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4
冰冷的屏幕荧光是这间昏暗房间里唯一的光源,映照着谢砚轮廓分明的侧脸。他身体微微前倾,微眯的双眼如同鹰隼锁定了屏幕上那个纤弱的身影。
此刻,他所有的感官都凝聚在那小小的监控画面上,不容错过她脸上哪怕一丝最细微的涟漪。
想看她听见自己名字的反应。
结果只是淡淡地皱了眉,随后嘴角又勾起细微的弧度。远远不如在图书馆发现盲文威胁时那瞬间褪尽血色的生动,仿佛像听到了一句道歉?
谢砚胸腔里那点隐秘的期待,如同被针扎破的气球,瞬间瘪了下去,不爽地抵了抵后槽牙。
一种失控的烦躁攫住了他。他阴沉着脸,手指却像拥有独立意志般,迅速而精准地按下了录制保存键,把这段保存了下来。
隔天早上,阳光透过薄纱窗帘,在地板上投下模糊的光斑。单清不知为何昨天居然睡得比预想中沉。
她不是一个习惯让自己待在紧张的状态的人,为此她往往会天马行空地找很多借口让自己心安。
就像此刻,一个念头在她脑海中盘旋、生根:那个叫谢砚的人,他主动交出了名字。是他,没错了。那么……他如此费尽心机地渗透她的生活,掌控她的一举一动,甚至用名字来宣示存在……这疯狂的举动背后,难道隐藏着一种……扭曲的……喜欢?
而且对她的行踪了如指掌,必定在家里安了摄像头。想到这里,她反而感到一种奇异的“心安”,仿佛黑暗中的敌人终于被勾勒出了一个模糊的轮廓。
这种想法像一剂微量的麻醉剂,让她紧绷的神经松弛了些许。
她和赵文文说话都敢大胆一点了。
午饭的气氛相对轻松。单清小口吃着东西,看似随意地放下了筷子,冷不丁地开口,声音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文文,你说,一个人喜欢监视另一个人甚至熟悉 ta 生活的每一个细节,那这个人对另一个人是什么情感呢?”
赵文文背地没少看墙纸爱文学,听见这熟悉的开头,思忖片刻:“暗恋吧,而且是占有欲极强的那种。”
随后赵文文又不解地问:“单清姐怎么突然问这个?”
单清脸上又挂上那个标准的淡笑:“没事,我替我一个朋友问问。”
朋友?赵文文也没有深究:“好吧,我经常在小说里面看到这种,现实遇到感觉还挺惨的。”
“对啊,一言不合就跟踪别人的人真的很没有礼貌。”
一丝奇异的、近乎得意的浅笑,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漾开的涟漪,缓缓在单清唇边扩散开来。这笑容出现在她苍白而沉静的脸上,与她那双因失明而显得格外空洞、深不见底的眼眸形成了一种强烈的反差,呈现出一种近乎妖异的、令人心悸的美感。
她知道这时那个谢砚应该是听到了她们的谈话,逞一时口快也会让低满足欲的单清感觉解气。
如她所料,屏幕前,听到“暗恋”,谢砚几乎是条件反射地从鼻腔里发出一声短促而冰冷的嗤笑。
可能吗?他知道,他只是讨厌她而已。迷恋?不会是他的情感。
然而,他的目光却像被钉住了一样,无法从屏幕上移开。
尤其是当单清轻飘飘地说出“没礼貌”三个字时,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痒意和被戳穿的奇异躁动在他体内翻腾。
他无意识地伸出舌尖,反复舔舐着有些干燥的下唇,仿佛在品味某种苦涩又刺激的余韵。
手指,更是不受控制地抬起,指腹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力度,一遍又一遍地、来回抚摸着嘴唇的轮廓,仿佛要擦去某种无形的烙印,又像是在压抑即将脱口而出的、更加疯狂的话语。
“我是朋友?”虽然谢砚心里明白这只是个借口。
单清的反击,非但没有熄灭他的火焰,反而像泼上了一桶油,让那名为关注的毒焰,燃烧得更加炽烈而不可预测。
半年前,单清车祸的阴霾未散,颜家便借机大肆炒作“安允岳肇事逃逸”,舆论风暴直扑安家,重创安父关键选举。
睚眦必报的安父立刻反击,查获其藏匿大批国际失窃原石的隐秘仓库。
安父匿名引爆此案,颜家瞬间深陷“赃物门”风暴。
颜家大少颜峥掘地三尺揪出藏赃物的背后真凶。
他清楚地知道是安家搞的鬼,全拜他那个愚蠢的妹夫所赐,但正值合作时期,闹掰只是让颜家陷入更深的水,只好查是谁藏的不属于颜家的原石在他们的仓库里。
严刑逼供下,陈泽川骨头尽碎,嘶喊着供出幕后主使:“是谢砚!”
