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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种结局(三)
是夜,一队兵马分为四路同时出动,在郑昱风的府邸处停下,将其围得密不透风。
郑府的正门口,站在最前方的两人正在低声交谈。其中一人墨发披散,凤眸中闪着冷冽的光。另一人束着高马尾,身着玄衣,腰上佩着宝剑,一只手搭在剑柄上,神色有些许紧张。
正是李仲允和白玄清。
从皇宫出来后,李仲允便按照李昊乾的吩咐赶到了吉丰军营,简单地和白玄清阐明情况后就立刻带人围了郑府。
“白将军辛苦了,这么晚还烦你跑这一趟。”李仲允盯着郑府的牌匾开口道。
“王爷哪里话,为圣上分忧本就是我等的职责,更何况郑昱风这个狗胆包天的东西已经要害圣上的命了,”白玄清握紧手中的剑柄,“下官蒙受先帝和圣上那么多恩惠,此时正是报答的时候,哪里有什么辛不辛苦这一说。”
“将军大义,待此事成,小王必有重谢。”李仲允点点头,“还有一事,劳烦将军吩咐手下的弟兄们注意着点,如若可以,最好将陈太医的女儿救出来,他毕竟可以算作皇兄的救命恩人了,于情于理,我们都得将他的掌上明珠带离虎穴。”李仲允叹了口气。
“是。”白玄清答道。
后面的余庆华上前几步,走到李仲允的身侧,低声道:“三爷,一会跟紧属下,刀剑无眼,三爷不要再受伤了。”
“好,知道了。”李仲允叹了口气,无奈道。
旁边的白玄清听着这主仆俩貌似平常的对话,总觉得哪里不对——这该死的暧昧感是哪来的啊?!!
被自己脑海中闪过的念头惊了一瞬,他甩甩头,正色道:“王爷,准备行动了。”
“好。”李仲允点头,神色没有多紧张,“动手吧。”
白玄清颔首,手臂向后一挥,高声喊道:“动手!”
一声令下,四方齐动,夜的静谧很快被打破,郑府内,男人的嘶吼声,女人的尖叫声,小孩的啼哭声交织在一起,震耳欲聋。
但混乱很快便被平息,毕竟是在深夜突然发起的行动,出手的还是吉丰军营内征战过哲寒部的精锐,郑府的几个家兵即使有所准备也都不可能敌得过,更何况他们全无准备。郑昱风被抓时身上还只穿着中衣。
白玄清亲自押着郑昱风走到李仲允的面前,李仲允冷冷地睨着面前的男人,没有先开口。
“柳亲王,您这是什么意思?”郑昱风原本深夜被抓还很恼火,可见到李仲允时却是心下一紧,不好的预感漫延心头,他勉强维持住镇定,开口道,“你深更半夜带这么多人来到下官的府邸将下官全家上下抓了个遍,总要给下官一个交代吧。”
“本王是什么意思郑大人应该明白得很,”李仲允冷声道,“毕竟郑大人都做了什么你自己清楚。”
郑昱风听了这句话后脸色瞬间变了,李仲允却没再言语,只静静地站在郑府门前向里张望,似是在等待什么。
“王爷!找到了。”一个士兵抱着一个小女孩快步走了出来,“右手腕断了,身上还有些淤青和小伤口,没有其他的伤了,就是惊吓过度,晕过去了。”
见孩子无甚大碍,李仲允松了口气,转过身来盯着郑昱风,“郑大人还有什么想说的么?”
郑昱风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从那个小女孩出现那一刻开始,他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也消失了。深更半夜、寒气浓重,他只着中衣,额上却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郑昱风膝下发软,脑子里只余下三个字:完蛋了……
他似痴傻了般呆站在那里,不说话,也没有其他动作。李仲允等了半晌也没得到回应,不耐地一挥手:“带走。”
这场抓捕耗时不久,一群人低调离去后,夜的平静很快恢复,没有留下一丝波澜。
与此同时,大明宫内。
白妤娩坐在李仲允先前坐的位置,手旁是散乱的信纸,上面的字迹大多出自同一人之手,只有最上面的那张不同。
(下面皆为杨墨竹本人所作)
自是李泽沐结党营私的罪证以及陈公书的陈情了。
李昊乾坐在白妤娩身边,但他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他知道在这件事上最难过的一关恐怕就是白妤娩。
白妤娩已经看完这些信很久了,她茫然而麻木地坐在那,眼神涣散,不知不觉间泪水已蓄了满眼,如串线般的泪珠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晕染开信纸上的墨迹。
“娩儿……”李昊乾担忧地唤了一声,轻轻揽住白妤娩的肩膀。
“皇……皇上……”白妤娩把头埋在了李昊乾的怀中,崩溃大哭起来。
痛极了。
恨极了。
悲极了。
怒极了。
“娩儿……朕知道这件事对你来说很难接受,但……”
“皇上不必多说,”白妤娩极力抑制住自己的哽咽,抬起头,一字一顿,“谋逆之罪,当诛。”
“娩儿,你……”李昊乾着实一惊。
“皇上要如何做就去做吧,不要告诉臣妾了……臣妾怕自己受不住……”白妤娩踉踉跄跄站了起来,向殿外一步一步而去,没有回头。
李昊乾垂下了头,内心五味杂陈。
从今往后,他们恐怕再难当初了。
“皇后娘娘!”殿门处传来一声惊呼。
李昊乾猛然起身,不顾一切地冲了过去:“娩儿!传太医!传太医!”
