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日记

　　今天上班前公司出了一点小小的意外。
　　一个穿着考究的女孩点名要见谢隰，说他们还原的“脑”根本就不是她的男友，据后来她赶到的家人说从来没见过她这么歇斯底里，“谢泮”紧张地挡在谢隰身前——如果他有这种情绪的话。
　　“为什么不是呢？”谢隰平静地问。
　　“对，他性格跟他是很像，但他也会在我提出无理要求的时候不耐烦，他会冲我发火，然后再别着脸过来道歉……”她说，“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永远没有脾气……”
　　“哦，”谢隰若有所思地点头，“感谢您的反馈，我们下次刺激的时候会注意的。”
　　女孩肉眼可见地更加崩溃了，沈载从没有看过除婴儿以外的人那样嚎啕大哭。
　　沈载下午就向谢泮提交了调岗申请。
　　“是被刺激到了吗？”谢隰说：“好吧，那你冷静一段时间。不过我希望你能尽快回到正轨，毕竟这样明确表达了自己情感的实验体还是少数。”
　　沈载和谢泮同时露出了一种难以言喻的表情望着他。

　　沈载从谢隰办公室出去的时候，女孩正在前台办理设备撤离申请。她的情绪已经平复一些了，但眼眶依然红红的，她用力吸着鼻子，显得有些滑稽。女孩一手抵着鼻子，一手在显示屏上操作。一只修长好看的手从旁边递过来一包纸，女孩下意识地抬头：
　　“谢谢。”
　　“没关系，你这是……”沈载指着屏幕。
　　“哦 ，这个啊，”女孩捋了一把头发，“他活在回忆里就够了吧，或许我会把他的大脑捐去做实验研究，或许作为样本保存，反正不需要这个‘数字生命’了。”
　　“你听说过这个理论吧，回忆会美化一个人的形象，”沈载盯着她的眼睛，“回忆、细节、心理暗示，这些被反复升华，你永远不会忘记他。”
　　“我知道啊。”女孩的脸上露出了温柔的神色。

　　沈载请了一下午假，发疯似的从故纸堆里找出了萧浸南的实验资料，循着记录的地点一个个去找：他去小学门口接小萧浸南放学，带他在路边摊买了根烤肠；他在篮球场旁边的树荫里帮他看水；陪他去庙里祈福，保佑他高考顺利……
　　他不是实验体“萧浸南”。
　　他曾经也是个人。
　　凌晨一点，沈载来到萧浸南上的大学的旁边。星子爬满了黑夜，飞蛾一下下撞击着聊胜于无的路灯，浓黑的河水似乎深不见底，像石油一样浮动。
　　“喂，同学，你没事吧？”一道声音突然在沈载背后响起。沈载猛地回头，那个黑发黑眼的男生瞬间尴尬得手脚无处安放。
　　“抱……抱歉，我刚以为你想不开了……”他不好意思地道歉说。
　　“没关系。”沈载喃喃地说。
　　幻境又悄无声息地褪去，只有一只橘猫警惕地路过空旷的路口，“喵”地一声跃上墙檐。
　　沈载发现自己已经泣不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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