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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师制组会
归鱼羡在这长安城的客栈里住得挺好。这长安的客栈里条件比她从前为奴为婢时好了几百倍。
武谔处处照顾着她,生怕她出什么事儿:“总不能我刚收的师妹说没就没了。”
归鱼羡被他的话逗得一笑。
她心里记着他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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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武谔领着他去了一处私宅,宅院华丽,陈设精致,富贵人家。
穿过层层叠叠花草树木,亭台楼阁隐蔽处,见一飘逸若仙的轻狂客,仰头喝酒。甫一听见脚步声,就睁开了眼。眉眼深邃,不像唐朝本土人士。
李太白看见归鱼羡,眼神别有深意,几分玩味几分促狭。他顿了顿,伸手抬了下酒杯示意。
武谔拽着归鱼羡正要行礼,却听见李太白问:“喝酒吗?”
他视线方向——在她身后。
归鱼羡动脑子想了一下,往后看。
目之所及,她的新师父怀里抱着剑,靠在廊上闭目养神,似是静候多时。
他懒洋洋地撩开眉眼,一下子画像变成了真人。
沈期的视线停在她身上,声音清越:“来了。”
他腿一收,站起来,连带着他层层堆叠的衣料也往下落。
长身玉立的侠客漫不经心拖着调子,轻笑一声眉眼倦怠有些藏不住:“师兄,不喝了。”
李白不知何时已走近,只是手里的酒杯还高举着。
他把沈期从头到脚、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嗯”了一声,然后主动提起:“走吧,去见师父他老人家一面。”
沈期面容稍微严肃了些,略一点头,算是应了。想起什么,又脚步一停。沈期转身,面对归鱼羡,他神情又放松几分,对归鱼羡道:“走吧,去见祖师爷。”
李太白在一旁突然搭声,问武谔:“你把佩剑给你师妹了?”
沈期眉头一皱,问归鱼羡:“十七谔给了你他的佩剑?”
归鱼羡紧张到结巴,慌忙把手里的剑递出去,心中惶恐:“我……我不知道。”
“对不起。”
沈期差点以为自己把人欺负了。他敛了几分外放的情绪,安抚:“没关系,别怕,不是大事儿。”
李太白一巴掌拍武谔后脑勺上:“你是不是傻,剑意气皆与人相通,给了你,就是与你契合。你给了旁人是会害人的,懂了不?”
武谔“啊”了一声,委屈巴巴:“给小师妹的见面礼嘛。”
沈期把剑递给武谔温和道:“你小师妹还没修成剑骨,不着急佩剑。”
“收回去吧。”
归鱼羡在一旁抿着唇,心里空落落的。
李太白在弯弯绕绕间带着他们一行人到了正厅。偌大的厅里,供奉着灵位,案上一把剑、一杯酒。
李太白给归鱼羡解释:“师父毕竟是官家人,除了这个,没别的……我们只能供上灵牌了。”裴旻的徒弟有很多,李太白是当中最不起眼的一个,他甚至没出殡扶棺资格。
归鱼羡跟在沈斯后面,沈期做什么,她便做什么。
沈期和李太白一同对着灵位拜,再拜。武谔把她拉到一边,示意她不要说话,归鱼羡听话的噤声,默默看着师父及师伯行礼、上香。
“弟于谪仙人,拜师父。”
“弟子大宗师,拜师父。”
等到他们全部做完,眼花缭乱。
“小师侄,快来!”李太白笑眯眯地招呼她快来。
归鱼羡看了沈期一眼,又看了武谔一眼,慢吞吞往前挪步子。
她在裴旻的牌位面前站立,学着沈期刚刚的动作行了一礼,上了一柱香。
“弟子归鱼羡,今拜入大宗师门下,定苦心练剑,不负侠道正义,江湖凛然。”
归鱼羡一板一眼的样子逗笑了李太白。他大拊掌,丝毫不严肃。
他笑:“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很没有花架子。”
“好好练剑。”他俯下身,郑重嘱托,“别整虚的,要为了保护可以保护的人。”
归鱼羡重重点头。
李太白说完,又道:“去喝酒吗?”他是问沈期的。
沈期拦住他:“不急,还有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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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鱼羡心里不想去,那是她从前伺候的地方。
那是一个魔窟。
其实就是个不大的宅子,可奴仆少,每个奴婢都当作牛马来使,不顾死活。
再次面对高高在上、非打即骂的尊夫人,她心里惨然,没有一丝“背靠大树好乘凉”的底气:面对任何一个向你伸出援手的大好人,你要先想一想将来某日你有没有能力用同等价值归还。以及,不要把所有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
李白豪掷千金,横得不行,笑得轻狂又肆意:“够了吗?”
