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嚣之城

　　宋淋轩出了警局开车回自己的常住居所。好吧，也不能算常住。总之没事的时候就住在这儿。那套房子在市中心，70多平，两室一厅一厨一卫。宋淋轩一个人住绰绰有余。人是真的多，邻里相处也算和睦。当然就宋淋轩这个工作也见不到什么人。住五六年了连对面邻居是男是女长得什么样都不知道。

　　宋淋轩沉默的看着自己几乎半年没住从而落满灰尘的地方。无奈点了外卖，备注6:30送到，然后进卫生间打水收拾。收拾了主卧客厅和卫生间，剩下的次卧和厨房也没必要收拾，反正也不用。宋淋轩躺在沙发上闭目养神，闭着闭着就睡着了。

　　宋淋轩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喂？”

　　“您好，您的外卖给您放门口了，记得拿。”

　　“好，我知道了，谢谢。”宋淋生给挂掉电话，6:30了？看了一眼窗外天色还没有全暗。天边还残留夕阳的余晖。

　　吃完宋淋轩打算把刚收拾出来的垃圾一起扔掉，出门前看了一眼时间，7点整。本来踏出去的一只脚收回来，在门柜上拿了个口罩戴上才安心出门。

　　开门时和也要扔垃圾的领居来了个面对面，还好开门的是老人。

　　宋淋轩松口气：“老人家这么晚了，要不我帮你扔掉吧？”

　　“不用了，小伙子一起下去吧，你是最近才搬来的吗？”

　　“不是，我住五六年了。工作原因很少回来。”

　　“哦，这样啊，工作一定很忙吧。”老奶奶拄着拐杖下楼。

　　宋淋轩跟在身后，怕老人摔倒：“还行吧，不算忙。”

　　扔完垃圾老奶奶问：“小伙子，能陪我在小区里走一会儿吗？”

　　宋淋轩本来想上楼的，小区里人太多，被认出来的风险也很大。但老人家似乎自己一个人住，平时也没有什么人陪他吧。干脆答应下来。

　　老奶奶边走边和宋淋轩聊天：“小伙子，我姓桑。这条路我每天都会走一遍，我小时候这里还是泥路，我就和几个玩伴一起从这头跑到那头。那里有棵柳树，我们会爬上去坐在树枝上看风景。”

　　“很无忧无虑的童年。”

　　“是啊，再也回不去了。”桑奶奶感慨，“小伙子，你姓什么？”

　　“我姓宋，您叫我小宋就行了。”宋淋轩的声音在口罩里闷闷的。

　　“小宋啊，奶奶想知道你为什么留长发。当时看第一眼我还以为你是谁家姑娘，长这么高。”

　　宋淋轩长发及腰，平时就扎了个低马尾，也不嫌麻烦。“工作需要留的头发，后来长长了也就懒得剪了。”

　　“哦，这样啊。”桑奶奶问，“那你今年多大了？有对象吗？”

　　宋淋轩哭笑不得。是每个长辈都会操心这件事儿吗？“29岁，没谈过。”

　　桑奶奶思考：“要不奶奶把孙女介绍给你吧？”

　　宋淋轩来不及拒绝桑奶奶就接着往下说：“奶奶有两个孙女，大孙女姓桑，叫桑溪岚。在一家公司当秘书，什么公司来着？好像叫什么冽泉什么香水公司。反正挺有名。”

　　宋淋轩心想：冽泉？安临的子公司之一。

　　“小孙女姓林，叫林溪怡。会化妆，听她姐姐说这个职业叫化妆师，小溪好像还是给大明星化妆的，能见到好多电视上才能见到的人。”

　　等等，林溪怡？

　　桑奶奶还说：“岚岚最近出差了，要后天才能回来。小溪一天天的都见不到人，从前还能打电话回来，现在忙起来十天半个月都没有联系喽。”

　　等走到这条路的尽头，桑奶奶指着那柳树问宋淋轩：“小宋，你相信古树有灵吗？”

　　“当然，万物皆有灵。给予爱也会收获爱。”

　　桑奶奶走向柳树，宋淋轩可以看到古树周围泛着温润的光，光慢慢凝聚起来，化成人形。是一名女子。想来这就是古树的树灵吧。桑奶奶看不到，树灵拥抱了她。

　　桑奶奶抚摸着树干：“你看着我长大，结婚，生子。你见证了我的一生。人来人往，来来去去，你却还在这里。”

　　宋淋轩陪桑奶奶拜访古树，问过河流，最后回到家里。桑奶奶关门时还问：“小宋啊，真的不考虑奶奶的两个孙女吗？”

