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里的那些信

　　第四章 歪打正着

　　（一）
　　“柳麦，你把这些照片送到十楼体育编辑部杨铭总编那去吧。”一大早，易遥递给柳麦一个牛皮纸包。
　　柳麦纳闷：“咱们这楼里有体育编辑部？”
　　“对啊，你才知道！快去吧！”
　　柳麦真的才知道，自打实习以来，她就只在自己工作的楼层上来回活动。好奇来到了十楼，看着墙上贴的到处是体育明星的海报，柳麦立马感叹了起来。办公桌上放的体育报刊杂志和资料，柳麦对这些一点也不陌生，尤其是田径方面的材料。她想起易遥给自己的牛皮纸袋，于是打开一张张好奇地看了起来。
　　“这不是大伯和大胡子教练吗？原来是体院的照片！”
　　柳麦正看得来劲，旁边有人拍了她一下。
　　“你找谁啊？”
　　柳麦忙把照片塞进袋子里，转过身看到一个尖嘴猴腮的中年男子在盯着自己看。
　　“我来送这些照片，请问杨铭总编在哪个办公室？”
　　“那边！”那人随手一指。
　　“谢谢！”
　　柳麦小心地走到办公室门口轻轻敲了两下门。
　　“进来！”
　　“请问这是总……怎么是您啊！”
　　“是你！”杨铭放下手中的笔。
　　“那天在体院门口……是你吧！快进来坐！”杨铭一边起身给柳麦倒水一边笑道。
　　“看来我们还真是有缘分。“柳麦也呵呵地笑着。
　　“可不是嘛。当时你也不告诉我你叫什么，我也不知道你在哪上班，庆春这么大我上哪找你去！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柳麦。柳树的柳，麦子的麦。”
　　“柳麦……这个名字好听。那你来这是？”
　　“哦！我来送照片的！我们易主编让给您拿来！”
　　柳麦把照片递了过去。
　　“你送照片？你在哪上班？”
　　“我在四楼《透明》杂志社做暑期实习。”
　　“原来你是《透明》的呀！”
　　说完这句话，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恩！我今年上大三，实习岗位是文字编辑。”
　　“年少有为啊，难得你这么有心，小小年纪就出来体验生活了。”
　　“没有没有，主要是我在家也没什么事，自己一个人有点无聊。对了，您同事身体怎么样了？”
　　“刚才开会就是商量他的事。人没什么大碍，但是他现在不能累着，得再安排一个帮手跟着他，毕竟他经验丰富，在体院跟踪报道有四年了，也是我们这的笔杆子。这不，这些都是他相机里的照片，我让你们易主编帮我洗出来了。庆春体院的采访也只能先暂停一下了，等把工作安排好再说吧。前两天刚有个编辑辞职，我们还得再重新招人。”
　　“计划总没变化快，您别发愁，如果有能帮忙的，您不嫌我业余的话也可以找我。”
　　“看来你很喜欢体育。”
　　“其实您拿的这些照片就是在我大伯他们学校拍的。”
　　“你大伯？庆春体院吗？”
　　“嗯，他是田径队的教练。”
　　“哦！对上号了，柳权教练，那你是她的侄女，柳麦。对了吧？”
　　“嗯！您真聪明。”
　　“有需要你的时候我肯定联系你，先去忙吧，去吧！”
　　“那我先走了！杨总编再见！”
　　柳麦乐呵呵地走出了办公室，却不巧又碰见了刚刚那个尖嘴猴腮的男人没好眼色的瞪着柳麦。

　　（二）

　　晚上，柳麦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她在想，当初要是进了体育部或许会有不一样的体验吧。
　　其实，杨铭也正在考虑这个问题。只是他在犹豫，要不要和易遥说一下，干脆把柳麦调到体育部来实习。因为柳麦很有可能会比刘伟亮更熟悉体院，做得更好。姜还是老的辣，这招也太绝了。想了很久，杨铭终于拨通了易遥的电话。
　　“喂？”
　　“易遥啊，我杨铭。”
　　“我知道是你，这么晚了有事？”
　　杨铭一看表，已经十二点半了。
　　“呦！这么晚打电话真是不好意思。我有事和你商量！”
　　“什么事？”
　　“你们部里现在缺人吗？”
　　“不缺啊，怎么，你想介绍朋友来？”
　　“不是，不缺就好。我想要你们部里一个人。”
　　“要人？谁呀？”
　　“柳麦。”
　　“柳麦？那可不成！正用着的人怎么能给你！”
　　“你可以再招嘛！反正她是实习生。”
　　“柳麦是我们部里好不容易挑的，哪是说给你就给你的。”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这缺人……”
　　“你倒是会选……”
　　电话断了，杨铭听到嘟嘟的忙音一脸懵，“难道生气了？”
　　事实上，是易遥的手机没电了。她搞不懂杨铭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可琢磨来琢磨去，她还是打开电脑调出了柳麦的资料。终于，在那份看上去似乎与体育没有关系的个人简历上，易遥找到了答案。
　　“原来柳权是他大伯，这个杨铭真是人精。”
　　想想柳麦这棵好苗，易遥确实不忍拱手相让。但是和体育事业相比，她只好忍痛割爱了。易遥也是个体育迷，她知道现在的体育项目，尤其是田径项目，特别需要记者的大力报导和宣传。柳麦想问题比较独特，文笔犀利，让她去应该会是个不错的人选。
　　关上电脑已经一点多了。杨铭这边还一遍又一遍地打着电话，易遥却在那幸灾乐祸。
　　“给他一个人，得让他痛苦一晚上！”
　　杨铭可是一宿没睡好觉，第二天上班刚进电梯就毫不遮掩地打了个哈欠。可他忽然一眼看到了正在角落里偷笑的易遥，便挪了过去。
　　“昨天挂我电话？”
　　“上班时间不谈私事。我到了。”易遥笑笑出了电梯门。
　　杨铭窝了一肚子火，嘴里嘀咕着：“不就要个人！这么小心眼。大不了我自己招！”

