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烧烤店的活儿做不到多繁重,路致远依旧是搬啤酒箱子。今天他妈加班,估计又要到很晚,路致远心里默数着自己搬了多少件,准备再卸半车就回家。
那边的胡桥招呼完几桌客人,走过来递给路致远一瓶冰镇汽水。
“怎么样?还干的来吧。”
路致远把手上的一箱摞在其他箱子上,拍了两下手,接过汽水拧开,往嘴里灌了一口才说话。
“有什么干不来的,之前不就是这样。”
夜里温度降得快,但路致远背上却起了一层汗。冰水送下肚,让人感觉一股从嗓子眼滑进胃里的爽感。冷风一吹,凉意直冲天灵盖。
路致远晃晃脑袋,准备抓紧时间继续干。
胡桥抱着膀子在那儿抽烟,一边抽一边跟路致远闲扯。
“你说你之前来我这儿干吧,我也没多想。以为你也是个不爱念书的小子,但好歹知道出来赚点儿补贴家里。可你现在上着学还来我这儿搬啤酒,啧啧!”
胡桥摇着脑袋,喷出来一口烟:“真不多见。”
这话不假,毕竟胡桥干了这么多年的烧烤店生意,来他这儿搭把手打零工的,都是些早早辍学、溜鸡斗狗的混子,基本上头天工资发他们手里,第二天就得苦了吧唧得过来找活儿,属于是干一天吃一天,不够钱了再来赚。学生娃还要扛啤酒,确实不多见。
路致远默默听着,手上的活儿也没停。直到把剩下那半车货都给卸了下来,才喘了几口气,跟胡桥报账——胡桥按天结钱。
“搬了五十六件,都是大件。都在后房摞着了”
胡桥伸着脖子往后间扫了一眼,嘴里咬着烟,开始伸手掏钱包:“看你也不容易,又都是熟人了,给你按六十算了。”
说着点出一张红钞跟一张二十的,递给路致远。
“别说哥不照顾你啊!”
路致远接过钱 ,顺手塞进兜里,冲胡桥笑笑:“谢谢哥。”然后拎起放在地上的书包,转身回了家。
胡桥看着离开的人劲瘦的背影,又“啧”了一声,抽完了嘴里的那根烟。
“这孩子,怎么那么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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模拟考如期而至,路致远按着手里的考场班级,坐到了最后一个考场的最后一个位子。
路致远对是不是最后一个位子不感兴趣。对他来说,只要这个位子阳光不刺眼,老师不常来,不会被打扰,那就是个好位子。
路致远打量了一下周围,还算符合他的要求,往桌子上垫了个外套就打算沉沉睡去。
偏偏有人要打搅他。
路致远被人拍醒,满脸都是被人扰觉的不满,结果一睁开眼,是赵怡戈那张放大了的脸,路致远更烦了。
“你要干什么?”话里满是怨气。
赵怡戈嬉皮笑脸的:“远哥!咱俩一个考场啊,还他妈是挨着的!”
路致远看了眼他俩的位置,心说挨你妹,中间那两块儿地砖被你吃了?
他眼睛半睁着,眼皮垂下来一半,并不打算多聊。
“是啊,好巧。”
说完就准备一脑袋栽桌子上——
“大家都注意啊,考场上不要睡觉。”
声音从考场前方传来,路致远本来打算装听不见,赵怡戈又“热心肠”地推了他两下。
“远哥,别睡。咱学校不让考场上睡觉,要不然监考老师会拍照发给班主任的!”
“操!”
路致远不耐烦地直起身:“知道了,多谢。”
赵怡戈眨眨眼,安静回到自己座位上,喃喃道:“还怪有礼貌。”
上午的考试极其无聊。又不让睡觉,路致远索性连猜带蒙地涂完了语文选择题,又照着前面的阅读理解好歹“写”完了作文,刚好卡在八百字的那个位置,一个字也不肯多写。
路致远看了眼满当当的答题卡,满意地去欣赏前面的文章。
最后一个考场可谓是“群英荟萃”,几乎什么样的“问题生”都云集在这儿了。于是开考铃声没响五分钟,考场里就纸团乱飞,一眼望过去全是打手势、猜哑谜的。赵怡戈那奇葩还借着去厕所的名义偷瞟别人的答题卡,终于在第五次提出要去上厕所的时候被监考老师骂了回去。
路致远觉得他们学校多少有点傻*,这么多违纪作弊的事儿不抓,偏偏不让人睡觉?这是什么理儿!
