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疫病疑云
清决剑穿透最后一层瘴气时,左砚闻到了股甜腻的腥气。
下方的村庄静得像座坟墓。晒谷场上还晾着半干的稻谷,石碾旁散落着几只陶罐,其中一只歪倒在地,暗红色的液体浸进泥土,洇出片诡异的深色。
沈玄蘅率先落地,足尖刚触到村口的青石板,识海里的左砚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这地方…… 不对劲。” 左砚的声音发飘,“太安静了,连虫鸣都没有。”
沈玄蘅没说话,只是拔出清决剑,剑身青光流转,在空气中划出道弧线。
左砚看见那些被剑光扫过的瘴气里,飘着无数细小的黑色颗粒,像悬浮的尘埃,却在接触到剑风时发出 “滋滋” 的灼烧声。
“是魔气。” 穆玄庭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蹲下身捻起一点暗红色的泥土,指尖刚触到就猛地缩回,“但比寻常魔气更阴毒,附着性极强。”
沈玄蘅站在一旁,眼神向四周观望着,听到穆玄庭的话,他移回目光,用剑挑起一块粘着黑粒的破布。
那破布上的黑粒被剑光一碰,竟像是活物般剧烈扭动起来,顺着布纹的褶皱疯狂逃窜,却在触及清决剑的青光时瞬间化为一缕青烟,只留下淡淡的焦糊味。
左砚在识海里看得真切:“这魔气……在怕你的剑?”
沈玄蘅没应声,只是手腕微转,让剑光扫过更大片的地面。
那些藏在石缝、草窠里的黑粒纷纷现形,有的钻进泥土试图隐匿,有的竟拼着被灼烧的痛,朝着晒谷场中央那堆半干的稻谷涌去。
“它们在找宿主。”穆玄庭忽然开口,他不知何时已走到那只歪倒的陶罐旁,正用指尖轻轻敲着罐沿。
罐身布满细密的裂纹,暗红色的液体顺着裂纹往下渗,在青石板上积成小小的水洼,水面上还漂浮着几粒黑粒,像是在贪婪地吮吸着液体里的气息。
左砚忽然想起什么:“村里的人呢?这里看着还挺有人的生活气息的,不像是搬走了的样子。”
话音刚落,沈玄蘅的剑猛地指向晒谷场西侧的一间瓦房。
那瓦房的门虚掩着,门轴上还挂着半块染了暗红痕迹的布帘,被风一吹,发出“吱呀”的轻响,在这死寂的村子里格外刺耳。
沈玄蘅足尖一点,人已落在瓦房门前。他伸手推开木门的瞬间,一股更浓郁的甜腻腥气扑面而来,混杂着腐烂的酸臭,直呛得左砚在识海里捂住了鼻子。
屋内的景象让左砚倒吸一口凉气。
土炕上躺着个老妪。
那老妪身上盖着的粗布被子已经被暗红色的液体浸透,她的双眼圆睁,瞳孔里布满蛛网状的黑丝,嘴角却诡异地上扬着,像是凝固了一个扭曲的笑容。裸露在外的手腕上,皮肤下正有无数黑色的颗粒在缓缓蠕动,像一群钻进皮肉里的虫子,顺着血管的走向慢慢游走。
“已经被魔气侵蚀了。”沈玄蘅冷冷道,“她的魂魄……不见了。”
左砚忽然注意到老妪的手——那只垂在炕边的手,指关节处的皮肤已经溃烂,露出森白的骨头,而手中却紧紧攥着半片玉佩。玉佩上刻着半个“安”字,此刻正泛着微弱的光,将靠近的黑粒一一弹开。
“这玉佩在护着她?”左砚道。
沈玄蘅不语,左砚却感到识海中掀起滔天波澜。
穆玄庭这时走了进来,目光落在玉佩上时微微一凝:“是静心玉。寻常人家不会有这种法器,看来这村子里藏着的,不止是魔气。”
话音未落,屋外忽然传来一阵“咔哒”声,像是有什么东西踩碎了枯枝。
沈玄蘅瞬间转身,清决剑直指门口,只见那虚掩的木门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开,门框上挂着的布帘缓缓落下,露出外面站着的“东西”——
那是个约莫七八岁的孩童,穿着打补丁的粗布衣裳,脸上沾着泥污,双眼却空洞得吓人。