　　（三）

　　“主编，这是上周的稿子。”柳麦拿着一打打印好的稿子交到易遥办公桌上。
　　易遥见柳麦来了，觉着有些话可以说了。
　　“柳麦，坐下来咱俩聊聊。你喜欢干编辑这行吗？”
　　“当然了！”
　　“你来我们这有多久了？”
　　“从正式上班那天到今天有十二天了。”
　　“暑假60天，已经过去六分之一了……是这样，咱们十楼体育部现在缺实习记者，他们杨总编想让你过去帮忙，你有什么想法？”
　　柳麦此时眼前一亮，整个人都明媚了起来。但很快，她用理智控制了情绪和内心的喜悦。
　　“主编，上次您让我送照片的时候我就已经见过杨总编了，那个记者晕倒是我在体院门口发现的，事情从头到尾我都知道。我是喜欢体育，但如果您不让我走我不会走的。”
　　“如果当初有两个选择，《透明》的文字编辑和十楼的体育记者，你会选哪个？没关系，讲吧！”
　　“……我也许……可能会选体育记者吧。”柳麦支支吾吾又很诚恳地回答了。
　　“其实我就是想看看你有什么想法。我已经决定让你过去了。”
　　“主编……。”
　　“你去吧，只是有点舍不得。不过你去了可以多见见你大伯。你现在收拾收拾一会儿去报到吧！”
　　“主编，您太贴心了，什么都帮我想好了。”
　　“你是值得的。好好干，我看这个暑假《东方体坛》会不会有你的头条！”
　　“……那我还能继续给《透明》写稿吗？”
　　“当然了，只要你不忙随时都可以。按实习手续来说，你还是我的人呢。”易遥拍了拍柳麦的肩膀。
　　“谢谢主编！一定不辜负您的期望！”

　　（四）

　　杨铭正在筹办招新的事，柳麦咚咚敲了两下门。
　　“进来。”
　　“总编，易主编让我来找您报到。”
　　杨铭抬起头还没反应过来。傻了几秒钟之后，忽然哈哈大笑。
　　“总编您……没事吧！”
　　“没事，我被你们易主编将了一军！”
　　柳麦不懂，但也没多问。
　　“我们社主要发行报纸《东方体坛》，一周三期，另外还有半月刊杂志。你的任务就是把田径这方面的新闻和评论做好，跑新闻这活也挺累的。另外一个任务就是对庆春体院的跟踪采访。你也知道这个训练基地有很多优秀的国家队运动员和教练员，而且你有特殊的身份这我也就不用多说了对吧！”
　　柳麦古灵精怪地连连点头。
　　“部里配给你一台笔记本电脑，一部相机，一部手机。还有，手机必须要保证天天开，而且要经常看体育新闻。当实习记者可不轻松，希望暑期结束，你会更清楚今后想要什么。
　　“总编，我一定努力！”
　　“嗯，一会我找个老记者带你出去转转，熟悉熟悉部门……”
　　柳麦就这么鬼使神差地开始了自己的新工作。也许连她自己也没想到，自己曾经说过的话竟然应验了。
　　杨铭是一定会找易遥“算帐”的，就是现在。
　　在给易遥打了五通电话都没人接的情况下，杨铭动身下了楼。
　　“小李，面试定在这周五。”易遥站在办公室门口招呼着。看见杨铭过来了，便开起玩笑来。
　　“杨总编无事不登三宝殿，该不会又来管我要人吧！”
　　“哪呀！一个就够啦，足够啦！”
　　然后杨铭放小了声音。“晚上六点如果有空，请你吃个饭，楼下餐厅见。”
　　说完笑笑走了。

