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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祭
“我知道了,姐。”安明低声应道,眼神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郁。他攥紧的拳头微微发抖,最终还是松开了。
“安姐!找到了!找到了!”一个手下匆匆跑来,额头上满是汗水,眼神中既有兴奋也有恐惧,“那个入口......它自己打开了!”
安严平静地点点头,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个结果,但陈爻注意到她指尖微微发颤。
“走吧,老板要的东西还没着落呢。”安严拍了拍安明的肩膀,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时间到了,该出发了。”
“姐,干完这单我们就......”安明欲言又止,眼中流露出恳求。
“别说了。”安严语气突然严厉起来,不由分说拽起安明就走,“有些事情,不是你想脱身就能脱身的。”
安明终究没再说话,只是麻木地点了点头,低声道:“嗯。”他的眼神逐渐变得空洞,仿佛已经接受了某种不可改变的命运。
“陈爻、小爷,该走了。”安严回头喊道,声音在空旷的古城中回荡。
“好。”
“来了。”
二人同时应声,向着安严的背影走去。小爷刻意放慢脚步,与陈爻并肩而行,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抿紧了嘴唇。
走着走着,陈爻忽然感觉到脑袋一阵刺痛,仿佛有根钢针直刺太阳穴。她踉跄一步,勉强站稳。一道空灵的女声幽幽响起,那声音既熟悉又陌生,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像是从她脑海深处浮现:
“小爻儿啊~那真的是幻觉吗~你觉得你的眼睛真的能看到幻觉吗~”
陈爻猛地摇头,手指无意识地按住突突直跳的太阳穴。那声音却更加清晰了:
“小爻儿啊~你真的以为......你能逃得掉吗......”
她的意识被拉入混沌,周围的景物开始扭曲变形。安严和小爷的背影在视野中模糊不清,仿佛隔着一层流动的水幕。
“别担心啊~我会陪着你的~”那声音逐渐染上了一丝病态和偏执,像是情人般的低语,又像是诅咒般的呢喃。
那声音又来了,这次更加清晰、更加咄咄逼人。
它从颅骨内侧渗出,像无数条湿滑的蛆虫,在脑沟回里蠕动、啃噬。陈爻的视野开始扭曲,古城的断壁残垣仿佛活了过来,在眼前蠕动变形。恍惚间她看到了一面巨大的铜镜立在面前,镜中投下一片巨大的阴影。
面前的阴影如活物般伸展触须,而脑中的低语越发清晰——那不完全是人类的语言,而是某种空灵混合违背几何法则的嗡鸣,每一个音节都让她头痛欲裂。
“你是谁......”她的喉咙里挤出几个字,指甲不受控制地深深抠进头皮,鲜血顺着指缝蜿蜒而下,在苍白的皮肤上划出几道刺目的红痕。突然,她蹲下身,烦躁与嘶吼声混作一团:
“——从我的脑袋里滚出去!!”
就在她嘶吼的瞬间,她清楚地看到不远处一面破镜中的倒影笑了。那笑容诡异而扭曲——可她的脸明明没有动。
陈爻猛地甩了甩头,那道声音终于渐渐消失了,只余一阵耳鸣般的嗡鸣。
眼前仍是安严的背影,小爷走在一旁,一切如常,仿佛刚才的恐怖体验只是一场短暂的噩梦。
“刚才......是幻听?”她摸了摸太阳穴,指尖触到一丝黏腻——不知何时渗出的冷汗。她试图平复呼吸,却发现自己心跳如擂鼓。
可当她下意识低头时,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影子没有跟着她动,而是僵在原地,然后慢慢地、极其不自然地抬起头,朝她咧开一个不属于人类的、极度扭曲的笑容。
前方的安严突然停下脚步。
“到了。”她说,声音平静得可怕。
陈爻抬头,倒吸一口冷气——发现他们竟站在一座破败的古宅前,宅门上方悬挂着一块半朽的牌匾,依稀可辨“镜宅”二字。可明明刚才还在古城废墟中!
门廊上挂着一面巨大的铜镜,镜面布满蛛网般的裂痕,却清晰地映出三个人的倒影:
安严没有头,脖颈处是一片虚无的黑暗......
小爷没有脚,下半身漂浮在空中......
而她自己的倒影——正有无数黑色发丝从眼眶里钻出来,一只只狰狞的黑色小手死死抓在她的脸上,撕扯着她的皮肉,鲜血淋漓......
“进来吧。”安严的声音从本该是脖子的位置传出,低沉而扭曲,“仪式要开始了。”
'什么仪式?'她脑中被无数疑问缠绕,勒紧——她转身想逃,却被小爷一把抓住手腕。
他的掌心突然裂开一张嘴,嘴唇鲜红如血,轻声细语:“别怕呀,小爻儿~”
那声音和脑中的女声一模一样。
铜镜突然“咔嚓”一声碎裂,碎片却不落地,而是飘浮在空中,旋转着组成一个诡异的符文。陈爻的瞳孔不受控制地放大,她看到——每一块碎片里,都有一个不同的“她”在尖叫、挣扎、哭泣。
而最中央的碎片中,那个穿红嫁衣的女人正温柔地对她伸出手,指尖鲜红如血:“来,我教你...怎么把眼睛挖出来...”
