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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破晓，吵醒林辰书的，是窗外逐渐忙碌起来的人声和车声。林辰书睁开眼，就是冷澈的睡颜。昨夜，不知什么时候，冷澈终于放了手，林辰书得了自由，便在不知觉中翻了个身，就变成了现在这种面对面的情形。
　　林辰书见冷澈没有要醒的意思，不知怎么地，就有些挪不开眼。林辰书看见他额前头发下，藏着的一条不那么明显的伤疤，想到了什么。
　　“那时候，如果没有你……”林辰书想着，却没注意自己说出了口。
　　林辰书见面前人的眉头皱了皱，像是要醒来的样子，立即就要起身，却被一把捞了回来。
　　清晨。
　　冷澈半梦半醒之间感觉自己抓了一个东西，却不知道是什么，睁开了眼，却见他哥正被自己抱在怀里，顿时一惊。
　　林辰书闭着眼，也不敢出声，假装还睡着。
　　冷澈想起身，胳膊却被林辰书压在了头下。便轻轻唤道：“哥？哥？起床了。”
　　林辰书缓缓睁开了眼，就见冷澈指了指自己的胳膊，林辰书马上起了身。
　　冷澈有些尴尬道：“抱歉啊，哥，我昨晚上喝醉了，我只是习惯了……”
　　冷澈话还没说完，就被林辰书打断了。
　　“我去做点吃的。”
　　林辰书出了房间，却径直去了卫生间，给自己洗了一把冷水脸。满脑子都是冷澈那一句——我只是习惯了——习惯了什么呢？习惯了抱着别人睡觉吗？
　　冷澈见林辰书走了，也没多想，宿醉的后果就是，脑子一般不怎么运转。他又躺回了床上，还顺手把旁边的那个枕头抓了过来，抱在了怀里，心想，还是得抱着枕头睡，舒服。想念我的等身抱枕。下一秒，脑子里又浮现他哥的脸，好像刚刚抱在怀里的温度，还没消失，吓得他立马睁开了眼，把枕头扔在了一边，翻身又睡过去了。
　　这是冷澈从小养成的习惯，因为童年的很多时候，冷毅堂都不在家，晚上睡觉的时候，要是害怕，就会抱着枕头。但是，他这人好面子，睡觉的时候要是有别人在，他就不抱了。所以，尽管他哥小时候，和他在一张床上睡过觉，他哥也不记得，或者说不知道他这个习惯。就算记得，也被林辰书当作小孩子找妈妈的怀抱，没放在心上吧。
　　冷澈醒来就匆匆离开了，用保鲜膜盖住的番茄鸡蛋面，他一口没吃上。
　　冷澈好几天都没再去过林辰书家，林辰书只当他工作忙，没有在意。再者，林辰书自己也出差忙了起来。谁知道，冷澈确实是工作，不过却是在不要命地工作。
　　那天，林辰书从外地出差回来，刚下飞机。就接到王弘打来的电话，说冷澈病了，现在还在医院病房里躺着，高烧不退。林辰书接了电话，也没来得及回家放行李，就直奔医院了。
　　林辰书着急地推开病房的门，就看见了躺在病床上的冷澈和站在一旁的王弘。
　　“林哥，你来了。”
　　“林哥，你这是，刚回来？“王弘看见林辰书手上推着的行李箱。
　　“他怎么样了？“
　　王弘的问话，林辰书压根没听进去，直接问起了冷澈的病情。
　　“这臭小子，一天到晚就知道工作，高烧了好几天了，自己也不管，说什么，上班好得快，一个当医生的，自己心里没点数。这不，早上查完房，我回办公室，就看他倒在了办公室的地上，好家伙，这给我吓得。”
　　“辛苦你了。”林辰书紧皱的眉头，从接到电话的那一刻就没松下来过。
　　“没事儿，林哥你也别担心，这小子身体好的很，这会儿，也在退烧了。等烧完全退下来，让他放假好好休息几天，就没事儿了。不过，”王弘刚想说，冷澈这小子，离婚的时候把房子给了前妻，至今还在值班室蹭住，又觉得指不定他哥早知道这事儿，要是不知道，那他也最好别多嘴，又给憋了回去，“林哥，主任找我有事儿，你看你要是没什么事，就照顾一下他，这还挂着水，得有人看着。”
