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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 章
翡翠湾从外面看并不大,门口清幽雅致,低调得不像个高档会所。
这里离市区倒是不远,旁边没几公里就是江市有名的富人区和一大片前两年刚刚建成开放的超大湿地公园。郦決很少会到这边来,他之前第一次路过这里,还以为是哪个富豪的私人庄园,等他注意到门口不怎么显眼的三个字,才知道这就是经常听那些老板们闲聊时提起的“翡翠湾”。
那时候他懂得少,心里还觉得这些有钱人挺傻逼,什么都有的热闹市区不待,非喜欢到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有什么意思。后来接触的人多了,他自然明白了这地方的人除了玩,还有别的目的,更是有多少人扒着关系送钱都难得进去几次。
看来有钱人和他这种小混混也没什么不同,都是骨子里带着本能的贪婪。
就像他混了这么久,等的可不就是这一天吗?
郦決向来看得开,该卖力气卖力气,该看眼色看眼色,欲望这东西有什么罪?所以他丝毫不在意刚刚门口那个保安戒备又怀疑的举止,倒是走在旁边的李先生,脚步未停,只侧过头带着点歉意对他微哂道:“这里来的客人身份都比较重要,不要介意。”
郦決笑了笑道:“我理解,李先生您客气了。”
两人绕过门口那湾水汽弥漫的假山喷泉拐个弯,又走了一小段中式连廊。一块块青色石板铺成的地面,鞋子踩在上面带了点轻微的脆响,像走在玉石上一样,干净又宽敞。两边是大片修剪整齐的草坪和低矮树丛,在阳光下看起来就如同一幅画,比起他待得那些地方简直是两个世界。
很漂亮。
郦決不免多看了几眼,然后想了半天才翻出这个十分符合自己感受但有些干巴巴的词。没办法,他爸妈老早离婚了,跟了他爸没两年,那老头子组了新家庭也不想管他死活,他又不是读书那块料,初中上完就出来混生活,让他挤出几个文艺词可比揍人难多了。
克制地收回目光,他可不想让自己表现得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
“今晚有一场会员内部的小型拍卖会,外场少个人手,到时候需要你过去看着点。”
心里还在琢磨时闻叫他今天来的目的,听到李先生出声,郦決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嘴上先应了声“好的”,话一出口才回过味来,心里顿时有点失望,又觉着奇怪。
就仅仅是少个人手的事,让他穿精神点干什么?
疑惑未解,李先生也没有再解释的意思,带着他进了楼上了二层,走到一间看起来像是个办公室的门前,推门而入。
里面还有个人在,李先生进去后只看了那个站着的人一眼,示意郦決关上门,才对那人开口道:“这是刚刚和你说的郦決,时总亲自点的人。”
一股让人难以忽视的视线看过来,郦決不由直了直身子,回望过去。
年龄三十上下,比自己稍矮,体格匀称,面部轮廓柔和,光看外表十分普通,但一和那双眼睛对上,其中刻意释放出的锋锐和审视,让人马上知道面前这个人绝不是什么善茬。
房间里很凉快,但郦決渐渐干爽的后背又冒出点冷汗,他扯了扯嘴角,脸上还没想好做什么表情,那人已经敛了气势,向他伸出手,笑得亲近中又透着客气:“高文海。”
“文海哥。”郦決连忙和他握了握手,接触到的手掌宽厚温热,掌心和指节处有些粗糙,明显和自己是一路子的。
心里暗骂自己几句,紧张个屁,不过是过来站个岗而已。
没有故意为难,高文海略一颔首,收回手的同时,目光又不露痕迹地将郦決从头到脚扫了一遍,微微笑道:“时总一向会看人。小辉,不说别的,这样长得精神看着又机灵的年轻人现在可不多见了。”
“你这语气好像六七十的老头。”李小辉回了个消息放下手机,毫不客气地点评道。
这两人看起来关系很是熟稔,郦決脸上挂着笑,暗暗观察。
“今晚拍卖会客人不多,晚上8点开始,预计10点结束,后续根据客人需求会看情况安排。”李小辉正了正色说道:“这次有隔壁来的客人,除了内场的人,其他人衣着方面务必低调。”说着他看了看郦決:“你这一身不用换了,去外场那边倒正好合适。”
……操,感情自己平常这一身在这里就是个站岗工服。
郦決嘴角僵了僵,脸上有点挂不住。还好李小辉已经又转头看向高文海,没有注意到他不自在的表情。
“时总去接客人,估计到的比较晚。我还要去趟会场,再仔细看看,不要有什么纰漏。”
“嗯。”高文海动身,轻轻拍了拍郦決的手臂,示意他跟着自己:“你新来不熟悉这儿,我带你先去看下地方,到时候不要乱跑。”
“是,文海哥。”
高文海没再多言,只对李小辉点了点头,带着他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门,沿着铺着厚实地毯的走廊向深处走去。走廊里灯光柔和却足够明亮,两侧挂着一些郦決欣赏不来的抽象画。
