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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遇
放学铃声的余韵还没散尽,校门口就已经被潮水般涌来的学生填满。自行车铃声、嬉笑打闹声、家长的呼喊声交织在一起,像一锅煮沸的粥。温姝辞背着书包,低着头想从人群边缘溜出去,眼角的余光却不受控制地扫向香樟树下。
沈淮晏还站在那里,白衬衫被夕阳镀上一层柔光,领口松开的两颗扣子透着漫不经心的慵懒。他像是感应到她的目光,视线精准地投过来,嘴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那眼神像猫捉老鼠时的玩味,看得温姝辞背后一阵发凉。
“神经病。”她咬着牙低声骂了一句,猛地转头加快脚步,书包带勒得肩膀生疼也顾不上。刚挤过两个打闹的男生,胳膊就撞上了一个坚硬的东西,带着布料的质感和一丝淡淡的古龙水味。
“抱歉。”温姝辞下意识道歉,抬头的瞬间却愣住了。
眼前的男人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深灰色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鼻梁上架着副金丝眼镜,浑身上下透着与这所高中格格不入的正式感。最醒目的是他胸口别着的金属牌,黑底白字印着——华盛集团有限公司首席助理林章。
“温姝辞同学?”林章推了推眼镜,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眼神却带着审视的锐利,“我是沈先生的助理,有些事情想请你过去谈谈。”
他说着侧身让开一步,姿态客气,语气里的不容置喙却像无形的墙,堵死了温姝辞后退的路。周围有学生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好奇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过来,其中还夹杂着几道熟悉的身影——是那两个整天跟在她身后的男生,此刻正缩在不远处,满脸焦急却不敢上前。
温姝辞攥紧了书包带,指节泛白。沈淮晏的人?他还嫌中午在小卖铺闹的不够,非要在校门口再来一出?她想起头皮的刺痛和后腰的红痕,想起他那句“你该恭喜的,是我和你”,胸腔里的怒火像被点燃的汽油,“轰”地一下烧了起来。
谈?有什么好谈的?无非是想继续羞辱她,或者像摆弄玩具一样看她挣扎。温姝辞深吸一口气,指甲几乎嵌进掌心,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鱼死网破。他要是敢在这里再对她动手动脚,她就敢喊到全校都听见,让所有人看看沈淮晏这副道貌岸然的样子!
“我跟你没什么好谈的。”她冷着脸,试图从林章身边绕过去。
林章却像提前预判了她的动作,不动声色地又挡住了她的路,语气依旧平稳:“温同学,沈先生就在那边等你,去不去,你可以自己决定。但我想,有些事你应该会感兴趣。”他说着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黑色轿车,车窗贴着深色的膜,看不清里面的人,却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压迫感。
温姝辞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心脏猛地一缩。那辆车停在香樟树的另一侧,刚好被树干挡住了大半,从她刚才的角度根本看不见。沈淮晏已经不在树下了,难道他在车里?
她咬了咬牙,行,去就去。反正她也没什么可输的了。陈池厌的背叛已经让她看清了所谓的感情,沈淮晏的纠缠更让她厌烦到了极点。今天她就把话说明白,要么他滚远点,要么大家一起难堪。
“带路。”温姝辞丢下两个字,眼神里的决绝像淬了冰。
林章微微颔首,转身朝轿车走去。温姝辞跟在他身后,每走一步,心里的火气就涨一分。她开始在脑子里盘算,等会儿见到沈淮晏该说什么,该做什么。是先质问他中午的行为,还是直接戳穿他和姜辞那点破事?或者,干脆趁他不注意,给他来个措手不及?
