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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 章
他们纷纷抬头,中央大阁楼顶端站着一位少女,面容稚嫩,飞扬长发如瀑,眼底神情睥睨,竟能踩在檐角纹丝不动,像只倨傲的黑乌鸦。
“各位!”
少女声音敞亮悦耳,凌驾于天,她顿了顿,嘴角咧出一个微笑,喊声激昂:
“死亡快乐!”
不到瞬间,刀剑驰飞乱舞,众人肉身齐齐横切顿断,四面八方的浓血立即飞溅楼墙阑干,飙射横泄的猩红泼天,艳血漂橹、汩汩淹地,原来恶徒的血也是红的。
火炬被少女哇呼一扔,顿时硝烟四起,烈火汹涌。
血莜几千年的基业付之一炬。
反噬吞主的武器砍劈在地,仍留在赌徒身子中间,万剑齐发石火电光,气势浩天,尾音都汹汹然铮铮而立,此刻也只能慢慢泯灭于如火如荼的烈焰。
江楼月并不能使魔域武器,但让这些恶人死在自家武器下却易如反掌。
大殿内如此多高楼耸立,且分布疏密有秩,独个倒塌也不会殃及池鱼,她一眼便窥出,这肯定是用正道的奇门遁甲之术所建。
便卯足了劲,手抱武器,左奔右跑,奋力磨断维持楼房的木链,去绑这些短刃长剑。
而后只要切断捆在,中央楼房顶部正脊的缰绳,立刻挥击,一命呜呼。
火光接天,灼灼其华,不远处一声巨响,让江楼月马上跳往赌坊顶上,爆炸性的光亮随着轰炸声冲天长啸,遮天蔽日的光,恐怕连乔国都一览无余。
少女总算叹了口气,现在她可什么后招暗器都没有了。
又心想,好歹能让人知道魔域发生异动,说不定会派人进来。
嗯,万分之一。
争取一下吧。
一回头,地下人潮翻涌,都是被烈火引来的,江楼月眉峰一挑,即披黑袍。
“你是谁!”
“下贱胚子!你可知红娘庄庄主是谁?”
“渣滓,速速滚下来!”
“你没长眼睛吗?”江楼月黑袍遮脸,身形纤长,不再倒立,两手一摊,语气猖狂地问:“我岂能是宵小之辈?”
被烈火浇灌的众人哑口无言。
“你们打不过我的。”少女声音铃铃动听,“不然谁有胆来试试?”
众人你瞧瞧我我盯盯你,皆相缄默。
突有人冲到他们身前,本以为终于有蠢货敢无畏地去冲锋横档,给他们逃跑创造时机,没曾想这此人却只是说:“别轻举妄动。”
“庄主在路上。”少年扭头看着这群脑子不好的傻子们,生怕他们又发疯发病,偏要丧命人手,急忙安抚道:“我有一计。”
听完,一位大汉点头认可,觉得此招甚好,不顾少年阻拦,猛地朝天大吼:
“你个鸡屁股蹦出的鸟蛋!不就是仗着自己比我们年长几岁,多精修数年罢了。”
“岂知若还是我这年纪,你这毛毛雨的剑诀简直不痛不痒,和我们这众人的独家剑法相比简直不值一提,猖狂的老东西,你有胆能认得我们的器诀吗?!恐怕一人都不行吧!”
话音刚落,少女饱足元气的声音立即从高处传来,“知晓你们独家剑诀有何用,不过一堆破铜烂铁,我随挑一人口授器诀,便能打得你们屁滚尿流!”
众人惊骇,那少年也一脸呆滞。
他明知自己刚拜见八尊,这人绝迹不是尊者其一,却又心想这人不是尊者,那还能是谁?
奸细外贼野心勃勃,决心抵不过入口法阵的窥察,心术不正的怎么也进不去,可如果他不是奸细,不会对庄主不利,又为何杀人烧尸,捣毁赌坊?
现在居然还敢说自己不出手,便可让这群人的看家本领瞬间变成废铁,这样的事怎么可能出现!
知晓每个人的看家本领,只需多年待在黑市或交友甚广便可,但寥寥几招便可让他们束手无策,这可是难上千百倍。
这般惊骇的下马威吗……
少年心想,上次如此桀骜自恃的还是魔尊。
他决不可冒这个险!
刚要开口拒绝——
“黄口小儿!”
