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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工
“没事……”陆愉元气大伤。
许之祺看着她有些苍白的面色，心里问：那还推荐吗？
她没问出口。
两人回到柜台那边，陆愉示意许之祺坐下，自己则站在一边。
许之祺有些好奇地仰起头四处张望了一下，这里的书多得数都数不过来，书架特别高，灯光都是淡黄色的，但是比陆愉家的要淡一些。陆愉系了一条深棕色的围裙身处其中，像从哪本书里走出来的女主。
“这家店是你开的吗？”许之祺问她。
“不是，店主是一位老太太，我和大黄是给她打工的。”陆愉看着她。
“大黄？”许之祺说着，看向门外那只懒洋洋的黄狗。
陆愉一下子哈哈笑出声来。
“不是啦，大黄是那边那位男士，门口那位叫小黄。”
许之祺一下子意识到自己失礼了，赶紧去看那位男士，判断他能不能听到她们说话，表情也带了点尴尬。
“没事没事，我刚来的时候也和你一样，他不会生气的，”陆愉朝着里面喊了一声：“对吧？大黄。”
闷闷的男声道：“有点。”
许之祺赶紧站起来，快步走过去给他道歉。
不好意思啊，我说话太不过脑子了巴拉巴拉的。
她实在是没想到一个人为什么要叫大黄，而且以前村子里就有只狗叫大黄。
她这一道歉，他也不好意思了：“我刚才开玩笑的，没有生气。”
许之祺还没从尴尬中回过神来，被陆愉拉回去，她问：“你还是学生？”
“下半年大三了。”
“哦~”
“看得出来？”
“嗯哼。”
许之祺苦得脸都皱了起来。当了小半个暑假的大人，现在真的到了大人面前，就被打回了原形。
“因为很可爱。”陆愉说。
这句话的尾音像小猫的爪子挠着许之祺的心，挠得不重，感觉却很重。
许之祺心里有些害羞了，想：你知道我年纪比较小故意这样说的吧。
“谢谢……”她弱弱地说。其实她不知道该接什么话，但总该说点什么。
乐乐很适时地跑了过来，怀里抱着一叠书。
“小姨，我挑好了。”
许之祺也很适时地站起来，想让位置。
“来。”陆愉把住她的肩膀，轻轻把她往外带，自己进了柜台。
许之祺欣喜和陆愉的肢体接触之外，还祈祷这些绘本不要太贵，毕竟她自己也没有多少钱，要是大出血就死球了。
陆愉算了算，戴上一副收银员惯有的笑容：“抹了零头，一百三。”
……
既然抹了零头，就不能再厚脸皮请求打折了，那还有什么好说？不过这里才四本书啊，每本都薄薄的，这就一百三了？许之祺心里飘过一堆吐槽，但她有什么办法，只能硬着头皮付钱了。
许之祺看着一百三的支付凭证，感觉心都碎了，可是乐乐很高兴，她只能认了。
“心疼了？”陆愉笑道。
“有点。”许之祺诚实道。
“缺钱？”
“也有点……”许之祺有些不好意思，但她从来不装阔，没这个习惯。
“我们店还招工的，要不要来看看？”陆愉撑着柜台，花瓣儿一样的眼睛毫不掩饰地看着许之祺。
许之祺终于能够比较坦然地看着她的眼睛，那双曾经像太阳一样不敢直视的眼睛，避开了刺眼的光芒，发现里面盛满了月光一样的柔情。人怎么会有这样一双眼睛，透过它就能窥见春花秋月。
“怎么说？”
“明天店长婆婆要过来一趟，你可要抓住这个机会。”
陆愉看她有些犹豫，就说：“工资待遇还不错，店长人也蛮好的。”
陆愉见她还是犹豫，又说：“工作的时候也蛮自由的。”
许之祺深思熟虑一番，有些紧张：“能带小孩吗？”
一边的乐乐探出脑袋，扒在柜台上像一只毛茸茸的小猫。
陆愉总算明白了她刚刚皱着眉头到底在想什么，原来是这件事。
她觉得可爱，说：“我猜是可以的，婆婆也喜欢小孩子。她有一个小孙女，我见过两面，看着和乐乐差不多大。”
许之祺算是放下了一点心。
她也很想来这里工作，上班赚点钱顺便还能和陆愉待在一起。岂不美哉？而且陆愉惊叹这么主动地邀请自己，说明她也希望能和自己一起工作不是吗？许之祺这样一想，心里又美上了。
“好，我明天来试试。”许之祺答应下来。
陆愉托腮，望着两个人离开的背影，越来越小，越来越小，一个转角以后不见了。但是陆愉知道，那个人明天会再回来，甚至不用明天，今晚她们就能相见。
她嘴角的笑容迟迟没有飞走。
陆愉继续翻开那本书，心绪很快沉入字里行间。她就这样一直看到傍晚，看到街灯亮起，车流如织，看到夜生活掀起波澜，而自己要离开这里回到平静的家。
“陆姐，您下班了，回去休息吧。”大黄说。
“诶好，交给你了大黄。”陆愉开始收拾自己的包。
“陆姐，你老叫我大黄，人家都以为大黄是门口的狗。”
陆愉又笑了声，加上今天的许之祺，一共是五个人以为大黄是狗了。