他的脖颈处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暗红色的血正顺着伤口往下滴,滴在青石板上,溅起细小的黑粒。
他的手里,还攥着一根未吃完的麦芽糖,糖块上沾着的黑粒,正一点点往糖里钻。
“娘……”孩童的声音像生锈的铁器在摩擦,他抬起头,空洞的眼睛望向屋内,嘴角慢慢咧开,露出和老妪如出一辙的扭曲笑容,“来陪我玩呀……”
左砚只觉得胃里一阵翻腾。
他看见那孩童身上的黑粒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多,顺着伤口钻进皮肉,连带着那根麦芽糖,都开始渗出黑色的黏液。
沈玄蘅的剑峰微微下沉,青光更盛:“是被魔气操控的行尸。”
“不对。”穆玄庭忽然按住他持剑的手,眼神凝重地盯着孩童脖颈处的伤口,“你看那伤口的边缘——是齿痕。”
沈玄蘅凝神,果然在伤口的皮肉上看到几排细密的牙印,既不像野兽的利爪撕咬,也不像利器切割,倒像是……被什么东西啃咬出来的。
就在这时,孩童忽然动了。他猛地朝屋内扑来,速度快得不像个孩童,张开的嘴里竟露出两排尖锐的牙齿,齿缝间还沾着暗红的血肉。
沈玄蘅手腕翻转,清决剑带着破空之声直刺而去,却在即将刺中孩童的瞬间,被一道突然从地面窜出的黑影挡了下来。
那黑影像是由无数黑粒凝聚而成,化作一条粗壮的触手,狠狠撞在剑身上,发出沉闷的巨响。
“滋啦——”
触手被剑气灼烧,发出凄厉的尖啸,却死死缠住剑身不肯松开。
孩童趁机扑到炕边,伸出指甲发黑的手,朝着老妪攥着玉佩的那只手抓去。
“不好!”左砚惊呼。
穆玄庭身形一闪,已挡在炕前,指尖弹出一道金光,正中孩童的手腕。
孩童惨叫一声,被金光震得后退几步,手腕上瞬间出现一道焦痕,那些钻在皮肉里的黑粒疯狂扭动,竟让焦痕处的皮肤开始快速溃烂。
而那缠着清决剑的触手,此刻突然炸裂开来,无数黑粒朝着四面八方飞溅。
沈玄蘅反应极快,挥剑划出一道青光屏障,将大部分黑粒挡在外面,却仍有几粒漏网之鱼,朝着左砚所在的识海钻去——
“小心!”
穆玄庭的声音刚落,左砚只觉得识海像是被冰水浇透,紧接着便是一阵撕心裂肺的痛。
他看见那几粒黑粒钻进识海后,竟化作几条细小的黑虫,正疯狂啃咬着自己的神魂边界。
“救命!”左砚疼得声音发颤。
沈玄蘅目光一凛,清决剑上的青光暴涨,瞬间将周围连同识海中残余的黑粒尽数焚尽。
左砚喘着粗气,只觉得浑身脱力:“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沈玄蘅没回答,他的目光落在那被金光震退的孩童身上。
此刻孩童正蜷缩在地上,身体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皮肤下的黑粒疯狂窜动,像是要冲破皮肉的束缚。
他的喉咙里,正发出类似野兽的低吼,涎水顺着嘴角流下,在地上积成一滩泛着黑沫的水洼。
“这村子,恐怕早已成了魔族的巢穴。”穆玄庭的声音沉沉,“而这些村民……怕是都成了魔气的养料。”
沈玄蘅忽然抬头望向村子深处,那里的瘴气比村口浓郁数倍,隐隐有黑色的雾气在翻涌,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其中沉睡。
“源头在那里。”他握紧清决剑,剑身的青光映着他冷冽的眼神,“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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