　　（五）

　　易遥赴约了。杨铭穿着黑色西装早早就来等候了。
　　“我坐这可以吗？”
　　杨铭闻声抬起头，看到是易遥连忙起身走到对面拉椅子。
　　“坐坐坐！我以为你不来了呢！”
　　“我像是那么小心眼儿的人吗？不过，你欠我可不止一个人情！”
　　“是是是……”
　　浓茶的热气不断上升，时间回到了1998年。
　　四年前，杨铭和易遥在同一家杂志社工作。那时的杨铭已经在杂志界小有名气。他写的文章和评论语言犀利，直中要害，但又不乏幽默，因此吸引了不少读者。很快就爬到了主编的位子上。但同时，也有一些嫉妒他的同行。
　　“要是没有你，我都不知道现在我会怎么样。”杨铭倒了满满一杯酒。
　　“我敬你！”
　　“你可别！我就开个玩笑，你还当真了。”
　　“就算你不提我也得谢谢你。真的，当年要不是你，我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可是你离婚了。你当初为什么不和惠林解释清楚？”
　　“我也不知道离婚究竟是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但是现在看来，她离开我过得更成功也更洒脱了。”
　　“她后来找过我。你不知道吧！”
　　“什么时候的事？”
　　“九九年，我记得是大年初三，我刚结婚一个月。那天晚上，她专门来找我，我俩在家里喝红酒，她最后喝醉了，我这才知道，她当时早知道我们之间是个误会，她说她有点厌倦婚姻了，想要自由，她一直想去国外发展，但是你不同意，所以想用离婚试探你一下。没想到你想都没想就同意了。她是一气之下决定和你离婚的。”
　　杨铭和易遥说的四年前的事，起因是杨铭在一次例会上反对了同事宋启衡的一个关于改编栏目的提议。宋启衡是个小心眼，并且一直喜欢易遥，而易遥又和杨铭走得很近。所以，宋启衡一直想找机会报复杨铭。报社的利润主要来自广告，当时的宋启衡也心心念念想坐上广告部部长的位置，而且，他知道广告部部长任思远为了能稳住自己的位置，每年都想方设法给杨铭送点红包，但都被杨铭拒之门外。
　　后来，宋启衡听说杨铭妻子的文化公司资金出现问题，还欠员工二十几万的工资发不出。此时，宋启衡给任思远出了一个馊主意，打着借钱的旗号，给杨铭送八万现金。在那个艰难的时刻，救妻心切，杨铭犹豫了，最后还是收下了任思远“借”给他的钱。匆忙之中，也忘记了打欠条。而宋启衡准备第二天匿名向市纪委举报杨铭贪污受贿。
　　也就在当天，杨铭和好友易遥说起此事，心觉不妥。易遥帮他分析了整个事件过程，觉得应该把任部长“借”给他的钱上交，并且主动提出借给杨铭十万元给他妻子救急。
　　所以，赶在市纪委下来调查之前，杨铭把行贿现金上交，说明经过，躲过了一截。宋启衡眼看没有得逞，又寄给杨铭妻子几张关于杨铭和易遥的照片，来破坏他们之间的感情，照片来源是一次酒会上易遥喝多了，出门的时候杨铭给易遥披衣服的照片。那段时间，他们每天因为公司前途的事和照片的事争吵，双方失去了信任。最终，杨铭的妻子提出离婚。
　　杨铭选择离开杂志社，去外地打拼，努力赚钱还给易遥。而他原本幸福的家也不复存在了。

　　（六）

　　柳权怎么也想不到，当柳麦再来看自己的时候竟真的成了一名体育记者。
　　“最近忙吗？”柳权悠闲地坐在椅子上点上一支烟。
　　“忙，快忙死了！我才上了几天班，净出去跑新闻，腿都快断了！而且可恶的是，回家了大半夜的还要赶稿子。昨天替同事跑了个足球联赛的新闻，正赶上球员打架，那场面真壮观，观众席上扔什么的都有！”柳麦一边用毛巾擦着刚刚洗过的脸一边对着镜捋着头发。
　　“那你可小心点！别往人多的地方挤！”
　　“不挤行吗！人家就是要这种冒死报道的新闻，那才有价值呢！不过没事，我心里有谱！……对了大伯，我们领导说了，说让我经常往你这儿跑跑，好给他们登大独家。他还挺向着我的！”
　　柳权笑着，继续吸着烟。可突然他好像想到了什么。
　　“麦麦。”
　　“恩？”
　　“你自己在家住有意思吗？”
　　“那能怎么办，您又不经常回去。反正我也习惯了。”
　　“……要不这段时间你住到学校来？”
　　“这样……不太好吧……人家都交的有住宿费，我白住……我看算了吧。”
　　“夏梦的室友回家歇产假了，反正你开学就回学校去了，一个多月我觉得还是可以住一下。”
　　“好啊！这样我就不用自己在家担惊又受怕，而且工作又方便！”
　　第二天，柳麦接到柳权的电话，下午可以搬去夏梦的宿舍了。
　　柳权还不知道柳麦和夏梦早已认识了，直到看见她们两个见面时那股亲热劲儿才恍然大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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