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雀

　　化学楼前的梧桐树正在落叶，苏雀数着台阶上的叶片，在第九级台阶上发现了目标——一片叶柄处缠着透明鱼线的梧桐叶。她借着系鞋带的动作，将叶片藏进表盘背面。腕表的秒针正好指向6这是林妍跳楼时的楼层数。
　　玻璃幕墙反射的阳光突然刺痛眼睛。苏雀眯起眼，看见六楼边有个模糊的人影，白大褂的下摆正在风中轻轻摆动。
　　"在看什么？"黎闵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带着咖啡的苦涩香气。
　　苏雀转身时，黎闵的领针在阳光下闪出刺眼的光斑。
　　"没什么。"苏雀微笑着接过咖啡，指尖在杯壁的冷凝水上画出DNA螺旋，"只是在想，下次该送你什么回礼。"
　　化学楼的电梯间飘着淡淡的□□味。苏雀按下13楼的按钮，不锈钢面板映出她微微勾起的嘴角——这个数字键比其他楼层要干净些，因为很少有人愿意按它。
　　"数据恢复至少要两小时。"苏雀刷卡进入周明德的办公室，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切割出监狱栏杆般的阴影，"你确定要在这干等？"
　　黎闵的警用通讯器突然震动起来。她皱眉看了眼屏幕，是队里发来的嫌疑人定位信息。"我得去趟城东。"她咬着下唇犹豫道，"你一个人..."
　　"我只是个化验数据的。"苏雀已经打开电脑，屏幕蓝光在她镜片上流动，"再说..."她晃了晃手机，"实时共享屏幕。"
　　当黎闵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走廊尽头，苏雀脸上的专业表情像脱落的实验服般滑落。她从胸针里取出微型存储器，插入主机USB口时，机箱风扇突然加速运转——这是她三个月前偷偷安装的后门程序在启动。
　　显示器上跳出密码输入框的瞬间，苏雀输入了周明德妻子的生日。屏幕闪烁两下，周明德的整个硬盘目录如同解剖台上的器官般袒露无遗。她点开名为"项目备份"的加密文件夹，里面整齐排列着数十段强迫学生偷拍的视频文件，日期跨度正好三年。
　　"找到你了。"苏雀轻声说，同时将存储器里的病毒程序拖进系统根目录。这个精巧的小程序会在24小时后触发，届时所有证据都会变成一堆乱码——就像周明德临终前抽搐的神经信号。
　　窗外的云层突然遮住太阳。在昏暗的光线里，苏雀看见办公桌玻璃板下压着的合影——周明德搂着学生站在领奖台上，角落里林妍的笑容被咖啡渍晕染得模糊不清。她的指甲无意识地刮过照片表面，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手机震动打断了她的动作。黎闵发来现场照片：城中村某间出租屋里，一个穿格子衬衫的男人正被按在地上，旁边桌上摆着几瓶贴着骷髅标志的化学品。
　　"制药厂案的漏网之鱼。"黎闵紧接着发来语音，背景音里警笛声此起彼伏，"他承认上周找过周教授卖配方。"
　　苏雀回复了个赞的表情，同时将周明德电脑里的视频文件批量传输到云端。她特意留了个小礼物——最后那段视频的预览图被替换成了林妍的毕业照，女孩酒窝里盛着的阳光永远定格在了二十二岁。
　　当进度条走到100%，苏雀拔出存储器，用打火机燎了一下接口。塑料熔化的气味中，她整理好所有物品，确保键盘角度、座椅位置都与进门时分毫不差。最后，她从周明德的笔筒里抽出一支万宝龙钢笔——这是去年教师节林妍送的礼物。
　　走廊传来脚步声时，苏雀正靠在窗边看云。黎闵气喘吁吁地冲进来，警服领口沾着可疑的褐色污渍。
　　"搞定了！"她挥舞着手机，"那家伙承认制售违禁药物，还交代周教授拒绝他时发生过争执..."声音突然低下去，"不过心肌溶解的事..."
　　"数据分析完了。"苏雀指向屏幕上的色谱图，"周教授最近在研究的神经抑制剂，如果与酒精混合会产生类似□□的副作用。"她滑动鼠标，调出一份伪造的实验日志，"看这里，他昨晚记录过饮用了威士忌。"
　　黎闵的眼睛亮了起来："所以是意外？"
　　"科学实验总有风险。"苏雀摘下眼镜擦拭，镜片上蒙着的水雾模糊了她的眼神，"报告我明天正式提交。"
　　夕阳西沉时，她们并肩走出化学楼。苏雀突然驻足，从包里拿出个精致的小盒子："回礼。"
　　黎闵打开盒子，里面是把瑞士军刀，刀柄上刻着她们的姓氏首字母。"这是..."
　　"92毫米的科学家系列。"苏雀的指尖划过刀刃，"带激光笔和显微镜。"她看着黎闵惊喜的表情，忽然凑近对方耳边："刀身镀了层钯金——刚好能干扰金属探测仪。"
　　这句话像把钥匙，咔哒一声打开了黎闵眼中的某种光芒。她猛地抓住苏雀的手腕："你早就知道是不是？关于周教授他..."
　　"我知道很多事。"苏雀任由她抓着，目光越过黎闵肩头看向六楼的窗户，"但有些真相，不如永远锁在物证柜里。"
　　暮色中，最后一片梧桐叶落在她们之间的地面上。叶脉的纹路在夕阳下宛如纵横交错的血管，而叶柄处缠绕的透明鱼线，此刻正静静躺在苏雀的腕表表盘背面，秒针永远停在了6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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