千钧一发之际,潜伏在颜峥身边的律师余任,实为谢砚心腹,火速将危机密报谢砚。
收到消息时,谢砚正悠闲地啜饮着顶级蓝山,俯瞰都市夜景。瞥见屏幕上“陈泽川反水,颜家全力扑杀”的字样,他仅眉梢微挑,唇角反而牵起一丝玩味弧度。
早在塔桑尼亚他已经看出来陈泽川的贪心,偷吃了他一批原石,进军国内市场后,他故意把陈泽川安插在安家,他陪着做戏,帮他把原石放在颜家仓库里就是为了今天。
“动作还挺快”,他轻呷咖啡,语气淡漠如评天气。从容起身,随手拎起旅行袋,装几件便衣和电脑,仿佛只是出门散心。
“潼县,”他自语,眼神波澜不惊,“清净几天。”
未留痕迹,未带随从,谢砚如一阵捉摸不透的风,悄无声息地遁离风暴眼,落脚潼县。
颜家失去了谢砚的踪迹,犹如一拳打在棉花上,憋闷至极。怒火无处发泄,便将矛头再次对准了陈泽川。
为了将功赎罪的陈泽川,拼命回忆谢砚的弱点。他猛地想起一个细节:谢砚在那次酒吧谈话中寻问过那个女人,以及他曾无意中瞥见过谢砚手机上一张模糊的监控截图,画面中心是一个孤寂女子身影。谢砚从不留意女人,却唯独保存着她的影像,这绝对不寻常!
“单清!那个车祸失明的女人!”陈泽川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切地向安家和颜峥献计,“谢砚对她很特别!非常在意!控制住她,就等于捏住了谢砚的命门!她在潼县,现在只有一个叫赵文文的护工照顾!”
这个提议正中安家下怀。安父立刻顺水推舟,对颜峥表达了协助查明真相的“诚意”,同时表示愿意“配合”颜家的行动。
于是,一道冰冷的指令下达到了潼县。
冰冷的电子音突兀地撕裂了出租屋的宁静,是赵文文的手机。屏幕上跳动着“安宅内线”四个字,像某种不祥的预兆。
她忐忑地接起,听筒里传来管家惯有的声音,像宣读公文:“文文,大少奶奶临盆在即,身边缺得力可靠的人。你是府里的老人,知根知底,少爷点了名要你回来伺候。即刻动身,家里会派车到车站接你。不得延误。”
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铆钉,敲定了不容置疑的命令。没有询问,没有余地,只有斩钉截铁。
赵文文握着手机的手指瞬间收紧,指节泛白。她下意识地转头看向坐在窗边藤椅上的单清。
单清微微侧着头,似乎被这通电话吸引了注意力,空洞的双眼朝着声音的方向,脸上是惯常的平静,却让赵文文心头涌上巨大的不安和不舍。
单清姐现在……身边只有她了。失明、脆弱、又刚刚经历了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事……
“可是……管家,单清小姐这边……” 赵文文试图争取。
“单小姐那边,家里自有安排,你不必操心。” 管家冷硬地打断,语气里透着一丝不耐烦,“照顾好大少奶奶和未来的宝宝,才是你的本分。车票信息会发到你手机上,别误了车。”
话音未落,电话已被挂断,只留下一串忙音。
赵文文握着手机,僵在原地,满腹的话堵在喉咙口,最终只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
安家的命令,对她这样依附生存的人来说,就是不可违逆的铁律。
担忧像藤蔓一样缠绕着她的心,她匆匆走到单清身边,蹲下身,握住单清微凉的手,语速又快又急,充满了不舍和愧疚:“单清姐,对不起…家里突然有急事,大少奶奶要生了,点名要我回去照顾…我…我得马上走。家里说会安排别人来照顾你,你…你一定要好好的,按时吃饭吃药,有事…有事就…” 她哽住了,想到单清无法打电话,巨大的无力感将她淹没。
单清反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嘴角努力牵起一丝安抚的弧度:“去吧,文文,工作要紧。别担心我。”
声音平静,却让赵文文鼻子一酸。她不敢再多停留,怕自己忍不住哭出来,只能胡乱地点头,匆匆收拾了行李,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这个她照顾了几个月、也让她牵挂不已的“家”。
门“咔哒”一声关上。那熟悉、温暖、带着点羞涩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楼道里。
单清独自坐在藤椅上,窗外的光线似乎也暗淡了几分。她失去了熟悉的声音和温度,像一个被突然抛入绝对黑暗和未知深海的盲舟。
不由得想起那个肇事者在她失去视线前竟然驱车逃离,虽说后来有了巨额赔偿,但是要是及时送医的话,没准她也不必辞职,更不必遇上被变态纠缠这种烦心事。
想到这里,单清不由得害怕今晚变态会不会因为赵文文的离去突然行动。
而在潼县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谢砚面前的电脑屏幕上,正清晰地显示着出租屋门口赵文文匆匆离去的背影,以及屋内那个坐在窗边、如同凝固雕像般的单清。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眼神幽深。
棋局,果然朝着意想不到的方向滑动了。安家这步“釜底抽薪”,颜家顺水推舟的“人质”策略……真是拙劣又直接。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