　　宋淋轩笑着拒绝：“不了奶奶，她们会遇到适合自己的。我不是她们的归宿。”

　　桑奶奶：“好吧，祝你找到自己的归宿。”

　　宋淋轩关上门，打电话给晏骁，过了一会儿才接起来：“喂晏队，问个问题，小林的名字是什么？”

　　晏骁坐在电脑前浏览嫌疑人名单里的个人信息，手机放在旁开的免提：“小林的名字是林溪怡。二十五岁，有个姐姐叫桑溪岚，二十八岁，在隔壁市出差。19岁时父母双亡，她的死亡证明发给了她姐姐。怎么突然问这个了？”

　　宋淋轩捏捏鼻梁：“没什么，我今天遇到她奶奶了，老人家挺想她的。”

　　“哦，没告诉她吧？明天骆熙权会跟你的剧组和公司那边沟通。你后天下午可以复工了。”

　　“好，谢谢。”

　　“不用谢我，谢我师弟吧。今天给你的通讯器用的时候小心一点。”

　　“放心，不会被发现的。”

　　“通讯就连在我这个号上，一定范围里，你听到的没听到的都会传到我这里。”

　　“嗯，再见。”宋淋轩挂断电话，洗漱完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闭上眼睛脑海里全是小林。无奈下床吃了两颗药才睡着。

　　次日一早，宋淋轩刚醒来就听见敲门声：“小宋，是我。”桑奶奶啊。

　　宋淋轩下床开门。桑奶奶精神抖擞的站在门口：“小宋刚起啊，奶奶等你一起去吃早饭。”

　　宋淋轩脑子还没清醒：“嗯，好，您进来坐，等我15分钟。”

　　等洗脸时被冷水刺激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答应了什么。

　　宋淋轩戴着口罩，站在人头颤动的早餐店门口时还有点恍惚。原来是这样子的吗？

　　桑奶奶声音洪亮如钟：“来份拌面！”又问宋淋轩，“想吃啥？”

　　宋淋轩随便说：“要不然来碗拌面吧。”

　　老板转对后厨喊：“拌面两碗！”

　　桑奶奶和老板很熟，坐在位置上聊天：“你儿子今天怎么没来帮忙？”

　　老板抹布往肩上一搭：“哎呀，他最近找了个对象，今天约会去了。我还没见过人家呢。他藏着掖着不让我看，说是确认要永远在一起了才给我看。桑阿姨这位是你孙女对象吗？”

　　桑奶奶乐开了花：“不是不是，我倒是希望啊。可他没答应。这是我邻居小宋，小宋，这是戚叔叔。你下次让他给你加量不加价。”

　　戚老板说笑道：“也是，这孩子太瘦了，该多吃点。”

　　宋淋轩也笑道：“我只是看着瘦，也不轻。”

　　电视机里播着综艺，戚老板突然说：“看，现在电视上出现的人就是我的儿子，是不是长得很像我？”

　　宋淋轩一看，戚溯源？

　　“这孩子进娱乐圈里就瘦了。过年回家还要保持体重，连饭都不能多吃，太辛苦了。”

　　戚老板长的方正有侠气，戚溯源却是一副楚楚可怜的小白花模样。骨相也不符合。宋淋轩知道戚溯源整过容，看来是削过骨。
　　“我当时也看了这个综艺，弹幕都叫他戚哥哥。他还是这季的常驻嘉宾。”戚老板很自豪，“不过很忙，连过年也只回来两三天。”

　　可惜了，戚溯源常驻嘉宾位置来的不正。

　　宋淋轩安静得听着没说话。老板娘在后厨喊：“老戚！面好了！”

　　戚老板起身：“来了来了，别喊那么大声，你嗓子又没好。”

　　宋淋轩看得出来戚老板是很好的人。只是戚溯源……

　　吃完饭桑奶奶申请邀请宋淋轩来自己家里吃饭，并表示家里没菜了，要去菜市场买，自己一个人拎不动那么多，需要宋淋轩帮忙。

　　宋淋轩推脱不掉，就跟着去了菜市场。菜市场人也很多，宋淋轩跟在桑奶奶身后看她买菜，完全看不出来这个人的西红柿和那个人的西红柿有什么区别，只好充当一个拎菜的工具人。外面车水马龙，这里人声嘈杂，问价的声音里混着方言。宋淋轩像烟火人间里的看客，热闹是他们的，与自己无关。