　　“好，我知道了，谢谢你了，接下来交给我吧。”
　　“那行，我先走了。”
　　“嗯。”
　　听身后病房的门关上，林辰书把行李先推到了一角，就忙碌了起来。林辰书给冷澈整理整理了被子，又找来了毛巾，浸了冷水后，敷在了冷澈的额头上。林辰书又找来了棉签，给他的嘴唇沾了沾水。
　　林辰书看着此刻躺在病床上的冷澈，心里压不住的恼火，想把这人拎起来臭骂一顿，可看他这样一动也不动，面色苍白，全然没了平时的活力，又有些揪心。
　　林辰书从他腋下拿出量好的体温计，看温度降到了37度9，皱紧的眉头才松了一松。
　　林辰书找来了一张凳子，坐在床边，静静守着他。他突然想起，上一次冷澈住院，还是很多年前了。那时候，他高一，冷澈也才上初二不久。
　　那天，林辰书放了学，却在学校门口看见了冷澈。看起来像是等了他很久。
　　冷澈迎了上来。
　　“就知道你最后一个出来。”
　　冷澈一把搂过林辰书的肩。
　　“林哥？”
　　林辰书把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推了下去：“你每次这么叫我，就没好事。”
　　“还是林哥最懂我。”冷澈一副死皮赖脸的样子。
　　“林哥，我又考砸了。”冷澈可怜兮兮，“能不能去你家避避风头啊？”
　　“你啊，还是听话点吧。别老让冷叔叔操心。”林辰书道。
　　“他才不管我呢。他有的是人要管。”
　　林辰书知道，冷澈是因为冷叔叔最近要结婚的原因，而不高兴。
　　冷澈的亲生母亲在冷澈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冷澈的亲生母亲身体十分不好，可她还是坚持生下了冷澈。可那之后，她的身体就没有回转过来，冷澈的父亲倾尽一切去救她，可她的病，始终不见好，直到有一天，冷澈的母亲和他父亲说，她不想再做这些令人痛苦的治疗了，她想好好地过完剩下的日子，想好好地陪陪冷澈和冷澈的父亲。冷澈说，他记得有一天，父亲回家发了一大通脾气，过了几天就把妈妈从医院接了出来。冷澈在见他母亲最后一面的时候，一滴眼泪也没有流，只是紧紧攥着她的手，直到没有温度，也不肯松手。
　　林辰书知道，虽然冷澈很少提起他的母亲，但是，他很爱她，也很想她，只是他再也见不到她了。
　　冷澈见林辰书背着书包往前走，有点失落。又听林辰书道：“还不走，不是要打游戏吗？”
　　“来啦，来啦。”冷澈一下就笑了。
　　“先把作业写完，再打游戏。”林辰书道。
　　“不是吧，林哥。“冷澈发出一声哀嚎，“别呀，你是我亲哥还不成吗？”
　　“还要检查卷子错在哪里，都改正一遍。”
　　冷澈扶额。
　　到了林辰书家。
　　冷澈进了门就把书包一放，随意往沙发上一躺。
　　“林哥，我饿了，你家有吃的吗？”
　　林辰书放了包，就径直去了书房。拿出手机，偷偷给冷毅堂发短信——冷叔，冷澈在我这里，您别担心。
　　手机立马就收到了回信——知道了，谢谢小书。
　　林辰书刚想收起手机，冷澈突然从背后冒出来，吓了他一跳。
　　“你偷偷摸摸给哪个女生发短信呢？准备周六出去约会？”
　　“滚。”林辰书以一字回之。
　　“你不是饿了吗？今天回来得晚，陈姨应该把晚饭先放冰箱了。你去热热就能吃了。”
　　“好嘞。”
　　冷澈风风火火地跑向厨房，林辰书收拾了一下东西，也去了厨房，却没想到听到了一阵叮呤哐啷的声音，赶紧一把拦住了冷澈，控制住了他准备继续下一步动作的手。无奈道：“你去坐着，我来。”
　　“Yes，sir!”