由于上午连着考了两场,到了午饭时间大家就都直接跑去食堂吃饭了。所以当路致远拿着文具袋回到教室的时候,就只看到了程铭一个人。
不同于往日端正的身姿,此刻他弯腰趴在桌上,一手枕在额头下面,另一只手死死抵住胃部,整个人蜷缩在桌椅间,看不清脸色,却能看出他浑身都在发着细微的抖。
路致远不动声色地看了那人一眼,随后拿起水杯,往后面接水。
热水倒入杯子里的声音响起,那人好像才注意到了教室里的另一个人。
程铭硬撑着把头转向背对着路致远的一侧,仿佛不想让别人注意到自己。
然而慵懒的声音还是在背后响起:
“你没事儿吧?我看你好像有点儿不对劲儿。”
程铭一声不吭。
“是胃病犯了吧?”秉承着对同学的关心,路致远试探着又问了一句,等着看那人的反应。
背对着他的人突然又颤了一下,随即身子弓得更厉害了。
路致远挑眉观察了他一会儿,不再言语,坐下来慢悠悠喝他的热水。
路致远半杯热水快喝完的时候,那人终于撑着桌子站了起来,一样拿了水杯,要去接热水。
经过路致远身边的时候,低声说了一句“谢谢”。声音虚弱地几不可闻,如果不是路致远听力好,可能根本不会注意到。
路致远脸上是跟往常一样的散漫:“客气。”
人走后他还在感叹自己那“隔得有点远的同桌”年纪轻轻就要遭受胃病的折磨,却突然瞥见饮水机前的人身形一晃,一副随时要瘫在地上的样子。
路致远赶紧一个大步跨过去稳稳托住了程铭的身体,这时候他才看见这人的脸已经白的跟张纸一样了。
杯子里的热水悉数洒在了路致远的手上,疼的他“嘶”了一声。他看了眼怀里已经晕过去的人,骂了声狗操的饮水机,随后蹲下身子把人搭在背上,腿脚不停冲向了校医务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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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务室里,路致远坐在里屋的小马扎上,看见床上输水的人依然睡着,摸出手机开始开心消消乐。
路致远今天玩的顺利,一路上通关升级毫无阻拦。他看了眼身边躺着的那个虚弱不堪的人,心道做好事果然有好报,而且报得还挺快。
不知道过到第几关的时候,路致远突然感觉自己的裤子被什么东西扯着,正低头看呢,结果对上了一双湿润惺忪的眼睛,是标准的凤眼,下眼睑尾还有一颗小小的痣。
路致远正盯着那颗痣看呢,突然耳边幽幽地传来一道声音:
“你压着我袖子了。”
“噢噢!”
路致远终于回过神来:“对不起、我没看见……”
“这是哪儿?”
“医务室。”
路致远看了看点滴瓶,给他调了调输液速度又坐回去。
“还能想起来发生什么了吗?”
程铭睁着眼,目光盯着窗外的桐树。这两天风大,树叶子被吹掉不少。
“我晕倒了?”
路致远笑道:“记性不错。”
程铭转头看向他:“你送我来的。”
“是。看不出来吗?”
程铭又收回视线,垂头看着自己的手。
“多谢你。”
声调平平,音色清冷,带着点被疼痛折磨过后的虚弱。
路致远收起手机,挑眉看向他。
“我怎么听不出来多少谢意呢?”
对方看了他几秒,问他:“我衣服呢?”
路致远把桌子上的校服外套递给他。
程铭摸索了几下口袋,拿出五张一百,递给路致远。
“谢谢你。”
路致远看了看那几张钱,又看了看程铭,没有动。
程铭依然保持着那个姿势不动,见他不收,开口道:“我今天身上就拿了这些。我知道挂水和开药都要钱,要是不够,我明天再给你。”
“……”呵,这令人痛恨的资产阶级。
“够了。”路致远抽走其中一张,又从兜里掏出来五十塞进那人没来得及收回去的手里,微笑着看向程铭:
“其实五十都多了。不过也行,那五块钱就当是我的跑路费了。”
说完就站起身,捞起一旁的外套就要转身走。
“我先回去上课了,你慢慢输,不着急。”
最后一个字儿话音刚落地,人已经走到门外了。程铭看着自己手里的那五十块钱愣了一会儿,正要拔掉针头回去,就看见医务室的刘医生拿着一盒药膏进来:
“哎?刚才那个人呢?我刚刚找到的烫伤药膏,他人怎么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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