　　宋淋轩见过各种各样的感情，演过太多太多的人，早就知道活在世间不宜有太多羁绊，到头来还在痛苦，不如不动心不动情，过的随性一点，什么时候该有什么情感，等过了就放下。宋淋轩不知道自己这算什么，觉明方丈说这是无心无情。那便无心无情罢了。

　　等买完菜回到小区10点多了，由于宋淋轩根本不会做饭，所以就只能洗洗菜，打打下手了。

　　吃上饭的时候已经12点了，桑奶奶很担心：“小宋啊，你找对象一定要找一个勤俭持家的，特别是一定要会做饭。”

　　宋淋轩感慨，妈也说让我找会做饭的，我是被厨房排除在外了吗？

　　“好。”夹起块红烧排骨放进嘴里。嗯？好吃。

　　宋淋轩津津有味的啃着排骨。桑奶奶看在眼里：“喜欢吃就多吃点。”

　　吃完饭宋淋轩主动承担了收拾桌子一事，毕竟刚吃了人家那么多排骨。桑奶奶坐在客厅里喝茶，打算休息一会儿再去洗碗：“小宋，你有什么爱好吗？”

　　宋淋轩坐在旁边泡茶：“爱好？好像没有。听音乐算吗？”

　　“什么音乐？”

　　“偏好纯音乐，轻音乐之类的，放松心情。”

　　“这样啊，我孙女喜欢听流行音乐，什么《重生》《轮回》《化蝶》的。我是不懂。”

　　“《轮回》我听过，讲爱情故事的。”宋淋轩将自己喝过的茶盏洗好放回架子上，“桑奶奶，我明天下午走，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家里有人照顾你吗？”

　　“有有有，岚岚明天上午会回来的。”

　　“好，那我走了。您好好休息。”宋淋轩和桑奶奶告别。

　　桑奶奶：“奶奶怎么以后怎么找你呀？”

　　宋淋轩迈向门的脚步一转：“桑奶奶您会加微信吗？有事儿找我，或许我能帮上忙。”

　　桑奶奶如愿以偿加上宋淋轩的微信，把备注改成“小宋”。

　　晚上桑奶奶出去了，走之前还担心小宋会不会把自己饿死。宋淋轩哭笑不得：“不是桑奶奶，人的本能不就是想办法活着吗？放心吧，不会做饭我还不会点外卖吗？”

　　桑奶奶边下楼边说什么外卖这能好到哪里去？小宋多回来了，回来之前跟奶奶说一声，奶奶给你做红烧排骨吃。

　　送走桑奶奶一个电话打进来，宋淋轩本来想直接挂的，一看来电人不得不接：“喂，妈。”

　　“淋轩，我看到热搜了，怎么回事啊？”

　　“不是妈，你这消息也太滞后了。您的微博账号是个摆设吗？”宋淋轩站在阳台上，看着窗外市中心的车水马龙，漫不经心道：“没事，剧组出事配合调查而已，他们想让我当下线人，我同意了。”

　　“这样啊，什么事？”

　　“保密。”

　　“行，妈妈知道了。”宋妈换了一个话题，“判轩放暑假了，说要去你那住。”
　　宋淋轩有些诧异：“他不去你们那，来我这儿干什么？”

　　“你知道的，临城市公安大学在山里。他说他在山里待久了想感受一下人间。学校里到了晚上像有鬼一样。”

　　宋淋轩站在阳台上，风吹起他的长发：“他们学校本来不就有鬼吗？那地方原来可是乱葬岗。”

　　“反正他要去你那，我和你爸有什么办法？”

　　“哎。他什么时候到？”

　　话音刚落就听见拍门声。“宋淋轩！我知道你在家！开门！”

　　宋淋轩扶额：“他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学会礼貌敲门。”

　　宋判轩站在门外不见宋淋轩来开门，正准备拍第二下，门毫无征兆的打开了。宋判轩重心不稳，摔进门里。

　　宋淋轩看着趴在自己面前的弟弟问：“你在公大学了什么？怎么给不法分子创造机会杀掉你？”

　　宋判轩从地上爬起来：“怎么可能？我只是没站稳，被地毯绊了一下。”

　　宋淋轩就这么看着他：“下盘不稳，怎么当警察？你知道你们这个专业的警察是全部要出外勤的吗？”

　　宋判轩在他哥如有实质的目光中低下头，用发旋对着他哥：“你知道你再不开门我就要说什么了吗？”

　　“什么。”

　　“开门开门开门啊，你有本事藏男人你有本事开门啊。”这句话被宋判轩说的毫无气势。

　　“呵呵，胖胖啊。你哥我这里这么多人，请问你要找哪一个啊？”说这话时宋淋轩刻意压低声音，像恶魔的低语。宋判轩浑身鸡皮疙瘩突然冒起。

　　宋妈适时出声：“行了，淋轩别吓唬你弟。”

