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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食堂里,糖醋排骨的香气混着喧闹声扑面而来。许汀兰抢了满满两勺排骨,一些倒给凌霄,一些塞给凌绝,自己喝着酸奶嚷嚷:“快吃快吃,下午第一节数学,要讲新课,回去预习预习!”凌绝边嚼边含糊不清地应着。许汀兰把自己碗里的一块排骨夹给了旁边小口吃饭的阮疏桐,她愣了愣,红着脸小声说:“谢谢。”
教室午休时,阳光透过窗户洒在课桌上。凌绝趴在桌子上睡得口水直流,许汀兰在刷题间隙塞给阮疏桐一颗薄荷糖,凌霄则抱着英语角策划案,坐在凌绝旁边改方案,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的声音。
下午的课过得很快,数学老师在黑板上写满公式,凌霄听的认真,偶尔被凌绝用笔戳后背问答案,他便在草稿纸上写下步骤,推过去时总能撞见凌绝狡黠的笑。
放学铃声一响,凌绝立刻凑过来:“走啊,老规矩。”凌霄却收拾着书包摇头:“今天有点事,你先走吧。”凌绝挑眉追问,他只说“很快就好”,看着凌绝蹦蹦跳跳跑远的背影,凌霄才慢慢背起书包,往那条熟悉的巷子走去。
天色暗了下来,月光照进巷子,老槐树的影子在地上晃啊晃,像极了这些天和凌绝并肩走过的每一个傍晚。可刚走到中段,几个身影突然从拐角窜出来,堵住了去路。是那天被凌绝打跑的“阎王”一伙,为首的男生手里甩着铁链,眼神阴鸷:“凌绝那小子不在,我看谁还能护着你。”
凌霄攥紧书包带,转身想跑,却被人从后面猛地踹倒在地。书包摔在地上,里面的书本散落出来,被狠狠踩烂。拳脚像雨点般落在身上,他蜷缩着护住头,听见他们骂着最难听的话,那些关于他家庭的污言秽语,比拳头更让人疼。
有人揪住他的头发把他拽起来,一拳砸在他肚子上,凌霄疼得弯下腰,又被一脚踹在胸口,重重摔回地上。碎石子硌进掌心,渗出血来,混着嘴角的腥甜在舌尖蔓延。他看见自己的影子在地上被踢得扭曲,曾经觉得温暖的巷子,此刻成了困住他的牢笼。
“阎王”蹲下来,用铁链拍打着他的脸:“告诉你,离凌绝远点,别带坏他。”凌霄咬着牙没说话,换来更重的一脚。意识渐渐模糊时,他好像又闻到了橘子糖的甜,看到凌绝挡在他身前的背影,可这一次,没人再来拉他了。
不知过了多久,脚步声终于远去。凌霄趴在地上,血腥味灌满鼻腔,每动一下都像散了架。他撑起身子,看着满地狼藉的书本,和自己渗出血迹的校服,突然觉得那条巷子的美好,被这满地的血腥彻底碾碎了。
回到家,屋子里依旧空荡荡的。凌霄把自己摔在沙发上,身上的伤口火辣辣地疼,心里的委屈和愤怒像野草般疯长。他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被这样对待?
就在他所有的情绪要爆发的时候,门“砰”地被撞开,母亲温云岫冲了进来,看到他满身是伤的样子,瞬间红了眼,猛地抱住他:“霄霄,你怎么让人打了?对不起,妈妈才知道……”
她的声音抖得厉害,手在他身上慌乱地摸来摸去,问他哪里疼,是谁打的。凌霄僵硬地站着,日思夜想的人终于回来了,可他心里却没有一丝波澜,只有麻木的冷。
“妈,我没事。”他开口,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过木头。
凌母却不肯放手,眼泪掉在他的伤口上,带来一阵刺痛。“你爸又出去赌了,我回来晚了……”她哽咽着说,那些熟悉的抱怨像针一样扎进凌霄耳朵里。父亲的拳头,深夜的争吵,永远空荡的家,这些他早就习惯了。
凌霄轻轻拿开她的手,眼神平静得可怕:“你回去吧。”
“我不回!”凌母固执地摇头,“我今晚陪着你。”
凌霄沉默了片刻,转身指向客房:“那你住那里。”说完,他没再看母亲,径直走进自己的房间,关上门,把所有声音都隔绝在外。黑暗里,他靠在门后,伤口还在疼,可心里的那块冰,好像更冷了。
凌晨两点,窗外的月光正沉在老槐树的枝桠里,凌绝睡得正沉,梦里还在跟许汀兰抢最后一块糖醋排骨。床头柜上的手机突然尖锐地响起,划破了家属院的宁静。
他摸索着抓过手机,闭着眼没好气地吼:“谁啊大半夜的……”
“凌绝!还睡呢!”许汀兰的声音带着哭腔,急得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凌霄被人打了!打得很厉害!”
“什么?”凌绝猛地坐起来,睡意瞬间被抽得一干二净,头发乱糟糟地炸着,“你说什么?凌霄怎么了?”
“刚才我妈去医院值班,看到凌霄被送急诊了!”许汀兰的声音抖个不停,“听护士说伤得挺重,具体的我也不知道,他现在应该还在市一院急诊室!”
凌绝没再问,挂了电话,连外套都没顾上穿,抓起钥匙就往外冲。楼道里的声控灯被他的脚步声惊醒,一层一层亮上去,又在他身后暗下来。
夜风灌进单薄的校服,他才觉得冷,可心里那团火却烧得厉害。巷子里的约定,凌霄额前汗湿的碎发,昨天递给他的那块排骨……还有许汀兰说的“被人打了”,像无数根针往肉里扎。
他骑着自行车疯了似的往医院冲,车轮碾过凌晨空旷的街道,发出急促的声响。
市一院急诊楼的灯光在夜色里格外刺眼。凌绝锁了车就往里面冲,撞到护士台时差点摔倒,抓着护士的胳膊就问:“凌霄!今天送来的叫凌霄的病人在哪?”
护士被他吓了一跳,查了记录才指方向:“在三号观察室,刚处理完伤口,家属在里面。”
凌绝拨开人群往里跑,心脏在胸腔里擂鼓,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他不知道凌霄伤成什么样,不知道是谁打的,只知道那个总是安安静静的、连吃糖都要偷偷藏起来的人,此刻正躺在里面。
走到观察室门口,他猛地停下脚步,透过门上的玻璃,看到凌霄躺在床上,脸上缠着纱布,露在外面的手腕上还有青紫的瘀伤。旁边坐着个陌生的女人,正红着眼给他掖被角。
凌绝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他没进去,就站在门外,后背抵着冰冷的墙壁,刚才骑车带来的风还没散,可浑身却烫得像要烧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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