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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价交换
“观众”适时开口:“这样看的话,其实季槿也没错啊,玩玩就算了,像我们这种人,难道还真的要随便被一纸婚姻绑在一条船上吗?”
“就算真的迫不得已要结婚,也得好好考虑一下门当户对吧?有的人只适合当女朋友玩玩而已,更何况啊,我还听说这个云出岫也不是个省心的,控制欲很强呢!”
季槿脸色彻底阴沉了下去,话说到这份上,什么“冤有头债有主”的都被远远丢到了脑后,她冷嗤一声,眼底怒火毫不掩饰,“你们这些——”
“她们说的可不是全错啊,”江繁音稳定发挥,抢先一步笑道:“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你和云出岫初次见面的时候,她还在创业初期,那时候,你可是给了她不少钱。”
“‘等价交换’……忘了吗,这可是季总你平日里最喜欢挂在嘴边的话,要是真能用金钱一直捆绑住云出岫,想必无论给出什么样的价码,你都是相当愿意的吧?”
季槿垂眼,像是被挑开了最后一层虚掩着的幕布,她眼神闪烁了一下,忽而闭上嘴安静了下来。
……这样的条件对她而言实在是太有诱惑力了。
如果,如果真的能用什么更加实际的东西将云出岫的爱一直牢牢捆在身上,那该是多么美好的事情啊……哪怕只是想想,季槿都要幸福得睡不着觉。
可是——
季槿还并未忘记当时云出岫看到那张银行卡时的冷淡表情,她也忘不掉的,云出岫眼底的冷意像是最尖锐的冰锥,刺向的,从来不只是那张银行卡,还有同样被视为“死物”的她。
“我……”
季槿拂开脑海中乱晃的思绪,刚想开口反驳,便觉得身后有凉风刮过,背脊一凉。
“云小姐来的正是时候,”江繁音第一个拍了拍手,歪头看着季槿动作僵硬的样子,无辜笑了一声:“季总似乎还有话要说,要不让她先说完?”
季槿转身仓皇抓住云出岫的手,眼底又是慌乱又是侥幸,“阿岫,你别听她们说的那些,我和她们本来就关系不好,也不是一路人……”
“我什么都没有听见,”云出岫打断了她,目光一点点从在场之人身上扫过,最后也只是说了一句:“既然不是朋友,那就没必要继续待下去了,江总想必也是这么觉得的吧?”
不软不硬碰了个冷钉子,江繁音也不恼,语气透着浓浓看好戏的意味:“真的不需要把剩下的话说完吗?”
季槿张了张嘴,刚发出一个音节,就被云出岫平静的语调直接截断。
“没必要,”云出岫没避开江繁音看好戏的目光,甚至无所谓的笑了一下,“人也好,解释也好,都没必要。”
满室寂静,被余光暗指到的所有人都默默偏移了目光,胆子小的甚至还悄悄捏拳捂嘴咽了咽口水。
比起之前疑似发怒的季槿,显然,情绪平静的云出岫才是真的威慑力拉满到了可怕的地步。
……季槿好歹还有个江繁音直接硬刚踩痛点,但眼前这位……江繁音怎么看都不像是真的要把人踩进泥里啊,被怼了还笑!
在场众人就那样默默看着江繁音笑得逐渐意味深长。
江繁音注意到了,挑眉:“怎么这么看着我?对我支付的报酬不满意?”
其他人齐刷刷摇头,又等了一会,自诩和江繁音关系尚可的人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江总,你今天特意叫我们来这里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吗?”
“当然,”江繁音看了眼角落里脸色差劲的林醒,意有所指道:“达到目的的也不止我一个,对吧?”
林醒抿着唇没说话,埋头将一条长达八分钟的语音发出去后,直接起身离开了。
——
“今天是林醒对不起你,我之后会和她好好聊聊,到时候让她给你道歉。”
云出岫揉了揉眉心,外面雨还是很大,她走的又快,没几分钟腿上就湿了,季槿看着她冷淡的背影,又是恐慌又是难受,连伞都顾不上撑,像个傻子似的直直跑进了雨里。
“季槿,”云出岫停下脚步看着她狼狈的样子,忽然幽幽扯了扯唇角,轻声道:“还记得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也下了一场这么大的雨。”
“阿岫……”季槿低下头,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声音渐渐小了些,“对不起,我只是……”
“用不着说这些,”云出岫声音很淡,任由对方哀求的眼神一次次撞进自己的瞳孔里也毫无动容,“她们会说些什么我大概也猜得到,那些话我听得够多了,更过分的也有,你只是没有反驳而已,算不上什么大事。”
季槿彻底慌了,想要抓住云出岫垂下的手腕,又怕自己身上的雨水沾湿了她的衣摆,只能悬停在空中,再失了力一般的缓缓握紧。
她压着脑袋,心跳也乱,声音也哑:“我知道她们说的都是错的,我想要维护你的……”
云出岫笑了一声,问:“你的维护,就是站在那里听她们怎么编排讽刺我吗?”