　　宋林轩恢复正常语调坐会沙发上：“妈，胖胖这个专业不经吓可不行。鬼就是在人受惊吓神魂不稳时趁虚而入。”

　　宋判轩反应过来，拉着行李箱气势冲冲的进来夺过通话权：“费编剧，看看你给我生的好哥哥！”

　　费编剧不紧不慢：“你哥也没说错，不经吓的刑警不是好刑警。好啦，我要写剧本了。不说了，你们聊，再见。”干净利落挂掉电话。

　　宋判轩盯着被挂断电话，一句“你是不是不爱我”卡在喉咙里。宋淋轩把手机装回兜里：“问你一个问题，你是出去吃还是自己点外卖？”

　　宋判轩早有准备，当机立断把行李箱打开，从里面拿出一桶泡面：“还好我有存粮。哥，开水在哪儿？”

　　“厨房。还能在哪儿？”

　　宋判轩抱着自己的泡面进厨房：“我就是觉得常理在你身上不适用。”

　　你真是皮痒了。

　　“你自己睡客卧。晚上见鬼了别怕，装没看见就行。”宋淋轩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我明天下午走，你是要跟我一起还是留下？”

　　宋判轩头也不回道：“和你去干什么？帮你拎杂物当免费助理？我才不去。”

　　“哦。”

　　宋判轩坐在餐桌上吃泡面，无意间扫了眼阳台，把嘴里的面咽下去：“哥，阳台上是古筝吗？”

　　“嗯。”

　　“诶嘿。你近几年有时间练吗？让我看看你如今能力如何！我要听《高山流水》！”

　　“你有那个欣赏能力？”

　　“我不管。我就要听！反正你外卖也没到，弹一段怎么了啊？”

　　“别一会儿听困了扎进泡面桶里。”

　　宋淋轩起身去卫生间洗手，还能听见宋判轩大叫：“我才不会！”

　　宋淋轩出来把手擦干，把盖在琴上的防尘布拿掉，放在一旁的架子上。宋淋轩坐在椅子上，从琴盒里拿出工具将琴弦调好。为自己缠上拨片，开始回忆《高山流水》的曲谱。

　　宋判轩看宋淋轩思考也就没特意去关注，又吃了口面。突然听到铮铮古琴声。他是音盲，听不出“高山”与“流水”的意境，也听不出“知音难觅”的意味。好吧，这可能从另一个方面体现了知音难觅。他就觉得很舒服，很安静，心灵好像得到了净化。

　　晚上宋判轩睡得迷迷糊糊，突然感觉背后一股阴风吹来。判判把被子盖紧，翻了个身想，我空调没开这么低呀，不是定时了吗？睁眼一看瞬间吓醒。自己旁边躺着一个带狐狸面具的陌生人。还面对面！宋判轩裹紧被子又翻了个身滚下床，床上的人还是一动不动。屁股的痛楚让他清楚的意识到自己不是在做梦。谨记学校和哥哥教诲，硬是保持镇定，走进主卧，蹦上他哥的床。

　　宋淋轩睡眠本来就浅，宋判轩蹦上来时床垫的凹陷太明显。宋淋轩背对着他弟：
　　“干什么？”

　　“见鬼了。”

　　“哦。你压到我头发了。”

　　宋判轩压低声音，无能狂怒：“我知道！但这是重点吗？！见鬼了啊！”

　　“哦，快睡觉。”

　　“我在努力，我很冷静的。”宋判轩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气若游丝。

　　冷静？呵。宋淋轩感觉到整张床都在动：“那你能不能别抖了？”

　　“这不是我能控制的。”宋判轩牙关打架的声音过于明显了。

　　宋淋轩沉默，这次宋判轩这么抖下去，觉都不用睡了。起身从抽屉拿了一瓶药出来，拆了一瓶新的矿泉水：““给，吃一颗再睡。”

　　宋判轩不语，只一味地抖牙关。让宋淋轩想起那个表情包。

　　“你是自己吃，还是我喂你，又或者出去面对？”

　　宋判轩颤颤巍巍坐起来，接过他哥手里的药瓶和水选择自己吃。

　　开什么玩笑？要他哥喂比让他出去面对还可怕。

　　宋判轩吃完没多久就睡了。哦，强制关机。宋淋轩看弟弟睡熟了，怎么叫也不醒后才吃了两颗，慢慢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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