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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间狱4
约摸不过半柱香的功夫,姬棽一行人便回到了天狱司。
一路上尽是颠簸,脚踝上的伤口不住的往外渗血,宋晞文垂着头,失血和疼痛让她近乎失去意识。
半醒半昧之间,宋晞文抬起头偷偷打量天狱司的外观。
天狱司很高,有九层,楼层下宽上窄,像座高塔,却比普通的塔宽阔许多。整座塔楼都是由古铜色的金属浇筑而成,泛着金属光泽的飞檐翘脚雕刻精美,每层都镂着一排规律排布的浅金色人脸。
宋晞文不由得睁大迷蒙的双眼,仔细看那人脸,那脸上的表情一半如泣如诉,泪珠半挂在脸上流淌,一半言笑晏晏,笑纹在眼角舒展。又哭又笑,两种情绪拧在一起,宋晞文的脑海深处传来了一种被密密麻麻被钉凿的疼痛。
“呃……好痛”,越痛她却越移不开眼,几乎入了迷,着了魔,不过两三息的时间,她的七窍便流出了鲜血。
“林秀,别叫她死了,我还有些用处。”姬棽看着卢林秀道。
卢林秀闻言抬手做刀,在宋晞文后颈一敲,她便晕死过去。
看宋晞文失去意识,姬棽双手从袖中取出一片金属薄片,轻轻贴在天狱司大门门环下的一个凹槽里。
古铜色的大门轰然洞开,姬棽一行人走进大堂,大堂正对着门口的黑色墙面上刻着一个大大的“壹”字。
“林秀,你去将她关进第七层地狱,其余人先行休息。”姬棽一边走一边吩咐。说完他便踏入大堂西侧的楼梯上,楼梯笼着一层暗色的云雾,一眨眼他的身影便不见了,姬棽踏着简易的传送阵法来到了第九层。
站在一扇散发着淡淡檀木香气的褐色木门前,姬棽顺了顺绸缎一样的黑发,掸了掸衣袖,左手拖着右手衣袖,用右手轻轻敲响了这扇门。
约摸过了几个呼吸,门内传来了一个低哑的男声:“进来。”
姬棽屏住呼吸推门而入,门内是一个布置简单的静室,一个束着一半黑发一半白发的中年道士箕腿坐在屏风前矮桌旁,嗅闻着捏在指尖上纹路繁复的丹药。
道士耷拉着眼睛并不说话,似乎沉浸在丹药的香气中。
姬棽笔直的跪了下去,将抓捕杨业的前后过程迅速秉明。
“杨业……翻过……逃跑。”
听到杨业再次遁逃,道士眉心骤然一蹙,手心一合便将指尖丹药化为齑粉,丹药里传出一声短促凄厉的尖叫。道士嫌恶地“啧”了一声,抬手将丹药粉末扬到地上,一点幽兰光晕从粉末里左揺右晃的挣扎飞出,闪了两下,便彻底湮灭。
姬棽鬓角无声滑过一滴冷汗。
“姬棽,”道士缓缓抬起眼皮,那目光沉得像要压垮他的脊梁,“我很失望。”
“属下办事不力!请真人责罚!”姬棽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腰身塌得更低,头颅深垂。
“你出身低贱,本座对你破格提拔,悉心栽培,你便是这般回报?”道士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冰锥,“两次让那竖子逃脱,天狱司颜面何存?本座如何向陛下交代?”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姬棽低伏的身影,慢条斯理地取出一方丝帕,擦拭着指尖残留的粉末。“你该知道,炼这样的丹,对本座而言……轻而易举。”
姬棽浓密的眼睫剧烈颤动,掩盖着眸底翻涌的难堪、羞愧与痛楚……最终,他只是死死咬紧牙关,不发一言。
“去刑堂,领三十鞭。”
“是……”姬棽艰难应声,喉头滚动,似有话要说。
“那半妖血脉特异,或有大用。这事办的不错。”道士眼皮微掀,目光如刀,“你在意之人,本座暂且不罚。记住,没有下次。”
姬棽紧绷的肩背微不可察地一松,垂首应诺,悄然退了出去。
听到木门合拢的声音,那道士从桌上的金盏中又取出枚丹药,摩挲着盘算起来,杨业那竖子实力不俗,又敏锐桀骜,软硬兼施也没法让他将那东西交出来,或许该他亲自出手了……
随即他想到了什么,起身转到屏风后,将一枚灵玉放入传送阵,抬脚踏了进去。
天狱司内,第七层地狱。
放眼望去是无垠的浓稠的黑暗。
疼痛把宋晞文从昏迷中唤醒。
她睁开眼睛,只有无边的黑暗和寂静。她想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伸着爪子试探着触摸,只有无边的冰冷空气。
宋晞文摸了摸眼睛,也没有损伤。
她失明了?
这个念头升起,并没有激起她的恐惧,悲极复生悲的事太多,她已然麻木了。
“哎。”她极淡地叹了口气,又准备重新合上眼睛,现下对她来说,休息或许才是最应该做的事。
可她甫一闭上眼睛,“喳喳喳……啾啾啾……”,死寂被瞬间打破,无数尖锐、嘈杂的叫声从四面八方炸开,她的一声叹息,仿佛是一滴溅入油锅的水,让四周瞬间沸腾起来。
宋晞文猛的翻身坐了起来,仔细辨认起了周围的声音。
“来新妖啦,来新妖啦!”
“快看,快看!”
“嘻嘻嘻……”
嘈杂的鸟鸣传入宋晞文的耳中,虽然有些吵闹,她却毫无障碍的听懂了这些鸟语的含义。
“什么……?”宋晞文正欲开口询问。
突然!天地一震,一阵巨力袭来,让她天翻地覆、天旋地转。宋晞文如同狂风中的落叶,被狠狠抛起、翻滚!脚踝的伤口再次撕裂,温热的鲜血瞬间涌出。这无妄之灾带来的剧痛终于点燃了她压抑的怒火。
“什么狗屁倒灶的东西……”
抬起头正要怒骂出声,宋晞文眼前突然亮起了一点昏黄的光,像一颗星宿刚刚拨开了乌云的遮蔽,撕破了黑暗的幕布。
宋晞文眨了眨眼睛,有些不可置信,两点、三点、四点,数不清的星点从宇宙中亮起,最终形成了悬浮于无尽幽暗上的广阔星海。
借着暖光能够看到,星海的上方是一片片倒挂的尖锐的石林,有限的光晕照不亮星海下方浓稠的墨色,下方景象宋晞文一点也不能窥见,只是感觉如临深渊,令人心悸。
她压下惊骇,重新将目光投向那片“星海”。每一颗“星子”的光晕里,都囚禁着一只形态各异的禽妖:有肥嘟嘟的麻雀;有背生仙鹤羽翼的少女;有鸟首人身、目光锐利的金雕……它们或保持着妖类本相,或呈现出半人半妖的特征。
还有一只头顶粉色羽毛的小巧鹦鹉,精巧可爱,正歪着头,瞪着黑溜溜的眼珠,好奇的好她的后方。
宋晞文顺着她的视线,猛的转头朝后看去——
一点更大,更刺目的光球,正在极速靠近。
光球中心的巨大的游隼,挥起巨大的灰色羽翼,顶着晕黄的光球,如同一支燃着火焰的箭,疾风一般朝她离弦而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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