有人快一步弯膝借力,持剑直奔上空,少年迅速腾越,瞬移到那汉子身侧,本想打掉直刺黑衣人喉前的剑,腰脊却被人抵住,朝旁一扯,千寸长的利剑居然架在肩上。
“脚底出力,蛇蝎摆尾。”
“勃然狮吼。”
“昙花一现。”
身后少女甜音如饯,“三招连发。”
少年当机立断,一脚弯曲如钩挂住前方人的脚踝,那人身姿矮小,内力却着实精悍,仗着听清即将施展的招数,迅速朝胸口点穴,卸掉来人两大招式,眼神邪魅。
剑诀挥出,掌风便疾跟而至,数不清的连环掌击交叠相融,手劲顿增。
少年惊诧一声,原本会只顾得眼前锋利掌风,即刻左掌挥出,让两股掌力相互激荡,但经由江楼月一说要注意下盘,脚端的力道蓦然十足。
单手抗一剑一掌,核心放在脚底,刹那斜钩点穴,长腿朝对方下盘切削不止,岂料居然能解开此人封穴。
他蓦地一个踹腹,人便直直掉了下去。
眼底诧异未消,一股淡雅的香味从后方扑鼻而来,少年猛地瞳孔地震,心道:是修罗晚玉炼制的金创药!
魔域能采摘修罗晚玉炼制的,除了魔尊世间岂有第二人!
世间能知晓八尊亲传招法的又怎可有他人!
“您是——!”
他敬称哽喉,欣喜转身回头,却不见人影。
“参见庄主!”身下传来齐声呼喊。
“我等斗胆请庄主下令捉拿这为非作歹的小人!”
少年迟疑地在空中呆了一会儿,神色恹恹地降在地上,给血莜一揖,便兴致致缺地站在一侧。
“抓到人了吗?”血莜偏头问。
“没有,庄主,葵荫尊者并没有来这里。”少年低头答道。
血莜手指上空,继续问:“刚才那只灵活的雀也抓不着吗?”
“记得她长什么样吗?”
少年默言,再次低头一揖,“请尊责罚。”
血莜转身扫了众人一眼,回头刚好和少年抬起的眼对上,他神情平静温和,将手缓缓划过脖颈处。
瞬间,眼前人疾冲而出,身后众人武器瞬断,无头的身子立即腰斩横切,强盛煞炁随剑归鞘,疯狂喷涌的血泊立即被朝左右振开,俊秀少年一身挺拔,孤影站在众多死尸中茕茕孑立,衣不染尘。
一把凶猛焰火,赌坊已化为圮废残垣,血莜面纱遮脸,御剑飞行,在空中绕了几圈,磅礴盖日的巨鼎铛铛铛狂响,缓缓缩成半掌大小,被他穿了个黑铁环,挂在耳垂上。
少年双手呈上从尸身提取的记忆。
噗呲——
有人直挺挺倒塌在切成肉片的赘多死尸上,满地黏稠的脏血逐渐渗透他纯黑的衣摆与裤脚,让周身变得越发沉重,仿佛就将由此死去,也会是此刻这般惊异的神色。
血莜拉过少年,一同狐疑地盯着那偷袭却反刍的人。
是犴丘尊者。
“喂,你的甜甜大宝贝在后面哟~”
“反正你□□卑鄙的德行人尽皆知呀,稍微回顾一下你的老本行有什么不好?大大方方的!”
“她和人有共同点?”血莜头痛,不知想到了什么不好的经历,煞白的脸色越显无力颓然。
“嗨,你看你这害什么羞,要我帮你把眼睛戳瞎才多大点事,你让我把你五花大绑扔油锅炸、放百刃上滚,啪啪两巴掌再嘭嘭几十棍,小弟我都在所不辞——啊!”
犴丘尊者突然被一双透明手提在空中,旋了几圈疯狂上下颠抖,噼里啪啦的武器瞬间掉了出来,血莜手背再轻轻朝外撇,人又刹那挂在短了一截的坊顶孤杆上。
“还有遗言吗?”
血莜抬瞳瞧他,神色不善:
“明明多的是能威胁阴山婆的筹码,你们两个疯子脑子没长出之前不要随便行动,天天一拍即合做蠢事,好好的把柄倒活得可比谁都生龙活虎。”
他可再也不想见阴山婆。
整个魔域都没人想见。
难怪魔王说第一次遇到她时,直接一个封印,将其永生永世囚于魔域血海之中。
他蓦地伸手向前,犴丘猝闭双眼,却是一柄细箭飞过纸缝。
下秒,突然出现的信封夹在两指之间,封纸中央有个被贯穿而镂空的小洞。
[急报:
葵荫的婢女被葵荫杀了,你知道吧?就是阴山婆的那位心肝亲妹妹。
葵荫此刻正在大堂发疯,你惹她了?说什么把她书拿走了?还用了她的胭脂?私闯女子闺房大忌啊!