白妤娩晕在了李昊乾怀中。
李昊乾这回总算是意识到自己这个儿子的能耐了,他明白自己绝不可以心软,必须当即立断。
东宫。
李泽沐刚刚得到了郑府的信,正兀自担惊受怕,焦头烂额。
“殿下……”茉殇敏锐地感到出事了,她极少在这位储君身上看到这种没有把握的……恐惧。她心中立时升起一种不详的预感。
见李泽沐没有搭理她的意思,她本能地回身而走。
有利可图,那便留。无利可图,那便跑。
可,跑不了了。
“皇上圣旨——东宫内除太子外所有人杀无赦——东宫查封!”
刹那间,皇家侍卫蜂拥而入,刀起剑落,毫不留情。
茉殇不甘地瞪那双曾妩媚动人的眼睛倒在了血泊中。
“殿下救——”常荣的声音戛然而止。
眨眼间,东宫变成了一片血海。可在李泽沐看来,这短短的时间好似漫长的一生。
他惊呆了,他吓傻了,他不知所措了……他的父皇竟血洗东宫……
脚踩在血上的“啪啪”声逼着李泽沐回了神。他双膝一软,跌跪在地。
堪堪十四载,终知何为惧。
李昊乾和李仲允平静地望着他们足下那个颤栗的恶魔。
“太子罪大恶极,无可饶恕,赐自尽。”李昊乾冰冷的声音响起。
“不要,父皇!不要!父皇……”李泽沐真的慌了,对死亡的恐惧令他什么也顾不上了,他极尽卑微地跪伏而下,死死抓住了李昊乾的袍角。
“李泽沐,朕给过你机会,朕对你足够仁慈了。”李昊乾失望而漠然地望了李泽沐最后一眼,一脚踹开了他,转身而去。
“三叔……”李泽沐最后将希望寄之于李仲允,他绝望地向李仲允爬去,“三叔,您最疼侄儿了,不是吗?三叔,侄儿知错了,救您……救救侄儿……”
李仲允蹲下身子,并没有推开李泽沐,相比于李昊乾,李仲允眼中更多的是无奈。
“泽沐,做错事终归是要付出代价的,从你做恶那天起,你就该想到的。”
“不……不要……”李泽沐浑身发抖,死死抓着李仲允胸前的布料不肯放开。他蜷着身子缩在李仲允怀中,下意识地想寻找一丝安全感。
“泽沐,三叔从未想过要去争那皇位,你为什么一直以三叔为劲敌呢?”李仲允苦涩地顿了顿,“其实无论你做什么,只要你不走这一步,你父皇都是能容忍的。哪怕他生气,骂你,打你,他也不至于要你的命啊。你千不该,万不该弑君篡位啊,你多伤你父皇的心啊。”
“三……三叔……”不知是不是死到临头而萌生出一丝愧疚的缘故,李泽沐软了身子失声痛哭。
“泽沐,三叔一直挺喜欢你的,不骗你。”李仲允向后伸出手,立时有人将那杯鸠酒递上,“望你下一世多行善事,莫再为恶。”李仲允揽住李泽沐,抬起李泽沐的头让他看着自己,“别怕,就一会儿的事,很快的。三叔送你走,希望你走得甘心一点。”杯沿抵在了李泽沐的唇上。
“不……我不……”李泽沐挣扎着向后缩去,但李仲允牢牢将他禁锢在自己怀中。
“听话。”那声音中夹带着一丝温柔的叹息。
李泽沐突地不挣扎了,突然得李仲允都愣了一下。可就是这一愣神坏了事,李泽沐突地如困兽垂死挣扎般狠命向前一扑,李仲允重心不稳向后跌去,那杯鸠酒也洒了,李泽沐就势挣开李仲允。
“李泽沐!”李仲允一把拉住李泽沐的手腕,“你不要一错再错了!”
“错?错就一错到底!”李泽沐回身发疯似的狠狠一口咬在李仲允手上,李仲允吃痛手一松,李泽沐便欲跑,可刚跑一步就被一剑贯胸。
“余庆华……”李仲允无力地唤了一声,泪水滑落下来。
“三爷,你何苦对这畜牲这么好。”余庆华不看倒下的李泽沐一眼,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李仲允身边,心疼地轻轻捧起那只被李泽沐咬出血印的手,从荷包中拿出随身携带的药涂抹在伤口上。
“我……我只是……”李仲允看着地上的李泽沐渐渐不动了,内心的委屈竟是无处渲泄,“算了,走吧。”
李仲允低着头欲走,可他身旁的余庆华却突然跪地:“皇上。”
李仲允一愣,抬起头,却正好撞见皇兄那双同样痛苦的眼眸。
“您……没走……”李仲允酸涩一笑,“也是,您不会走的……”
两兄弟相对无言,泪水肆意。
余庆华向四周的侍从看了看,示意他们退下,屋内只余兄弟二人,李泽沐的尸体已被抬了下去。
“小允,朕……朕好难受……”两兄弟抱头痛哭。
此时此刻,他们终于能为儿子和侄子的死畅快地哭上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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