越靠近轿车,周围的喧嚣仿佛越遥远,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皮革和雪松混合的味道,是沈淮晏身上常有的气息。温姝辞的心跳越来越快,像擂鼓一样敲打着胸腔,手心却沁出了冷汗。她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指尖触到冰凉的屏幕,稍微安心了些——许挽悦应该快出来了,只要她拖延一点时间……
就在她走到车门边,准备抬手去拉门把手的瞬间,后颈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像被蚊虫狠狠叮了一口,紧接着是迅速蔓延开的麻痹感。温姝辞猛地回头,只看到林章收回了手,手里似乎捏着什么细小的东西,眼镜片反射着夕阳的光,看不清表情。
“你……”温姝辞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像被堵住,发不出一点声音。眼前的景象开始旋转,黑色的轿车、香樟树的影子、远处喧闹的人群,全都变成了模糊的色块。她想抓住什么,却浑身发软,书包从肩上滑落,“啪”地掉在地上,里面的书本散落出来。
最后映入她眼帘的,是轿车后座降下的车窗里,沈淮晏那张平静无波的脸。他就坐在那里,隔着一层玻璃看着她,眼神深邃得像不见底的潭水,没有惊讶,没有愧疚,甚至没有一丝波澜,仿佛早就预料到这一切。
这是温姝辞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
不知过了多久,温姝辞在一片刺骨的寒意中醒来。
她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浓稠的黑暗,像被墨汁浸泡过。鼻腔里充斥着灰尘和淡淡的霉味,空气湿冷得像是渗入了骨髓。她动了动手指,触到身下粗糙的布料,带着冰凉的触感,应该是张旧沙发。
后脑勺还有点钝痛,后颈那处刺痛的地方已经变成了麻木的酸胀。温姝辞撑着沙发坐起来,因为动作太急,眼前闪过一阵发黑,她闭了闭眼,等眩晕感过去,才慢慢适应了周围的黑暗。
这里是哪里?
她记得自己被林章带到轿车边,然后被人暗算晕了过去。沈淮晏……是他干的?
这个念头让温姝辞的心脏骤然缩紧。她摸索着站起来,双脚落地时踩在冰凉的地板上,激起一阵战栗。她伸出手,在身前试探着挥动,想找到墙壁或者什么家具。指尖很快触到了一面冰冷坚硬的物体,是墙壁,上面坑坑洼洼的,像是水泥混合着碎石的质感。
她沿着墙壁慢慢移动,试图搞清楚这个空间的大小。脚下时不时踢到一些东西,发出“哐当”的轻响,听起来像是空瓶子或者废弃的铁盒。空气中除了霉味,还隐约飘着一股淡淡的机油味,让她想起学校后面那片废弃的工厂。
走了大约七八步,她的手碰到了一扇门。门是木质的,表面粗糙,没有门把手,只有一个冰冷的金属锁孔,从里面根本打不开。温姝辞用力推了推,门板纹丝不动,发出沉闷的响声,像是从外面被牢牢锁死了。
她继续沿着墙壁摸索,又走了几步,手指触到一个凸起的物体。她愣了一下,试探着按了按——“咔哒”一声轻响,头顶突然亮起一盏昏黄的灯。
灯泡应该是老式的钨丝灯,悬挂在天花板正中央,用一根老旧的电线吊着,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勉强照亮了这个不大的空间。灯光边缘泛着昏黄的光晕,把角落里的阴影拉得很长,反而更显得阴森。
温姝辞眯起眼睛适应了一下光线,环顾四周。
这是一个大约十平米左右的房间,没有窗户,四壁都是裸露的水泥墙,上面布满了斑驳的污渍和几道深深的划痕,像是有人用指甲或者利器反复刮过。房间里的摆设极其简单,除了她刚才躺着的旧沙发,就只有一张掉漆的木桌和一把椅子,都堆在墙角,上面落着厚厚的灰尘,显然很久没人用过。
地上散落着一些杂物——几个空的矿泉水瓶,一团缠绕的电线,还有几张揉皱的报纸,上面的字迹已经模糊不清,只能勉强辨认出日期是几年前的。
温姝辞走到木桌前,伸手抹了一下桌面,指尖立刻沾了一层灰。桌子上放着一个掉了盖的搪瓷杯,里面结着褐色的垢,还有半截折断的铅笔,笔芯已经干透。她拿起那截铅笔,又看了看墙上的划痕,突然觉得那些划痕的形状有点熟悉——像是有人在这里反复写着同一个字,只是被磨得太厉害,看不真切了。
她转过身,目光扫过整个房间。没有窗户,意味着她无法判断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也无法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唯一的门被从外面锁死,意味着她根本不可能靠自己出去。这里没有任何能与外界联系的东西,没有手机,没有电话,甚至连一点能透露出位置的线索都没有。
温姝辞走到房间中央,停下脚步。
冰冷的恐惧像藤蔓一样缠上心脏,越收越紧。她不是傻子,看到这一切,一个清晰的结论在她脑海里成型,带着让她浑身发冷的寒意——
她被沈淮晏软禁了。
这个认知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想起中午在小卖铺,沈淮晏揪着她的头发,在她耳边说“你该恭喜的,是我和你”;想起校门口他在车里那平静无波的眼神;想起林章那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原来从一开始,这就不是什么“谈谈”,而是一场早有预谋的绑架。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她中午骂了他?因为她对他说了“恭喜”?还是因为……他那句莫名其妙的“我和你”?
