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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日回响
她与长夏对视,郑重地说:“小卡洛斯就拜托了。”
长夏向她点头,没再说什么,带着埃维向薇所指的方向赶去。
小镇里各家各户门窗紧闭,隐隐透露出不寻常的味道。
等到达机械屋的时候,长夏看着敞开的大门,担忧道:“两个都不见了?”
埃维围着房子转了一圈,冲长夏摇头。
长夏皱着眉头,突然想起了什么,对埃维道:“试试给你新装的能量探测。”
“好的小姐。”埃维的指示灯持续亮着,在他走到某处时,突然急促地闪烁起来。
长夏走过去,看着草丛里黑色和鲜红混杂的一滩血液,面色凝重。她弯下腰,从右边靴子后跟抽出一把小巧的匕首来。
迎着埃维莫名震惊的目光,长夏熟练地把玩着匕首,朝他笑着说:“嘿,埃维,该我们上了。”
——
阿禾安抚完镇里的居民,找到了一处避静的空地。
她平静地环视四周,末了,走到空地中央,开始施法。
周围安静得没有半点声响,虫鸣,风声,甚至遥远大地的魔力气息,仿佛真实地存在于世间不存在的罅隙里。
“真安静啊。”少女垂头立在中央,轻声喃喃。
一圈黑火骤然出现,将阿禾围在中间,一支黑色的箭挟着风声打破了平静。
阿禾没有抬头,悄无声息设好的防御抵挡了不速之客的攻击。
空地外的草丛,一道黑色的身影飞速地移动,在落下脚步时,突然被传送到了空地中央,地上亮出魔法阵的痕迹。
阿禾笑盈盈地看着他,操纵水刃横在他的脖颈前。
“真是久违啊,居然是只维尔斯。”阿禾有些怅然地感叹道。
黑暗精灵盯着阿禾,声音嘶哑地说道:“弗拉坎亚家的魔女,不要试图阻碍主的降临。”
他的话音未落,阿禾便干脆利落地了结了他,只剩下尾音孤独地散在空气里。
“遵从你的宿命。”
阿禾瞥了一眼被净化咒灼烧殆尽的黑色灰尘,表情未变,掸了掸身上不存在的灰,离开了这片空地。
在她身后,平坦的地上隐隐浮现出繁复美丽的魔法阵来。
——
长夏一路追着红黑混杂的血迹,眼看着痕迹越来越接近小镇边缘,她心中有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千万别出事啊。”长夏在心中暗暗祈祷。
追了一会儿,她猛地停下,看着前面棕褐色的沼泽,脸色十分难看。
长夏回头,看着后头好不容易追上来的小机器人,道:“不能再往前走了。”
“哎?”埃维语气疑惑,“可是…”
长夏朝他温和笑笑,把身上的工装外套脱下来丢给埃维,说:“我去吧,我对这玩意有经验。”
说着潇洒挥挥手,转身冲了进去。
她轻盈地在泥泞间穿行,突然,被掩在短发里的尖耳朵动了动,随即她向着一个方向赶去。
越靠近那个方向,土地越发显得焦黑一片,天色也渐渐阴了下来,不远处燃起了不祥的黑火。
长夏看见远处的人影被黑焰包裹着,加速向前跑去,却一脚陷进了黑泥里,她咬咬牙,艰难地向前方挪去。
冯整个身体被包裹在黑火里,小卡洛斯被黑火阻隔着,整个身子被包在黑泥里,生死未卜。
长夏把身体探进去,手刚刚碰到黑火,就被烫得缩回来。眼看着冯快融进火焰里,她一狠心,不顾刺骨的灼痛,拉住冯的手,用力把他往外拖。
长夏痛得泪眼模糊,大声喊道:“冯!冯!快醒醒,小卡洛斯快死了!”
冯的身体猛地挣扎起来,长夏措不及防,手被甩开了。
她疼得直发抖,手上却没有半点痕迹。长夏瞪大眼睛,抬头朝冯喊道: “别信那个,那是幻境,冯·斯诺曼!”
看着冯的挣扎渐渐弱了下来,长夏的声音低了下去,“快醒过来…”
眼看着小卡洛斯只剩个脑袋在外面,长夏拿出一直没派上用场的匕首,朝手臂上划去。她的手抖得不样子,划了几次才划对地方。
带着莹莹微光的血液从少女的手臂上落下,顷刻间,长夏周围的黑火退去。
长夏拖着受伤的左手又去拽冯,终于把他拖出来了。那团火焰骤然熄灭,长夏被冯拖得倒在地上,看他还没醒过来,用力甩了他几巴掌,又爬到前面去拉小卡洛斯。
她一边拼了命地往外拖,一边大声喊冯,冯却仿佛被什么东西魇住了,眉头紧皱,一直不醒。
小卡洛斯的身体缓缓往下沉着,长夏的手渐渐拉不住他了。在某一瞬间,小卡洛斯的手从长夏的手中滑落,长夏不可置信地看着小卡洛斯被彻底吞没。
她自己双手脱力,失血过多,脸色煞白。
长夏跪坐在地上,看着小卡洛斯消失的地方,那里空无一物,一切痕迹都消失了,冯躺在她身后,不醒人事。
她徒然地流着眼泪,无力回天。
——
阿禾赶到后,看到的就是这样一番景象。
她支起法杖,半跪在长夏面前,紫色的眸子浸满了哀伤,她轻声说:“抱歉,我来晚了。”
“是啊,”长夏被笼在治疗术的光辉中,心却冰冷得像块岩石,“一切都太晚了。”
埃维在小卡洛斯遇险的地方转来转去,指示灯一直接触不良似地闪着。
阿禾把那件工装外套披在长夏身上,向她伸出手,“天色晚了,我们回去吧。”
长夏久久凝视着那只手,轻轻把手放上去。她那条受伤的手臂恢复得很快,却仍然留下了一条浅色的疤痕。
阿禾些微搀扶着她走在前面,埃维则在后面背着卡洛斯。
就这样安静地走了很久,前方渐渐出现火光。
小镇的边界,薇拉正等在那里。
她看见埃维背上的卡洛斯,又使劲地往后看,担忧地问道:“小□□没回来吗?”