季槿愣了一下,骤然抬起的瞳孔不受控制的收缩了一瞬。
“你不愿意相信我吗?”季槿执着盯着好似半点不在意的云出岫,浓墨似的眸子里滚动着极其压抑的情绪,她偏移一步踩进密集的雨里,不敢置信的,像是彻底被淋湿的可怜小狗。
仅仅过了几秒,季槿脸上强撑着的表情彻底崩塌。
“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阿岫……不要,不要对我失望……”
“你非要在这样的环境里说这些吗,”云出岫叹了口气,再次将伞面分给她一半,语气依然冷静,“有什么事情都回去再说,现在这个路段,返程大概十分钟,你最好能在这十分钟之内组织好给我的解释。”
“我也很好奇,她们编排我的时候……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云出岫抽离视线,眸子里有一瞬间的暗淡,正如伞外压抑又昏沉的雨。
要是换了另一场记忆中的雨,看到这些的云出岫大概会转身就走,根本不可能给季槿一星半点追上来的可能,甚至不会和她有开始。
可偏偏……是在七年后。
出乎意料的,猜到酒吧里发生了什么,云出岫一点生气的感觉都有没有,她甚至还能堪称平静的处理后续,带走季槿……细细想来,只觉像是淋了一场猝不及防的雨。
真正被刺痛的,始终另有其人。
“阿岫,”季槿乖顺坐在副驾驶上,眼底闪烁着试图藏匿却失败的渴望和恐惧,张了嘴又不敢多说什么,微微发颤的手往旁边一伸,小幅度摸索起来。
……戒指,戒指在哪里?
季槿的脑子像是被尖锐的锤子砸了好几下,所有和理智思考有关的东西全都漏空了,只想着用尽一切方法亡羊补牢。
“你在找什么?”云出岫瞥见她的动作,余光停留了一瞬,并不侧目。
“我在找戒……那个盒子,我上次摸到了的,我不是……”
季槿语言系统被情绪冲乱,颠三倒四。
“你记错了吧,”云出岫抬眼向前,眸光像是被裂片分割了一般,半明半暗,“这里没有你想找的东西,垃圾都已经清理掉了。”
季槿彻底僵硬着不动了。
“季槿,”云出岫停顿了一下,又再次叹了口气,“我说过的吧,任何时候都不要被情绪左右,无论面对的对象有多么特殊。”
哪怕占尽了上风,云出岫也没有要趁虚而入将这个人彻底剥开揉碎的意思……那样的眼神破碎又无助,一点也不适合季槿。
“好好想想吧,路程已经快要走完了。”
话音落下,又是寒凉刺骨的沉默。
“嗯,”良久,季槿终于回过神来,整个人像是过了电一样,眼神空落落的,回答完全依托于本能。
十分钟太短了,季槿心想,她该怎么解释那可疑的沉默呢?
难道要直白的告诉云出岫,在别人言辞激烈的时候,身为爱人的自己,其实正在臆想着用金钱,用枷锁,用一切可能被利用之物——将她牢牢困在身边,实现更稳定的、能持续一辈子的等价交换吗?!
季槿见过婚姻破碎的样子,明明在别人嘴里那样般配、年少相爱的父母,结了婚之后就只剩下无尽的抱怨和撕扯,连带着她这个孩子,能感受到的也只有漠视和煎熬。
想要得到什么,就一定要拿着等价的东西交换,她总是这样做的。
车停了。
季槿亦步亦随跟在云出岫身后,下唇咬的又咬,舐着晦涩的铁锈味,依旧沉默不语,只当自己是缀在身后的,一条忠诚的尾巴。
所有的时间都被无限拖长。
云出岫并不急切,甚至主动给了她洗澡换衣的时间——慷慨到了毫无私欲的地步。
也正是如此,季槿越发惴惴不安,尤其是出来就看见云出岫戴着耳机头也不抬的样子,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她径自走了过去,蜷在柔软的地毯上,默不作声抱住了云出岫随意交叠的腿。
仅隔着一层柔软的家居服,季槿微微仰着头,像是被头顶的灯光刺痛,眼圈干涩着泛红。
“我很害怕阿岫不要我,”她声音顿顿的,还带着一丝自嘲,“听到那些讽刺的话,第一时间想到的竟然不是回怼,而是……”
“如果阿岫真的能一直一直待在我身边,一直爱我,那该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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