原来钱,真的可以解决很多麻烦。
连还她一条生路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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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白和沈期并排走着,前面是武谔和归鱼羡。
李白的意思很明显:要让归鱼羡今天在长安城里好好享乐。
他买了一大堆不管归鱼羡用得上还是用不上的东西,花簪、锦锈、香脂、胭脂、口脂、香囊、衣服……堆得归鱼羡收不过来,时不时看一眼沈期。
沈期八风不动,示意她:照单全收。
看来他们师兄弟关系处得可以。以前主人家,为那碎银几两慌慌张张、大打出手,扯着头花,叫着:“亲兄弟,明算账。”
眼看归鱼羡渐行渐远,李白突然小声问沈期:“她是奴?”李白眯着眼打量归鱼羡,评价道:“不像。”
他也算富贵中人,看不见归鱼羡身上懦懦弱弱、卑躬曲膝、奴颜谄媚的样子。归鱼羡看着有点懵,却是不卑不亢。大概她一个小姑娘也没怎么搞清楚状况。
“不过倒是蛮乖的。”
沈期闻言也看过去,前面的归鱼羡脊梁笔直,似竹挺立。
他评价:“嗯,蛮乖。”倒也未必。
李白又问他:“怎么有兴趣收徒弟?”
沈期语气不逊又轻漫:“凑巧。”
李白轻哂一声:“你小子。”
沈期也笑起来,眼尾上翘,他阳光下曜色的眸子一眯:“我乐意收。”
李白点头:“也行,也行,挺好挺好。“他也管不到他这师弟。
他又问:“喝酒吗?去你剑阁那儿喝一杯吧。”不容分说,当机立断。堵得沈期无语可说。
李白也在终南学过剑术,只是没有沈期在终南呆得久。
归鱼羡和李白一同进的终南山剑阁的门扉,她一进去,就有大片的,粉红的柿子叶往她身上飞。
李白叹了声:“还是山上秋意浓。”
归鱼羡没说话。
她手里躺了一片红红的柿叶,好漂亮好漂亮。她抬头去看那棵不高但红得繁盛的红柿子树,只觉得火树银花披满霞的风景也不过如此了。
沈期正在前面走,被李白叫住。他指着院里的柿子树,扯着嗓子问他:“咱院儿里的柿子,还有吗?”沈期无奈又了然地看他一眼,转身进了屋,提了一筐红柿子出来:“最后一批,再晚就没了啊!”李白“嗳”了一声,不以为意:“小鱼儿,武十七谔!听见没有,吃柿子了。”
归鱼羡走过来,提着筐子问李白:“我去用井水洗洗吧。”
李白招手:“去吧去吧。”
武谔正在偷吃别的,得了师父的眼色,咽不下去吐不出来地要过去给归鱼羡帮忙。
沈期听见了,也只是把井水提出来,不让她挨着井边儿:“别掉下去了。”
归鱼羡心里咕哝:“才不会。”
那天的柿子很甜,夕阳很红,酒很醇,人很齐,师门很好。她很开心。
等武谔和李白都走了,归鱼羡偷偷凑过去问沈期:“师父,大宗师是什么?”她问得小心翼翼,藏不住好奇。
沈期看着她的表情,忍不住笑了一声。
“大宗师是不死不灭的妖魔鬼怪,是妖怪。”
归鱼羡面无表情地说:“那很令人害怕了。”
唉,一点反应不给,没意思。他还是一本正经地好好说:“大宗师啊……大宗师就是一个身份、一个使命,有一点任务。生于江湖,肩负江湖。”他是世间众生中的一个,又是世间众生。
后来,沈期把手里的剑放到归鱼羡手里告诉她:“这把剑叫‘秋塘渡’,就是要用它去守义去护苍生。”
他说起这个,眼里是有光的。
生如蝼蚁,当立鸿鹄之志;命如纸薄,应有不屈之心。
江湖之人,自然仗剑天下,快亲逍遥。可若为侠者,不为小侠,言谓大侠。侠言万千,皆聚江湖。守江湖道义,护人间太平。
有些话,他能说;有些话,要靠归鱼羡自己悟。
倒也无妨,左右还有许多日子,来日方长。
沈期看着她,今日在旧主家装作那么世故或是游刃有余的样子,其实还是稚气的。她大概也害怕,也不是像表现出来的那样有底气。
沈期不禁眼底浮现出一抹欲言又止的深意:归鱼羡,要快点长成大人啊。
沈期那时也以为,归鱼羡他护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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