剧痛中,她感觉自己的手指不受控制地抬起来,直直插进了眼眶......
再次“清醒”时,她躺在营地的帐篷里,额头上敷着冷毛巾。安严和小爷关切地围在旁边,两人的表情都带着担忧。
“你突然发狂自残。”安严递给她一杯水,眼神复杂,“队医说可能是精神分裂。好好休息,我们明天再下去。”
陈爻接过水杯,手指颤抖。在水杯晃动的倒影里,那个穿嫁衣的女人正贴在她耳边轻笑,声音只有她能听见:
“装得真像呀~但,你要知道的,他们早就死了——”
门帘突然被风吹开,帐篷角落里的一面小镜子里,安严和小爷正吊在房梁上,身体随风晃啊晃......陈爻猛地闭眼再睁开,镜中的景象又恢复正常。
就在这时,安严的手机响了。她走出去接电话,声音隐约传来:“喂?老板。你说什么?取消?您确定吗?好。”
不知道电话里的人说了什么,安严脸色骤变,慌忙通知安明宣布收队。一行人匆忙收拾装备,离开了连城,原路返回,各奔东西。整个过程快得令人措手不及。
陈爻与小爷、安严结伴回到了兰州。城市的喧嚣扑面而来,却让她感到一种奇异的不真实感。
走在熙攘的街道上,陈爻感觉自己好像被汽车的喇叭声、人群的嘈杂声给隔开,所有的声音都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太阳穴处感受到阵阵眩晕和刺痛,她抬手轻轻按了按,试图缓解那不适感。
当陈爻的指甲从太阳穴移开时,发现安严正回头看她,眼神中带着探究:“发什么呆?”
小爷指了指路口的红绿灯,语气如常:"再不走,又要等一轮。"他催促道,仿佛之前古城中发生的一切都只是幻觉。
——刚才的血迹、嘶吼声,镜中的恐怖景象,仿佛从未发生。
过马路时,陈爻突然踩到什么东西,脚下传来黏腻的触感。她低头看见人行道上蜿蜒着香灰组成的蛇形图案,那图案诡异而复杂,而灰烬中混着几根黑色的长发,在阳光下闪着不祥的光泽。
"你掉头发了?"小爷从她肩头拈起一根三寸长的白发,那白发异常坚韧,根本不像是自然脱落的头发。陈爻心中一凛——那分明是她在祠堂供桌上见过的祭品发束!
路过一家便利店时,玻璃窗映出三人身影,陈爻突然发现:倒影里的自己穿着华丽的祭神服饰,脸上画着诡异的图腾,而安严和小爷的倒影正在融化,如同燃烧的蜡烛。
"要喝什么?"真实的安严拉开冰柜问道,声音将她拉回现实。当她再看向玻璃,倒影已恢复正常,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错觉。
"你们听不见吗?"陈爻突然抓住小爷的手,声音颤抖。一道空灵的女声正在哼唱着古老的祭祀歌谣,那旋律诡异而熟悉,让她头皮发麻。
小爷突然故作严肃地凑近她衣领,鼻尖轻嗅:"你身上为什么有股线香的味道?说!是不是偷吃别人家的贡品了~"他揶揄道,眼中却闪过一丝难以捕捉的深意。
可今早她根本没接触过香火!陈爻心中警铃大作。
在地铁站洗手间,陈爻用冷水拍脸试图清醒。镜面突然浮现血色符文,那符文与她之前在铜镜碎片中看到的如出一辙。
她用水涂抹镜面时,听见隔间传来小爷的声音:"还没好?"声音清晰得仿佛就在耳边。
——可小爷明明是男生,怎么可能出现在女洗手间?
推门出去时,她却看见真实的安严和小爷正在安检口张望,似乎在寻找她。
深夜,陈爻回到旅馆后,打开电脑准备查找一些资料。屏幕突然自动弹出一张老照片:
照片中,她的师傅站在一面熟悉的铜镜前,正在进行某种古老的仪式,表情凝重而虔诚......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照片里的铜镜竟映出此刻房间内的场景,包括正坐在电脑前的她......
当她惊恐地关闭文件——猛地回头,发现小爷真的站在身后,眉头微皱:"你电脑怎么自己在放老歌?"
音响里正飘出那首祭祀的吟唱,旋律与她白天听到的一模一样......