你暗恋她吗?
在下深感佩服。
她说下一次你最好是成“人肉沾酒”这道大餐端到她桌上,不然……除了陛下起死回生,我已经想不到你活着的样子了,你府邸烧起来还挺好看的。
写字很辛苦,带点黑市美味特产,不要人头死肉。
速归速归。]
血莜:“……”
?
到底谁是间谍?
他思绪处处受堵,一团乱麻,大堂发疯显然不是葵荫的作风,这人很要面子,特别怕自己知道她的糗事,但红娘庄这里又确实有她的踪迹。
她虽然胆大包天,但肯定不呆傻愚蠢。
难不成两个都是奸细?
犴丘歪着头,悄悄睁开一只眼,自顾自捋了一遍对方的话,顿时受益匪浅,恍然大悟后粲然一笑,道:
“血莜你好聪明,居然能找到阴山婆的把柄,那我们把她照顾好,阴山婆不得对我们毕恭毕敬?幸好我最近没乱杀人,她现在在哪里?我们一起去吗?”
“阴曹地府。”
“?”啥?
血莜语气死沉,难得对他拱手一揖,“恕不奉陪。”
眼看天空掠过一个庞大的黑影,正在逐步逼近。
血莜扯住身旁年轻弟子,隔空从散落一地的藏身武器中挑了两个,无视身后绑在杆上的人对器物占有爆棚的狂吠怒吼,递了出去。
语速快捷,条理清晰地说:
“封锁红娘赌坊方圆百里的所有地界,优先探察每个会奇门遁甲之术的魔、人,是否容貌未曾登记在册,是否有什么改头换面的邪术。”
“这是水晶迹,我已经让里面能呈现她出逃方向。”
“这是窥灵符,探逃犯□□真身,严刑逼供时让她手摁符上可吐其真言。”
“发悬赏令下去,赏黄金白亮,武学至宝“月如钩”。”
“弟子遵命,定报赌坊圮毁之仇。”少年颔首抱拳。
“不是她,要你抓的是这位美人。”
少年抬头,卷轴展开入眼,他难掩惊诧,淡黄色纸卷上俨然是位青涩少女,低眉压眼,表情微嗔,奈何此人圆脸大眼,愤怒、怨恼都在她脸上无从下笔,高挺翘鼻绯红脸颊却又倒是妙笔生花、琢玉天成。
但若说是美人,那可大夸其谈了,十五六岁稚嫩含苞的弱小年纪,怎可与笄年后国色天香的富美相媲。
红娘庄庄主居然会觉得这样一个小丫头是美人?
他还记得自己砍断过多少爬床女子的双腿吗?
被夺舍了吗?少年不敢问,依旧听话颔首,内心微安。
太好了,如果抓陛下的话,真的不知道该不该下手。
但这人就没这么好犹豫的,早早绑了,说不定还能借此让陛下少点麻烦。
对。
红娘庄腥风血雨也不是一日两日了,血莜对此见怪不怪,丝毫没察觉到这全因自己的错觉,让他下意识回想起魔尊在世,与人界一战时那场庄坊熊熊大火,而魔尊已逝去万年。
不顾复仇,先抓间谍,也有血莜一向把取悦自我放在首位的决心而定,一日不到,自己对这位大胆少女的兴趣却已根深蒂固。
对方灵活机智的逃窜,让自己重燃百年没感受到的抢夺快感,他心急如焚,既希望少女倒戈在手,又希望她永远警戒机敏。
豢养和放纵都是养猫的好习惯,血莜心想,问题只是,猫要永远是他的。
嗡嗡作响的庞然巨物终于猛地落地,瞬间掀起三层沙,血莜一眼没看,提腿就跑。
喊声甩在身后:
“人要留一口气!”
四周黑影笼罩,狭长的四根腿分别跨在弟子两侧,头顶乌云围拢般,架着个摇摇欲坠的硕大圆球,有什么脑袋垂了下来,扑腾嗡鸣的巨形生物直逼年轻弟子眼眶,他头晕目眩,满脑怀疑人生,却无法缓缓后退。
“这是……这……这?”
双瞳凸起,两根分明修长的触角如柳条乱舞,与它苗条的细腿旗鼓相当,腹部囊肿得拖拽在地般,上面斑驳的黑白花纹凹凸不平,这点倒是像极人类暴起时撑开的筋管,沉闷的呼吸声让腹部咕蛹翻涌。
少年立即想到破茧的蝶蛹。
回想起两位尊者对话,语气更加惊愕:
“阴山婆……怎么可能是只蚊子?!”
“你们不会怀疑一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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