　　不一会儿，冷澈就准备好了晚饭。
　　“林哥，不是我说，你家保姆做菜越来越不行了，还没有蒋姨做的一半……”
　　林辰书没有接话，因为他知道为什么冷澈突然不说了。因为蒋姨，蒋冰，就是冷澈爸爸的结婚对象。其实，蒋阿姨从两年前，就有在照顾冷澈了。时不时地，在冷毅堂不在家的时候，照顾他的起居，给他做饭吃。林辰书也吃过很多次她做的饭。
　　冷澈不再说话，突然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险些噎着。
　　“你慢点吃，我又不和你抢。”林辰书给他倒了杯水。
　　冷澈又猛灌了一口水，林辰书瞥见他脸侧悄悄滑落的一滴，却不知道，是不是泪水。
　　林辰书也知道，冷澈并不是不喜欢蒋姨，只是在他心里，母亲只有一位，无可替代。
　　那天，冷澈留宿在了林辰书家。
　　林辰书洗完澡出来，却没有在客厅里看见冷澈的身影，转身去了房间，却见冷澈这小子早已呼呼大睡。林辰书走过去给他盖上了被子。
　　其实，林辰书不大习惯和别人一起睡，大概是因为从小独处惯了，就连父母偶尔回来看自己，想要和自己一起睡的时候，也觉得很陌生，很不习惯。虽然他好像从来不排斥冷澈。先前去冷澈家的时候，也和冷澈一起睡过。不过，那已经是很久以前了，那时，他们还很小，还在上小学，那时候每次在冷叔叔家，都很开心，小孩子开心得累了，也就不管那么多了。年长些后，林辰书就几乎不在冷澈家留宿了，林辰书这个人，最怕麻烦别人，不想给冷叔叔添麻烦，还得再收拾间房给自己。
　　不过，今天，林辰书看见冷澈躺在自己床上，呼呼大睡，并没说什么，他知道，今天，冷澈心情不好。
　　林辰书怕不够盖，又找来了一床被子。
　　林辰书躺下后，闭上眼，却发现自己难以入睡。他看了看睡得四仰八叉的冷澈，心想，还好床大，不然自己可能早就被一脚踹下去了。
　　林辰书侧过身，看着他睡着的模样，觉得有点蠢，林辰书心里这么想着，嘴角却不自觉勾起了。林辰书突然想伸手揉揉他的头，好像这样，就能替他赶走烦恼和愁绪，正想着，却已经伸出了手。冷澈的头发有些毛绒绒的，像小狗一样。
　　冷澈于他，就像是一个弟弟，时而吵闹，时而……嗯，好像没有乖巧的时候，但总是陪在他身边，让他感觉一个人也不是那么孤独。
　　林辰书突然听见，床头柜上手机震动的声音，林辰书拿起，却见是母亲发来的短信——抱歉啊，小书，说好这周末要回来看你的，这边的工作还没有完成，可能得推迟到下周末了。
　　——没事的，妈妈，你们忙。
　　林辰书回了短信，放下手机。这不是第一次，林辰书收到他们推迟回家的短信了。从他有记忆起，就一直是这样，总是一次次燃起期望，却又在等待中落空。而真的见到的时候，那份喜悦也不再那样浓烈。
　　林辰书突然感觉被人从背后抱住。不过，与其说是抱，倒不如说是，被死死地箍住，快要被勒死的那种。然而，始作俑者还在呼呼大睡。
　　“冷澈，冷澈？“林辰书试探性地呼喊了几句，却没有作用。有句话说得好，你永远也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可林辰书想说，你永远也叫不醒一个睡得像死猪似的初中生。
　　忽而，他听见了冷澈的梦中呓语，有些模糊，辨析不清，像是在喊：”妈……妈？”
　　林辰书有点心疼他，但同时也很无奈，给你抱，还得给你当妈？
　　林辰书扭动了几下，怎么也挣脱不开,也不知道这小子怎么这么大劲儿，就放弃了。无奈之下，心中默念，他是我弟弟，他是我弟弟，他这个臭小子……！
　　算了，就给他当回抱枕，下不为例。
　　林辰书这么想着，困意来袭，慢慢地就睡着了，只是朦胧中觉得好温暖。仿佛很久很久，久到林辰书都想不起来，上一次，他的床铺这么温暖，是什么时候了？
　　那之后，冷澈又好几天没有出现。到了周六那天，林辰书清晨醒来，想着，反正家里没人，翻了个身，想继续睡，却突然听见“哐哐”的敲门声。林辰书起身去开门，心中奇怪，是冷澈吗？倒是冷澈一贯的敲门风格，可是大周末的，他来这么早干什么？
