃起,放在茶几上,旁边摆着两杯水,水面还在微微晃动。
“你做到了。” 苏瑶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水顺着她的嘴角往下流,在下巴上汇成细小的水珠,“但装置还在运行。我们必须找到它的核心,彻底毁掉它。”
精神病院的废墟里,杂草长得比人还高,缠绕着生锈的铁架,像无数只手臂在拉扯路人。林夏的红灯笼火焰突然变成了蓝色,和苏瑶的灯笼颜色一样,照亮了脚下的路 —— 青石板上刻着无数个日期,从 1997 年到 2024 年,每个日期旁边都刻着一盏灯笼的轮廓。
林夏蹲下身,指尖抚过 2007 年 5 月 23 日的灯笼轮廓,边缘还留着淡淡的刻痕。轮廓旁边,用更小的字刻着 “林秋” 两个字,笔画被反复刻画,有些地方已经模糊不清。
“姐姐当年在这里。” 她的声音很轻,怕惊扰了什么,“她试图毁掉装置,但失败了。”
苏瑶的蓝火灯笼突然暴涨,光芒穿透浓雾,照亮了废墟深处的一扇铁门。门上挂着把巨大的锈锁,锁孔里塞着半张灯笼纸,边缘已经发黑,但林夏还是一眼认了出来 —— 那是七年前妈妈临终前攥在手里的那张,上面有个模糊的符咒,和她灯笼上的一模一样。
“装置在门后。” 苏瑶用蓝火灯笼的柄敲了敲锁,发出沉闷的响声,“但需要定位锚点才能打开。”
林夏举起自己的红灯笼,火焰已经从蓝色变成了紫色,照得她的手指关节泛出青白。“用我的血?”
苏瑶摇了摇头,蓝火灯笼的光芒在她眼底跳动:“用记忆。装置靠活人的恐惧当燃料,而你的记忆里,最恐惧的是……”
“妈妈的心梗。” 林夏的喉咙突然发紧,七年前的画面不受控制地涌出来:姐姐失踪那晚,妈妈突然捂住胸口,脸色惨白如纸,呼吸急促得像风箱。“灯笼在吃我……” 妈妈抓住她的手,指甲几乎要掐进她的肉里,“它从七年前就开始吃了……”
铁门突然剧烈震动起来,锁孔里的灯笼纸开始冒烟,接着 “噗” 地一声燃起幽蓝色的火苗。林夏看见妈妈的脸在火苗里一闪而过,嘴巴张着,像是在说什么,但没有声音。
“退后!” 苏瑶拽着她后退了两步,蓝火灯笼举在胸前,“它要开了!”
铁门 “哐当” 一声倒在地上,扬起一阵灰尘。门后的景象让林夏的呼吸瞬间停止 —— 无数盏红灯笼悬在半空中,密密麻麻,像倒挂的蜂巢。每盏灯笼里都映着一张脸:穿白裙的姐姐左眼流着血,举锈刀的陈浩半边脸已经透明,塞猫的老者嘴角挂着猫毛,还有无数个林夏,有的在哭,有的在笑,有的正把锈刀刺进自己的胸口。
“欢迎来到夜啼巷的核心。” 院长的声音从灯笼群里传来,分不清具体来自哪一盏,“这里的时间是无限的,恐惧也是无限的。你看,你的姐姐永远困在献祭的瞬间,陈浩永远在杀与不杀之间挣扎,而你……”
一盏灯笼突然转向林夏,里面映着她自己的脸,正举着锈刀对准苏瑶的胸口,眼睛里没有任何感情。
“…… 永远要面对自己的选择。” 院长的声音里带着笑意,阴冷而满足。
林夏的红灯笼突然熄灭了。黑暗再次降临,比血池里的黑暗更纯粹,带着刺骨的寒意。苏瑶的尖叫、陈浩的呜咽、老者的低笑再次响起,但这次,妈妈的心跳声变成了七下,咚、咚、咚、咚、咚、咚、咚,像在倒计时。
“我选择……” 林夏咬破手指,血珠滴在冰冷的青石板上,迅速晕开,“记住。”
血光第三次炸裂时,林夏看见所有灯笼同时熄灭,像被无形的手掐灭的烛火。精神病院的废墟消失了,她又站在了老宅的阁楼里,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苏瑶站在她面前,锁骨下的疤痕还在微微发光。
“你做到了。” 苏瑶的脸上带着疲惫的微笑,“但装置没破,它只是…… 转移了。”
林夏摸出手机,屏幕上的时间还是 00:00,下方的小字变了:
“夜啼巷永久居民:林夏、苏瑶”
窗外传来猫的叫声,这次很轻柔,像小猫在撒娇。林夏走到窗边,看见巷尾的老者正蹲在地上,手里的活猫已经挣脱了红绳,正用脑袋蹭他的裤腿。老者的脸不再像揉皱的纸,皱纹里的黑泥已经洗掉,露出干净的皮肤,胸前的工牌清晰可见 ——“院长,陈明远”。
“该去喂灯了。” 苏瑶走到她身边,手里的蓝火灯笼轻轻晃动,“这次换我们来选择祭品。”
林夏低头,看见自己和苏瑶的影子在青石板上拉长、变形,最终变成两盏红灯笼,挂在老宅的门楣上,随风轻轻摇晃。远处,老者抱着猫站起身,慢慢往她们的方向走来,脚步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
阁楼的时钟突然开始走动,发出 “滴答、滴答” 的声音,和妈妈的心跳声一模一样。林夏知道,循环还没结束,但这一次,她不再害怕。因为记住本身,就是最锋利的武器。
灯笼的火苗在风里轻轻跳动,照亮了门楣上的新刻痕 ——“2024 年 7 月 15 日,真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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