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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死了,你会难过吗?”
你有见过嘴硬的人么?
陆年算是见到了。
两人爬到半山腰的时候,季风的脸色已经很不好了,先是涨得发红,后来又开始发白。她似乎已经到达体力的极限了,可是她仍然咬着牙坚持去爬。
这里颇有原始山林的味道,石梯很窄、很陡,往上看怎么也看不到头。两旁的树木郁郁葱葱,长得奇形怪状,仿佛是张牙舞爪的绿色妖兽,让人看得心慌。
刚刚下了一阵小雨,山路有些滑,植物被雨水洗涤之后是更为原始的翠绿。空气也很清新,让人闻了心旷神怡,仿佛浑身都被氧气洗涤。
有几个行人已经累得快要喘不过气了,在石梯上弯着腰、摇着头说自己不行了,实在是爬不上去了,从而选择半路折回。
陆年拄着登山杖,在爬完下一个阶梯后,装作很累,说道:“季老师,我有些累了我们停下来歇歇吧。”
伴随着山林里奇奇怪怪的鸟鸣声,陆年擦了擦供人休息的石凳,接过了季风华的包。
陆年问道:“累吗?”
说着,她打开了一瓶水递给季风华。
季风华也不再客气了,她接过水,强撑着笑道:“不累。”
陆年摇了摇头:“不信。”
季风华喘着气:“我就是不累。”
陆年:“哈哈哈哈哈,好好好,你不累,我累。”
说实话,季风华一点看不出陆年累,她估计是陆年看她累才装作累,好停下来休息的。
不过也挺奇怪的,难道真的是年纪大了么?对于前两年的季风华来说,这点山路压根不在话下,爬完道君山轻轻松松……,但是这……怎么才爬到一半就不行了……
季风华的肤色本身就白,人也瘦弱,在这天光的映照下,显得更白了,多了一种虚弱的白。
陆年道:“季老师,我们回去吧,等下次晴天再爬。”
季风华:“不要,我们今天爬到顶再回去。我不喜欢晴天爬,你忘了,我紫外线过敏。”
陆年担心季风华的身体,她的心一直突突跳,生怕季风华受伤。
正担心着,她就听到了“啊!”的一声尖叫!
有人从山路上打了滑,滚了下来,磕得满头是血!霎时间,路上的行人都聚到了那里伸出援手。
作为五好青年的陆年更加心惊胆战了,她慌张的站起来想要帮忙,“姐姐,你在这里别动,我去看看!”
季风华的声音也透着一丝着急:“你去……”
道君山是中部地区知名的风景名胜区,即使是阴雨天,也有很多的游客过来观光。也有不少的人是专门挑选阴雨天过来游玩的,毕竟能看到不一样的风光。
所以,围在跌倒女孩身旁的游客也不少,叽叽喳喳地想要帮忙,但是都不知道怎么帮,包括陆年也只能干着急。
那个跌倒的女孩半边脸都是血,似乎已经快失去意识了,她旁边那个穿着蓝色外套的女生一直在哭,应该是她同伴,她着急地向别人寻求帮忙:“求求你们,快救救她,帮我救救我的朋友……”
有大哥帮忙打了120,但是还没来到,也没有担架什么的,一众人束手无策。
这时,一个身穿红色冲锋衣的长发女生出现在了大众视野,她喊道:“让一下,让一下。”声线沉着冷静,听着让人安心。
她挤进了众人围成的圈里,立刻跪在伤员身侧,轻拍双肩:“能听见我说话吗?”确认无反应后,指令旁人拨打急救电话并明确说明“山路、头部外伤、意识不清”。
有人应到:“已经打过120了,还没来。”
她没说话,迅速检查口腔无异物。可是,她穿的是短袖,无法止血,她冷静地问众人:“谁有纱布或干净衣服!”
陆年举手,“我有,我去给你拿!”
说着,陆年急忙跑到了季风华那里,打开自己的包,把纱布和碘酒一起拿了出来,急忙跑着递给那个救人的女生。
那女生动作干脆利落,把纱布取出来,稳稳按压在头部的活动性出血点上,并且给其他擦伤的伤口消毒。
陆年心里感叹,还好这个女生运气好,遇到了一个医生。她心里开心,毕竟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
救护车把女生抬上车之后,众人就该干嘛干嘛去了。
陆年一路小跑,笑着看季风华道:“还好带了纱布,做了好事,好开心呀!”