“好啦好啦，以后不叫了，”陆愉说着，已经走到了门口，她推开店门，投入燥热的空气中：“我走了，拜拜。”
陆愉一个人挎着包走在路上。天气实在是热，哪怕太阳已经快下山了，燥热的空气依旧将人紧紧包裹。街边橙色的路灯，在她眼里一跳一跳的。这条路上人不少，过一会儿就有一个人两个人和她擦肩而过，毫无例外，每个人都垂眸看着地面，上了一天班，身上都是疲惫的味道。陆愉很能懂，她以前也有过这样的日子，上班累了一天，在上司同事之间周旋，一门心思想着怎么才能往上爬，整个世界都变成了灰色。
有一天，她逛完超市回来，那是一个燥热难耐的下午，天上积云很多，一座一座像小房子。她拎着一大袋东西，蜗牛一样在路上慢慢挪。前面的一个路口，忽然出现了一个年轻的背影，穿着花花的衬衫，牛仔短裤，扎起来的短发像羽毛毽子，走一步就跳一下，她总是左右张望，应该是不怎么认路。
原来她也要进这个小区，刚搬来的吗？
陆愉看到那个女孩停在门卫，她自己离她越来越近。
小区里面，一个小小女孩跑出来，近了些，喊着：“小姨！妈妈说你被赶出来了。”
那个女孩马上羞了，粉红一下从耳根蔓延到脸颊，她赶紧去捂小女孩的嘴，低声说：“别说了。”
陆愉看着，笑意也在脸上蔓延。
好有意思的人。
陆愉进了小区，按了六楼的电梯，一出电梯，抬眼就看见许之祺已经在门口等了。
“那个……我来问一下明天有什么需要注意的，你有空吗？”
陆愉刚想完她，马上就见到了她。
“外面太热了，进来说。”
她开了门，又说：“等很久了吗？”
“刚上来。”
其实不然。
陆愉一看她脑门上的汗，就知道一定不是刚上来，她勾了勾嘴角，让了个位置。待她进来，很自然地从鞋柜上的抽纸盒里扯了一张纸，轻轻拭去她额头上的汗珠。
“我们真该早点加微信的。”她说。
她的鼻息轻轻扑在许之祺的脸上，许之祺眼睛忽闪忽闪。
“谢谢。”
她抬手想说“我自己来吧”，却不忍心放弃陆愉的轻柔。
“小事，进来坐着说。”
陆愉换了鞋，进卫生间洗了个手。许之祺忽然想起来：“你吃晚饭了吗？”
“没呢，先说完吧。”陆愉语气依旧轻快，好像吃不吃都无所谓，许之祺却很怕她饿着，但她不清楚自己能帮上什么忙，就还是坐在地毯上。
陆愉抽了张纸擦着手，很快走到她身边坐下：“问吧。”
“我需要准备简历或者别的什么吗？”
陆愉愣了一下，爽朗地笑了两声：“不用那么正式的，放轻松就好。”
“这么简单？”
“对啊，这不是什么天大的事，不是大公司的面试，在老人看来，你的荣誉什么的都不如她看到的你的表现来的重要。你就大大方方的，轻轻松松地和婆婆说话，她喜欢你，你自然就能拿到这份工作。”
许之祺也愣了一下，这和她设想的大相径庭。
“要不要我和你预演一下？”陆愉说着站起身来，束起了长长的头发。
陆愉已经有了老婆婆的气质，弯了点腰，清了清嗓子，声音立马老了好几岁：“小陆说你要来打暑假工，你叫什么名字啊？”她花朵儿一般的眼睛含着露水看着许之祺，许之祺没办法把面前的人和老婆婆想在一起，但是她觉得很有意思，像演戏一样。
她赶紧站起来：“阿姨，我叫许之祺。”
陆愉背着手点点头：“好漂亮的小姑娘，我们这里工资很低的，你不再找找？”
“阿姨，我很喜欢这间书店，也很想在这里工作。”许之祺强压住被说漂亮时心里的激动，语气尽量波澜不惊。
陆愉换回了她自己，她说：“Nono，你要说‘书店的工作就是我梦寐以求的工作，是我的归宿，我绝对会在这里好好干活的’。”
许之祺被她逗得笑起来，像花开了一样：“要这么夸张吗？”
“说不定老人家喜欢这一套呢。”
“婆婆是个什么样的人？”许之祺问她。
陆愉若有所思，看看天花板：“酷酷的，感觉很新潮，很随和的老人。”
许之祺坐下来，抬头看着她：“你之前是怎么找到这份工作的？”
“我那时候啊，”陆愉也坐下，靠在背后的沙发上，“我来的很巧，书店刚开，我就找到婆婆，问她我能不能来这里工作，她一下子就答应下来。”
“这么简单？”许之祺的音调更拔高了几度，惊讶更多了几分。
她以前以为找工作都是很麻烦很复杂的，要准备一份复杂的简历，和很多人一起挤破脑袋抢一份工作。
竟然这么简单？
“祺祺啊，就是这么简单的。”
“哦对了，”陆愉忽然想起了什么：“那个大黄，其实是婆婆的孙子。”
许之祺不行了，自己竟然把店主的孙子当成狗了？但是她又想起了别的什么：“你说你刚来的时候也和我一样想错了，难道是婆婆叫他大黄的？”
“当然不是，大黄是在我后面来的。”
“那你……”
“稍微的……善意的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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