次日,陈爻躺在床上,思绪混乱。经过一夜的辗转反侧,她终于决定去医院看看。这个决定让她感到一丝安慰,仿佛现代医学能够解释和解决她所经历的一切诡异现象。
想到这,她便立即出发。3个小时后,她已经在住院部的病床上躺着了。洁白的病房、消毒水的气味、专业的医护人员,这一切都让她暂时感到安心。
在医院,一位面带倦容的老医生指着灯光板上的CT片说:
"你大脑视觉皮层有异常放电。"他指着片子上的一片阴影,"这可能是导致你出现幻觉的原因。"
就在这时,前来探望的安严递来一杯热饮,杯壁上,凝结的水珠正不自然地流动,组成那个女声说过的话:
"我们从来都在你眼里"
陈爻盯着CT片上那片阴影,医生的声音忽远忽近:“……建议住院观察。”她感到一阵寒意从脊椎升起。
安严将热饮塞进她手里,杯壁水珠突然扭曲,汇成一行清晰的字:
“子时三刻,铜镜见。”
小爷突然凑近,指着她衣领上一处不起眼的灰迹:“你身上哪来的香灰?”他的眼神锐利,不像是在开玩笑。
——可她今天根本没去过寺庙!这香灰是从何而来?
深夜病房,陈爻在一种莫名冲动的驱使下偷溜出医院。手机导航显示附近有一家24小时便利店,但不知为何却将她引至一座废弃的祠堂前。
推门瞬间,她僵在原地——
安严和小爷正跪在祠堂中央的一面铜镜前,额贴黄符,眼神空洞,机械地重复着某种古老的咒语。
镜中映出的却不是他们的倒影,而是三个身穿猩红嫁衣的女人,她们的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却鲜红如血。
最左边的女人缓缓转头,嘴角撕裂到耳根,露出一个恐怖的笑容:“小爻儿,你来了呀~”
陈爻颤抖着后退,却撞上一具冰凉的身体。
“乱跑什么?”安严皱眉扶住她,语气中带着责备,“医生说你有夜间游走症。”
她低头,发现自己仍穿着病号服,站在医院后花园。月光洒在精心修剪的花木上,一切平静而正常。
可掌心却紧攥着一枚生锈的祭祀铜铃,铃舌上缠着她的几根长发——这是实实在在的证据!
小爷双手抱胸不解道:“你刚才一直说要去‘完成仪式’……”他的表情自然,仿佛刚才祠堂中的一幕只是她的想象。
回到病房洗手间,陈爻用冷水拍脸,试图让自己清醒。抬头时——
镜中的自己突然开口,声音与她脑海中的女声一模一样:“你以为他们是活人?”
镜面浮现走马灯般的画面:
——安严在停尸间签字的背影,她面前的尸体台上躺着的赫然是小爷!
——小爷墓碑上生卒年月显示他死于三年前,照片上的笑容永远定格在十七岁;
——她自己正将一根骨针刺入太阳穴,眼神空洞如傀儡......
“我们都是你幻想出来的呀~”镜中人吃吃地笑,那笑声越来越疯狂。
“不可能!你骗我!我之前根本就不认识小爷,也没见过他!说,你骗我到底有什么目的!”陈爻压抑着怒火,暗含威胁,却又带着歇斯底里的崩溃。她的指甲深深掐入手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在洗手台上。
“小爻儿啊~我怎么会骗你呢~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乖……听话……哈哈哈哈哈……我明明对你最好了……又怎么会骗你呢?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别怕啊~我不会害你的~我只是……在说实话啊~哈哈哈哈哈!……”镜中人的语气近乎癫狂,疯了般的狂笑在狭小的洗手间里回荡。
她的身上突然撕裂出一道道裂口,鲜血从裂缝中迸溅出来,染红了整个镜面。那些裂口也张开成一张张嘴,和她脸上的嘴一样发出疯狂的大笑。
翌日清晨,医生查房时愣在门口:“病人呢?”
监控显示陈爻从未离开病房,但病床上只余:
——一件血迹斑斑的病号服,上面布撕扯的痕迹;
——三枚摆成古老祭祀阵型的铜钱,上面刻着陌生的符文;
——镜面上用血画着一个诡异的笑脸,嘴角咧到耳根,与祠堂中那个嫁衣女人的笑容一模一样......
窗外枯树上,一只乌鸦叼着一缕红绸飞向远方,那方向正是那座废弃祠堂所在的位置。
“这是梦......这是假的......这些,都是假的对吧......”陈爻死死地捂着自己的头,不断地否认着。她蜷缩在一个黑暗的角落里,身体不住地颤抖。
“师傅......你在哪啊......我怎么找不到你......”她泪流满面,无助地抱着自己的头,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需要师父保护的小女孩。
“师傅......徒儿好累......好疼......你到底在哪啊!......”她的哭声在空旷的空间中回荡,充满绝望。
“你是逃不掉的......”镜中人的声音阴恻恻地在陈爻的耳边响起,那声音既遥远又贴近,既陌生又熟悉,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又仿佛来自她自己的内心深处......
在意识的最后一丝清明中,陈爻仿佛看到一面巨大的铜镜在她面前缓缓升起,镜中映出的不是她现在的模样,而是一个穿着红色嫁衣的女子,手持一把古老的匕首,正向她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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