季风华摇了摇头,终于露出了笑容:“小朋友很善良。”
这是来自季风华的肯定,陆年更加开心了。
过了几分钟,季风华觉得自己歇过来了,便对陆年说:“陆年,咱们出发吧。”
陆年点了点头,把自己的包背上,同时非常自然地把季风华的背包也背起来了。
她笑着说:“季老师,我给你背包,我打小就有劲儿,我能把室友扛起来呢,所以你这个包不在话下。你看起来太柔弱了,不能累着。”
季风华挑眉,果然做了好事就是有力量,她明显感觉到陆年的心情变得更好了,她笑了笑,也就随她去了。
越往上走,风景越美。云雾如轻纱缭绕着山林,模糊了天地的界限。每一片树叶、每一块岩石都被雨水浸润得晶莹饱满,泛着幽微的光。
在这万籁俱寂的灰白世界里,心灵也仿佛被这温柔的潮湿抚平了皱褶。
快至山巅的时候,季风华又开始累了,她双腿发软,好像有些站不住了。
陆年的目光透着浓浓的担忧:“季老师,我们回去吧,我不想爬了。”
季风华何尝不知道陆年是怕她累着,她心有动容,但还是固执地想要爬到山顶。她说:“快到了,我们再坚持坚持。”
陆年虽然不满,但还是由着季风华的想法。她伸出手,等待季风华牵她的手,这样也能减轻一些季风华的累。
季风华笑着说:“不用了,你替我背着包,已经够了。”
陆年只好作罢。
她很担心季风华,心脏跳得出奇得快,她扭头对季风华说“季老师,注意安全。”
在爬下一段石梯的时候,陆年再次伸手想要牵住季风华的手接住她,季风华刚刚伸出手,脚下一滑……
陆年瞪大了双眼,再也无法呼吸。她亲眼目睹季风,在自己面前滚下台阶……
陆年被吓得失了声,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下了楼梯的。
她跪在季风华身旁,声音颤抖,胸口起伏:“季老师,季老师……”她想拿起手机打120,却发现自己双手发软,已经拿不起来手机了,她强迫自己用力……打了120……
季风华的额头也被摔伤了,不停地涌出鲜血。陆年好害怕,这种害怕更深刻的地方在于——季风华的眼神。
陆年觉得季风华好像感知不到疼痛,她的目光是深不见底的空洞,对世界上一切都感到麻木,那是一种求死的目光。
陆年第一次害怕失去季风华,她紧紧地握住了季风华的手,没什么想法,无关其他,本能而已,只是想要握住她的手,如此,而已……
“季老师……,别怕,救护车马上就要来了。”
血还在流……
怎么办……
游客像刚刚一样围了上来,可是这一次却迟迟不见医生,陆年急得想哭,她后悔自己这么好心,把纱布和碘酒都给了别人。
那原本就是给季风华准备的,她害怕季风华受伤,所以才买了碘酒和纱布,可是,她却把这些东西给了别人……
她双手不听使唤,但她的意志力强大,她拼尽全力把自己的外套脱了下来,里面只留了一个短袖。
她学着刚刚医生的模样,把衣服折叠好按住出血口……
怎么办啊……
陆年快要哭了,为什么还在流血啊,为什么还在流血啊!
如果可以的话,陆年真的愿意替季风华摔伤、替她痛。可是不可以,痛的是季风华,是季风华啊……
季风华为什么要露出那种令人害怕的目光……
陆年也记不得她是怎么坐上救护车到医院的了,或者说那段记忆被蒙上了一层尘,总之就是很恍惚。
医院里的人让她交押金,陆年慌张地小跑着去交钱。到了收费处,方得知要先交五千块钱的押金。
陆年愣了愣,她手里的钱不够,定期的钱必需要去银行才能取出来,她声音沙哑,无助且求助似的看向那个身穿白衣的人:“医生,先交四千行不行啊……”
那人抬头看了一眼陆年,冷漠道:“行。”
陆年掏出手机,留了两人这几天吃饭的钱,之后便把所有的活动的钱都用来交押金了,总共交了4360元。
过度的惊吓后,陆年又产生了深深的无力感。
一个连押金都交不够的人,有什么资格去匹配季风华。用语言去喜欢吗?她做不到……
她像极了电视剧里演得穷书生,一无所有,空有一身的书臭味,只会学习,其他的什么都不会了。
短暂地自卑了一下……,她便灰溜溜地上楼了。
好在季风华的强势不重,救治及时,所以没什么大事,住院一周检查一下就可以完全出院了。
现下,季风华已经醒了。
她的第一句话,就是问坐在床边的陆年。
“如果我死了,你会难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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