　　林辰书打开门，入眼却是一个“巨大”的绑着缎带的盒子。
　　“生日快乐！”盒子后面突然蹦出冷澈的脸。
　　林辰书微微一惊，心中却不自主地欢喜，“进来吧。“
　　林辰书想了想，又拿出手机看了眼日期，今天还真是自己的生日，倒是给忘了。
　　冷澈手拎着蛋糕，又一边脱鞋，对林辰书抱怨道：“帮我拿一下啊。”
　　林辰书接过蛋糕，不自觉的笑了笑，被冷澈瞥见了，“你笑啦，是不是很高兴，冷哥亲自给你送蛋糕。”
　　林辰书抱着蛋糕就去了厨房，根本没搭理他。
　　冷澈撇了撇嘴，口是心非的家伙。
　　那天，冷澈想起周六是林辰书生日，试探性地问他有没有什么安排，没想到，这家伙一点也不记得自己生日。冷澈知道林叔叔他们，这次又不会回来了，本来想着约他出去玩的。谁知道，一大早，就被老爸吆喝起来去拿蛋糕，冷澈可是在蛋糕店外等了足足20分钟，才等到开门。
　　林辰书和冷澈打了一上午游戏，连保姆进门也没发现。等到保姆做好饭，喊他们吃饭的时候，两个人齐齐被吓了一跳。
　　“陈姨，你来了！”林辰书假装冷静道。冷澈还在一旁余惊未了，用手平复着胸口。
　　陈姨是林辰书家的保姆，照顾林辰书很长时间了，林辰书亲切地唤她一声陈姨。
　　“行了，你俩别打了，快来吃饭了，今天我做了你俩最爱吃的菜。”陈姨温柔说道，“蛋糕放久了也不好吃了。”
　　“来咯！”冷澈兴奋地跑去拿蛋糕。
　　陈姨也留下来吃了饭，饭间，林辰书收到了来自母亲的生日祝福短信，他带着微笑回了谢谢。冷澈又闹腾了起来，林辰书被剩下的一块蛋糕，糊了一脸奶油。林辰书抄起盘子里剩下的奶油，对冷澈道：“叫哥！我就放过你。”
　　“想，都，不，要，想。”冷澈挑衅道。
　　“不叫是吧，”林辰书挑眉。
　　“你的作业是谁帮你写的？”
　　“你……”冷澈哑口无言。
　　“你之前怕黑是谁陪你上厕所的。”
　　“……”
　　“你上五年级的时候还尿床，是谁……？”
　　林辰书话还没说完，就被冷澈捂住了嘴，然后就被林辰书报复性地糊了一脸奶油。
　　“陈姨，你管管林辰书！”冷澈控诉道。
　　陈姨看着这两个小孩儿，忍俊不禁，最后连陈姨也没能“幸免于难”，被奶油糊了脸。三个人笑成了一片。
　　到了傍晚，冷澈的电话突然开始响个不停，可冷澈看也不看一眼。陈姨问要不要准备冷澈的晚饭，林辰书看了眼冷澈，便对陈姨说：“还是做吧，辛苦陈姨了。”
　　陈姨笑笑，就忙活去了。
　　林辰书转而淡淡问道：“为什么不接电话？”
　　“啊啊啊，这个地方过不去了，要‘死’了。”冷澈像是专心打着游戏，没有听到。
　　“还是输了。”冷澈把手上的游戏手柄一扔，双手向后枕着头，靠在沙发上，看林辰书继续打。却听手机又响了，是短信。冷澈看了一眼又放下了。这个时候林辰书的手机响了，林辰书按了暂停，拿起手机，见是冷毅堂打来的电话，林辰书接起电话去了房间。
　　——小书啊，生日快乐啊！今天冷叔叔和你蒋姨，本来想晚上给你做点好吃的，陪你好好过生日的。不过冷澈这臭小子怎么都不接电话，小澈还在你那里吗？
　　——谢谢冷叔。冷澈他还在这里，可是我们已经吃过晚饭了，抱歉啊，冷叔，枉费你和蒋姨一番心意。
　　——你这孩子，不用这么客气。那行，那你告诉他，叫他早点回来。
　　——好。
　　那头挂断了电话，林辰书放下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冷澈已经站在了林辰书身后。
　　“林哥，你怎么撒谎呢？”
　　冷澈突然开口，林辰书吓了一跳。
　　“我没有。”
　　冷澈嘴角上扬，“陈姨说，饭好了。”
　　“好。”林辰书点头。
　　那天，冷澈并没有像冷毅堂所要求的那样，早早地回家，而是又留宿在了林辰书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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