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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边
房子过户这种事对于沧臾一个未成年来说还是有些勉强,这两天他都在各种机构来回奔波,晚上回家还要收拾在三天内被父亲搞得全是酒瓶和烟头的房间,以及奶奶的遗物。
他戴上口罩,推开房间门的一瞬间就是扑面而来的浓烈酒气和尼古丁的味道,即使他做好了心理准备,依然被熏的退后两步,眼神里满是厌恶,他以最快的速度开窗通风,还开了风扇加快散味。
最后他提着两袋子酒瓶下楼扔垃圾的时候,楼下乘凉的大爷大妈都投来了疑惑的目光。
等他收拾完所有东西后已经是黄昏,金色的阳光透过窗户落在沙发和地毯上,居然使这个家有了一丝温馨,沧臾看了看终于干净的家,却总感觉是不是过于干净了,竟然有了丝丝惆怅和茫然。
以后真要自己一个人生活了吗,会不会有点太冷漠了?可他还能去哪呢?
“欢迎随时来敲门啊。”
脑海里忽然响起江景的声音,沧臾暗自惊了一下。
是疯了吧,他们才认识几天。
他走向奶奶生前的房间,看到了桌子上那张他和奶奶的合照,是几年前回老家的时候,村里搞旅游活动,有专门拍照的地方,奶奶带着沧臾一起拍的。
照片上老人家的脸微胖,洋溢着幸福的笑,而当时的沧臾也不像现在这样心事重重,嘴角还是上扬的。
沧臾将照片从相框里取下来,用纸包裹好,又从柜子后面找出了一个行李箱,将照片放在了最里层。
他收拾了自己的衣物和日常用品,等到他开始收拾课本,他才猛然惊醒,自己这是在干什么?他这是要搬到江景家的节奏啊。
他们明明才认识几天,彼此之间也说不上熟悉,可是为何,自己明明一向冷静,怎么会因为一句不知真假的话就变得如此冲动?
“我可能真的是疯了吧……”
明明知道这是身处深渊时对一束无意照进来摇摆不定光的依恋,却仍愿意因为一时的好感去赌一把,毕竟,他才十七。
他转头环顾四周,撇到了角落那把吉他,思来想去最终还是把它背上了。
当他拖着行李箱下楼后,抬头看了看家里那扇窗户,又看了眼不远处的座椅,最后凭借记忆朝江景家走去。
他不知道这个选择是否正确,也不在乎会有什么后果,这或许也是这个年纪少年们的通病,随便朝一个方向就敢走到黑,有一股不撞南墙不回头的莽劲。
当他心一横来到江景家门前的时候还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敲上了门。
咚咚咚。
三声扣门,心跳与敲门声重叠,却更加厚重绵长。
门开了,江景笑脸相迎,仿佛早就料到沧臾会回来,还特地点了外卖,至于为什么不自己做……
因为他怕把这孩子吃吐,毕竟自己吃饭又不挑,没毒就行,导致他的做饭技术确实不咋的。
他拿过沧臾的行李箱,看到他还背着个吉他说道:“还会吉他啊,那正好,我明天带你去赶海,到时候弹给我听,我想你不会拒绝的。”
“好。”
他绝口不提这两天沧臾的事,沧臾也知道他也是不想让自己想起伤心事,于是也闭口不谈,江景看着沧臾,见他这两天心情好了很多,倒是放心了,而他计划的明天去赶海,也是想转移沧臾的注意力,让他从这负面情绪里走出来。
当然,两人都对此心照不宣,有什么好像在悄然发生着变化。
面对沧臾的回归,江景其实说不上来是什么心情,说是平淡,却又不像,说有什么其他心思,却又说不上来,他对这个孩子好,或许也是在他身上看到同类的一种可怜罢了。
但当沧臾真的来敲门,心里也没由来的开心。
见到沧臾的那一刻,少年的气息扑面而来,之前脸上那股忧郁已经快要消失不见,他很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很想去拍拍他的肩膀,却怕吓到他,到最后都没有问,也没有什么动作,因为他知道,以现在沧臾的情况,自己就当平常对待就好。
因为换作是他,也会这么想。
或许,是从他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于是下意识想对他好点。
次日四点钟天还没亮,江景便敲响了沧臾的门,沧臾可能也没想到赶海居然这么早,睡眼朦胧地开门,头发睡得很凌乱,还有两根倔强的呆毛竖在头顶,江景随意地撸了下他的头发,沧臾顿时从头像触电一路麻到尾椎骨,被刺激的瞬间清醒。
沧臾也算个一米八的大小伙子,这个动作显然不太流畅。
“睡蒙了?赶紧穿衣服收拾东西,错过这个时间可没东西让你赶海了,那群大爷大妈可不会给你留下什么。”
沧臾转身关门,江景被拦在门外,无奈的摇了摇头,反观屋内的沧臾,站在原地好一会才从刚才的感觉中恢复过来,却莫名感到脑袋有些充血般的发热。
大约十五分钟,沧臾终于收拾好了,他没拿多少衣服,于是就穿的很简单,只是一个简单的白衬衫,胸口处有某不知名品牌的logo,腿上穿着棕色工装短裤,打眼望去比刚睡醒精神了不少。
还帅了不少,这小子打扮打扮还是很好看的,可惜不怎么打扮,江景如实想。
而江景则是一个白色T恤加黑色长裤,外面甚至还套了个黑色运动外套,黑色半长发随意披在肩上靠在沙发上看着手机,浑身莫名散发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
沧臾皱着眉头看向了手机上显示最高三十度气温,又看了看江景这从头裹到脚的装扮。
“穿这么多你不热吗?”
“还好,我体寒不是很热,收拾好了就走?”
