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里事物太浅薄

　　第三节课课间的铃声刚响，夏知余就被同桌推着往走廊另一头走，“去不去小卖部，听说新到了青提味的汽水”
　　夏知余的脚步磨磨蹭蹭的眼睛却越过人群往楼梯口瞄，果然，穿蓝白校服的男生就站在那里背着双肩包，手里捏着半块没吃完的薄荷糖。
　　是一班的周益。
　　这是夏知余第27次，在这个时间点“偶遇”他。
　　第二次注意到他，夏知余抱着作业本从办公室出来在走廊拐角差点撞上他，怀里的本子哗啦啦撒了一地，他弯腰帮忙捡，直接碰到他手背时，带着点薄荷糖的清凉气一后来他才知道，他总在课间吃那种透明包装的薄荷糖。
　　从那以后，夏知余的课间10分钟就有了固定轨迹，假装去打水，路过一班门口时，放慢了脚步，去小卖部门口买东西，特意绕远路经过他时常待的楼梯口，甚至连去卫生间都要算好时间，就为了能在走廊和他迎面遇上一次。
　　“看什么呢，小同桌”夏欢欢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周益？他们班今天上体育课，估计在等同学呢”。
　　夏知余赶紧收回视线，心脏却像被那半块薄荷糖的凉气浸过，又麻又痒。他知道他体育课会提前10分钟下楼，知道他喜欢在楼梯口把最后一点薄荷糖嚼完再走，甚至直到他扔糖纸时，会特意把角折的整整齐齐。
　　这件事，他大概从来没留意过。
　　就像现在，他把糖纸扔进垃圾桶，转身往楼下走。路过夏知余身边时带起一阵风。他闻到那股熟悉的薄荷味，忽然攥紧了手里的空水杯，早上特意没接水，就是想等这一刻假装去打水，跟他说一句“借过”
　　两人对视了一眼心脏都砰砰砰的跳。
　　可话到嘴边只剩僵硬的低头直到他的脚步声消失在楼梯拐角，他才敢抬起头看着那扇紧闭的安全门，指尖在水杯壁上按出浅浅的印子。
　　小卖部里，夏欢欢举着青提汽水问他“要冰的还是常温的”？
　　夏知余盯着冰柜里的薄荷糖忽然说“帮我拿一包那个吧，透明包装的”。
　　付账时，他捏着那包还没拆封的薄荷糖，听见外面传来体育课集合的哨声窗外的阳光落在操场上，身穿蓝白校服的男生正跟着队伍跑起来，背影在人群中里一晃就不见了。
　　他把薄荷糖塞进校服口袋里指尖隔着包装袋摸到那层薄薄的凉意。
　　其实不用跟他说“借过”也没关系，夏知余想。
　　至少他知道每周二和周四的第三节课间走廊的尽头楼梯口总会有半块薄荷糖的味道等着她路过。
　　这就足够了。
　　夏知余又在看台上找到那个位置时，第三节课的预备铃刚响过。
　　篮球场的灯光亮的晃眼穿橙色球衣的男生正在中场投篮。跃起时，球衣下被风撇起一角。
　　背号是7号，和他常用的水笔笔帽上的数字一样。
　　夏知余不知道几次注意到他是上个星期的篮球赛，他被对方球员撞到膝盖在地上擦出一道红痕，却咬着牙站起来，继续的下场时，往嘴里塞了颗薄荷糖腮帮轻轻的鼓动着，阿胶的汗滴落在锁骨上，像坠了颗透明的星星。
　　从那以后，夏知余的草稿本上开始出现各种各脚度的7号球衣，笔袋里常年躺着薄荷糖走过和他总在小卖铺买的那个牌子一样透明包装，拆开时能闻到清清凉凉的气。
　　“砰”的一声，篮球砸在篮球板上弹回来正好滚到看台底下，周益跑过来捡球，抬头时和夏知余的视线撞在一起。
　　夏知余像被抓包的小偷，猛地低下头假装翻笔记本，耳朵却烧的厉害，能听见他捡球的声音。还有撕开糖纸的轻响一是薄荷糖，那股熟悉的味道顺着风飘上来，夏知余偷偷含在嘴里的这一颗，还要浓一点。
　　“同学”，他忽然开口，声音带着运动后的微哑，“你的笔掉了”。
　　夏知余慌忙的低头，果然看到黑色水笔，滚到台阶边，他已经抱着球站在台下，指尖夹着夏知余的笔，另一只手还捏着半颗没吃完的薄荷糖。
　　“谢，谢谢”。夏知余伸手接过去指尖碰到他的指腹，带着点汗意的凉意像刚从冰水里捞出来似的。
　　他没有立刻松手，反而朝夏知余举了举手里的糖纸“你也喜欢这个牌子”？
　　夏知余愣了愣，才发现自己紧张到忘了藏校服口袋里露出半截透明糖纸，脸瞬间更烫了，只能胡乱点头“嗯......随便买的”。
　　他笑了笑，眼睛弯起来的时候，睫毛在灯光下透出一片小阴影。“我总在这儿打到晚自习开始 ”。他说，“下次可以一起订单买，超市整合更便宜”。
　　周益说完，转身跑回球场，运球的声音笃笃响，像敲在夏知余心尖上。
　　夏知余低头看着手里的笔，笔上还留着它的温度，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上周夏知余在小卖部犹豫买哪种薄荷糖，身后有人轻轻说了句“透明包装的那个味道更淡”，当时没敢回头，现在才想起来，那声音和刚才的一模一样。
　　还有小同桌前几天念叨的“有个总穿白衬衫的女生，一班的周益昨天问我说总看到有人在看台上看他打球”。
　　晚风从球场吹过来带着青草和汗水的味道，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薄荷香我摸出兜里的薄荷糖纸，拆开含进嘴里时，舌尖泛起清甜的凉。
　　远处的周益又投进一个三分球，转身时往看台上看了一眼，正好对上夏知余的视线这次他没移开目光反而举起手里的矿泉水瓶朝我这边晃了晃。
　　我突然想起他刚才说的“下次”，指尖在笔记本上无意识的画了个小小的7，旁边缀着颗歪歪扭扭的星星。
　　晚自习的铃声彻底响起来时，我才抱着笔记本往教学楼走。身后传来篮球落地的声音，还有他喊住夏知余的声音“同学，明天这个时间，我在小卖铺等你”？
　　我脚步顿了顿，没有回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感觉口袋里的薄荷糖好像比刚才更甜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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