温姝辞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顺着墙壁慢慢滑坐到地上。她抱住膝盖,把脸埋进去,试图压制住那股几乎要冲出来的恐慌。手心的冷汗浸湿了裤腿,后颈的酸胀感还在提醒她发生的一切不是梦。
沈淮晏这个疯子。
她在心里一遍遍地骂着,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她想不通,他们之间明明没什么深仇大恨,最多就是初二那年巷口的一次意外相遇,后来在学校里几乎没什么交集。他为什么突然要这样对她?像抓犯人一样把她关在这种地方?
难道就因为她拒绝了他那莫名其妙的“恭喜”?还是因为她没像姜辞那样,对他言听计从,任他摆布?
温姝辞猛地抬起头,眼里闪过一丝狠厉。
不管他想干什么,她都不会认命。
她站起身,开始在房间里翻找起来。她把沙发垫掀开,检查有没有藏着什么东西,结果只找到几粒发霉的饼干渣。她蹲在地上,把那些散落的报纸一张张捡起来,抖掉灰尘仔细翻看,希望能找到一点线索,哪怕是一个地名也好,但上面除了过时的新闻,什么都没有。
她甚至搬开了沉重的木桌,检查桌子底下,结果只看到几块松动的地板,用手敲了敲,下面是空的,却找不到任何出口。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了那盏昏黄的灯泡上。
温姝辞搬来椅子,站上去,伸手够到灯泡。金属灯座已经生锈,她用力拧了拧,灯泡纹丝不动。她又试着晃了晃电线,电线很结实,应该是新换过的,不像其他东西那样破旧。
看来沈淮晏在把她关进来之前,已经仔细检查过这里,确保她不可能找到任何能帮自己出去的东西。
温姝辞从椅子上跳下来,看着这封闭的、压抑的空间,突然觉得一阵窒息。她走到门前,抬起手用力拍打着门板,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发颤:“沈淮晏!你放我出去!你这个疯子!有什么事你冲我来,关着我算什么本事!”
“沈淮晏!你听到了吗?我知道是你!你把我关在这里到底想干什么?!”
“你以为这样就能困住我吗?我告诉你,只要我出去,我一定会报警!我会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个绑架犯!”
她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撞在墙壁上,又弹回来,显得格外单薄。门外没有任何回应,安静得像是没有人。只有灯泡偶尔发出“滋滋”的轻响,像是在嘲笑她的徒劳。
温姝辞拍了一会儿,手都拍红了,力气也渐渐耗尽。她靠在门上滑坐下来,胸口剧烈起伏着,眼泪终于忍不住涌了上来。
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愤怒和委屈。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陈池厌的背叛已经让她对所谓的感情彻底失望,现在沈淮晏又用这种极端的方式把她囚禁起来。他凭什么?凭什么觉得可以这样对她?
“沈淮晏……”温姝辞咬着牙,把眼泪逼回去,声音带着哭腔,却透着一股倔强的狠劲,“你给我等着。”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像是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
温姝辞猛地抬起头,警惕地盯着门板,全身的神经都紧绷起来,像一只蓄势待发的猫。
门锁“咔哒”一声被打开了。
门被推开一条缝,一道熟悉的身影逆着光站在门口,看不清表情。但温姝辞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白衬衫,黑裤子,身形挺拔,正是沈淮晏。
他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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