有钱人的品味真是奇特,那些画他刚刚过来的时候就已经看到了,乱七八糟的色块和线条多看一眼他都觉得眼晕,偏偏有种他形容不来又十分契合这里的奢靡感。
还不如他楼下那家小崽子画的奥特曼看着顺眼。
郦決兴致缺缺地移开视线,跟着高文海走进了走廊尽头的电梯间。
*
站在一处视野开阔的角落,郦決下意识摸了摸兜,空荡荡的感觉提醒着他今晚得憋上几个小时的烟瘾了。不止手机,连带烟盒和打火机都被收了上去,原本郦決心里还有些不爽,但是看到高文海身后那人拿出的手提袋里一堆乱七八糟的各色手机和物件,他也了然,老老实实的上交。
这里位于通往拍卖厅主道的侧翼,旁边就是巨大的落地窗,外面的景色一览无余,倒是个极佳的观景方位。
这不是最高的一栋楼,却是这一栋里的最高层。俯视下去,能看到陆陆续续的车从另一方向开进来,停到楼下。
“嗳,看到那辆车了吗,今年宝马新出的轿跑,真他妈帅。”旁边刻意压低带着兴奋的声音响起。
是高文海安排和他一组的人,第一眼看着低眉顺眼的,却是个话痨。
郦決对四轮车兴趣不大,他更喜欢玩机车,但也仅限于在他十几岁那阵好像永远用不完精力的时候。随意瞥了眼,他看到又有两辆车前后跟着进来,后面那辆车,车型很特别,有点眼熟。
“那是时总的车吗?”
“嗯?”旁边的人马上被他的话吸引了注意力,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没错,是时总的车。”
“不过电梯间在另一头,他们一般不会到这里来。”那人耸了耸肩,语气有点无所谓:“盯着点这周围就行,尤其是那边的楼梯间。”他转头朝着右边努了努下巴说道。
他们并不在会场边上,这里走几步就是个楼梯间死角,比起他之前给酒吧KTV之类看场子可轻松多了。
郦決应了声,心里那股劲不上不下的。他倒是想见见时闻,不然总觉得今天好不容易进来这里就为了站几个小时的岗,着实有点可惜。
“听文海哥说你是第一次来这?看你这身,我开始还以为你是跟着他做事的。”
莫名又被人点了穿着,郦決咬了咬牙,忍不住想问问他自己这一身到底有什么几把问题,就听那人接着说道:“我们这种人,干什么都得低调一点。老板么,在外做的都是大生意,我们在暗处,帮着处理点不必要的小问题,要是太高调了会惹麻烦的。”
他叹口气,语气变得有点嫌弃:“之前文海哥也带过几个新人进来,那花里胡哨的劲儿,就差把‘傻逼’两个字刻脑门上了。”
郦決没想到自己纯属歪打正着,时闻说的估计只是这个意思。
哈,妈的,还以为有什么好事。不过这倒让他彻底放松下来,也是,之前原本也没什么交集,突然来这一出,自己确实想得多了。
他应付了两句,随口扯了别的话题。
隐隐的音乐和掺杂其中的人声从会场那边传过来,大概是已经开始了,显得他们这儿更安静无聊,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打发时间。
这人叫许擎,刚刚听高文海说的时候他心里还暗笑,听起来像个女人名字。等高文海走了之后,许擎明显看出来他叫自己名字时脸上的异样,故意似的又强调了一遍是“擎天柱”的擎,郦決配合他摆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才免了他继续纠结这个问题。
窗外的夜色更深了些,途中许擎带着他巡察了几个来回,一切如常,对讲机里也没什么状况。
看得时间长了,郦決对外面的风景也没了新奇劲儿,许擎又去解决三急,他无聊地靠在窗边拐角,脑子里天马行空。
忽然一阵细微的声响让他耳朵不由动了动,是渐渐走近的脚步声,一个人,步子稳得不紧不慢,落在厚实地毯上几乎细不可闻,只能庆幸这里足够安静,才让他捕捉到了那点声音。
脚步声停了,就在旁边的落地窗前,紧接着响起打火机的“咔哒”声。
来人似乎是出来透气抽烟,他随意扫了眼周围。走廊尽头灯光没那么亮,足够让人看清一切,但巧的是郦決在的那个拐角,那点阴影正好和深色楼梯门连成一片,他并没有发现陷在其中的郦決。
那人背对郦決,看他的姿势应该是在发消息。郦決本来想直接出去,这种被迫听墙角一般来说不会遇到什么好事,但那人猛地吸了两口烟,有点急迫的样子,随后把手机摁在了耳边,他在打电话了。
“你在哪?”
“西门,我马上到。”
与此同时那人转身,落下的右手袖口内一点微弱的亮光闪过。
郦決警觉,那东西和诸云平常喜欢折腾的电子小玩意有点像。顾不上自不自然,他左右看了看,挪了一小步,够到楼梯间的门把手猛地一拉,回弹的门声让那人一下子扭头看过来。
像刚推门进来一样,郦決从阴影里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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