“不用准备东西?”
“都在车上呢,你带上几件衣服和你那把吉他就行。”
于是沧臾跟着江景下了楼,一出单元楼的大门踩碎一个水坑,这才发现昨晚居然下了场小雨。
沧臾看着天上将散未散的乌云,开始怀疑这种天气赶海真的没问题吗?
而江景好像知道沧臾在想什么,转头笑的很神秘的对他说。
“放心,这种天气最适合去海边。”
江景的车是一辆普通的蓝色小轿车,沧臾坐上副驾驶,以他一米八几的身高感觉有些勉强,腿伸不开,于是把座位往后调了调。
“不好意思,我这车没拉过几次人,副驾驶还在初始位置对你来说确实有些小。”
“没事。”调好座位的沧臾系好安全带,江景踩上油门,汽车缓缓发动。
这一路的景观都是沧臾在这里生活了这么多年都见惯了的,之前大部分都是带着奶奶去海边散步,两人虽然走的很慢,却也从未认真观察过周围的景色。
而现在是江景开着车带着沧臾,窗外的景色迅速后退,凌晨的城市已经开始缓缓复苏,环卫工和街边小吃已经陆续就位,到处充满了生活的气息。
自己以前好像没发现这里还有这么多人呢。
江景打开车窗,两人感受着凌晨海风的吹拂,一路向前,等到海边时,海水退的很远,正是赶海最好的时候。
江景打开后备箱,拿出漏勺水桶等,两人赤脚走上海滩,沧臾跟在江景身后,一步一个脚印,慢慢走着,江景的头发被海风吹得略显凌乱,沧臾面色平静地跟在后面,只是目光一直跟随着前方的人。
此刻远处的天边只是微微变蓝,太阳还未升起,远处还有星星点点的几个人与他们相伴。
只见江景熟练地用漏勺在带水的一处沙滩抄起一勺沙,然后来到一处水坑随便摆了几下,半勺的沙子便被海水洗掉,勺中只剩半勺的贝壳,有的还在往外伸着白嫩的肉,甚至还有个小螃蟹。
“霍,收成不错啊。”说完随手把海鲜倒在手中的桶里,抬手把漏勺递给沧臾。
“来试试?”
沧臾看着桶里的扇贝,感觉还挺容易的,于是信誓旦旦地重复了一遍江景的动作,却只捞上来可怜巴巴的两个贝壳。
沧臾:“……”
不想干了。
晦气。
江景哈哈一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没事,你这是在我刚才的位置弄的,都被我挖没了你挖不到很正常。”
沧臾不信,于是另找了个地方,沙滩明显有一些呼吸小孔,一勺子下去用海水冲干净,这次终于不是空空如也,但是仔细一看,大部分都是单独的贝壳,带肉的也就那几个。
这是沧臾辈子第一次怀疑自己的运气。
见沧臾望着收获了了的漏勺陷入了沉思,江景一看这哪行,于是就带着沧臾来到了一边的乱石滩,在这里大部分都是巨石,石头夹缝中还保留着上一次涨潮时大海留下的海产品。
除了不好行动之外没什么毛病。
“沧臾,过来!”
江景在两个石头构成的水洼里发现了只很肥的螃蟹,沧臾第一次抓了个空,第二次硬是弄了半身水从石缝里抓着他的钳子和腿强行拉出来了。
好在他在车上多拿了套衣服。
江景也给他比了个大拇指。
很好,挽回了点面子。
他把螃蟹扔进水桶,正低头想找找看有没有别的漏网之鱼,就又被江景拉到另一个水齐膝深的石缝,定晴一看是几个凑在一起的海胆。
而沧臾在弄了半身水后也不在意了,直接跳下石头,下水给他捞了上来。
少年的快乐往往都很简单,或许只是一次简单的赶海摸到海胆,也可以是一次放开自己肆意放纵的玩耍。
此刻的天色将亮未亮,天色泛着雾蒙蒙的灰蓝。
于是,沧臾在江景蹲着观察海胆的时候,弯腰接了一捧水,在江景转过身的一瞬间,水花泼在了他身上,海水顺着他好看的下颚线缓缓滴落,头发也湿了一小块愣在了原地。
沧臾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只是一个下意识的行为,本以为江景会生气,谁知江景也抄起水桶里的勺子,半勺海水还混着一点点沙粒直接浇在了沧臾头上,沧臾摸了把脸,抬头便看到江景一脸幸灾乐祸的样子。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笑了起来,笑的畅快,笑的灿烂,明明笑的很大声,但在这空旷的海滩,再大的声音好像都被海浪的波涛声所掩盖,最后消失在天地间。
不知道是不是时间的巧合,当两人抬头的一瞬,太阳也刚好从地平线亮了起来,这时昨晚小雨留下的乌云也散开成了一片片彩云,金色的光破开云雾,洒在海面的倒影被海浪打破又还原,海鸥在这时也飞了过来,冲向那明媚的朝阳,那是所有生物都向往的希望与光明。
这一切聚在一起,构成了沧臾这辈子所见过的,最美的日出。
是江景带他来的。
所以他想,这会不会是江景早就计算好的,只是为了让他看一次日出。
当然,他是不会问的。
沧臾只是再一次看向了江景,江景此刻却是坐在大石头上,一心一意地欣赏着这难得一见的美景,漆黑的眼眸此刻也终于有了光彩,嘴角的笑还是那么迷人。
沧臾翻身离开水洼,身上滴落的水珠反射着朝阳的光辉,像是散落了一地金子。
两人就这样坐在礁石上,仿佛一瞬成了永远,只剩两人一同看太阳离开海平面,看天空从金黄变湛蓝,观世界尽头的海燕逐浪,云卷云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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