没有人说话,薇拉看着格外狼狈的长夏,突然意识到了真相。
“不,不,怎么会。”她摇摇头,不敢置信。
但阿禾看着她说道:“很抱歉,我没有把□□带回来。”
薇拉深吸一口气,镇定下来,勉强牵起嘴角,问道:“那是它们又回来了吗?”
阿禾点头:“卡洛伐之门出现异常,这次只是开始,我加固了小镇的防护,但还是请各位务必作好迎战准备。”
听到肯定的回复,薇拉却异常平静,伤佛早有预料。
“卡洛斯先生…”
“我会带他回去看看情况,□□的事情我们会再想办法,”阿禾道,“但我们应该不久会离开这里,请小镇的各位照顾好自己。”
薇拉点点头,目送着阿禾一行人走向花海的方向。
空气浑浊而冰冷,带来了鲜血的味道,薇拉手上的火把在风中脆弱地摇晃着。
——
长夏在床上连着躺了几天,苍白而消瘦,阿禾常常坐在旁边陪她,两个人之间却一句话也不讲。
房间采光很好,风景也很好,能看见不远处的花海在风中轻轻波动,晨曦柔和地落在窗户上。
长夏看着一片在空中翻腾的花瓣,开口道:“为什么偏偏是冯?”
阿禾没有说话。
长夏怔怔地看着那片花瓣落进半开着的窗户里,接着说道:“那孩子算是我的半个学生,当初是我拒绝了他,现在世道太差,太过执着并不是什么好事。”
她的眼泪平静地落下,仿佛在自言自语:“那个小孩应该是他从旧都九死一生抢回来的。小孩和他爹长得模一样,应该是老蒙特的孙子,那个固执又臭屁的老头,怎么他们家的也去了旧都啊。”
说着,长夏凄凉地笑了一下,“真是的,一个个都疯了一样去送死,明明平时做生意连半个子都不肯少,都是人精,怎么一个虚无飘渺的谎就给骗走了。”
“这是他们毕生的追求,”阿禾转过身来,擦去长夏脸上的泪水,“就好像虔诚的求道者用一辈子寻找德拉莉亚女神的足迹,瑟丽鸟一生都在找寻最高的山峰。”
她紫色的眼睛平静地注视着长夏,问道:“你不也是一样吗?卡洛斯陷在自己的梦里不愿醒来,如果你失去了找寻的欲望,又怎么会从奥伦贝亚来到这里,来到这片世界终末之地。”
长夏听着听着,突然笑了起来,她注视着那双漂亮的眼睛,有点难过地说:“嘿,阿禾小姐,原来你什么都知道啊。”
阿禾平静地看着她,“星星的出现与消失都有预召,生命也是一样,卡洛斯来的那天,西边的劫星转到了这片天空的正上方。”
长夏抹抹眼泪,半坐起身,饶有兴致地看着她,“那我呢?”
阿禾替她理理头发,避开少女灼热的目光,迟疑着说道:“那天天气不好,我没能看到什么,只是花海的风吹得不同寻常地猛烈。”
想了一会儿,她又笑盈盈地说道:“但第二天,风不就把你吹来了吗?”
长夏听了这番话,愣了一会儿,捂着脸偏过身子:“这也太犯规了吧。”
“什么?”阿禾眉眼怔松看着她。
长夏摆摆手,有点不好意思,她随即下了床,和阿禾一起出了房间。
“冯怎么样了?”下楼的时候,长夏问道。
“只是醒不过来,我想我们只能把他拜托给薇拉照顾了。 ”
“小卡洛斯……”长夏的语气低下来。
“我只找到了一只弱小的维尔斯,那道更强大的魔力气息一直延伸到了花海深处。”
到了一楼,长夏停下来,坚定地看着阿禾,“我们得去把他找回来。”
阿禾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这几天我让埃维把东西都收拾好了,今天得把卡洛斯送回去,明天就出发。”
长夏听到肯定的回答,松了一口气。
“你在担心我不会去吗?”阿禾看了她一眼,问道。
“啊…哈哈,没有啦,只是解决了一桩心事,不会再每天做恶梦了。”
——
小镇路口,薇拉看着阿禾,问道:“您真的要离开吗?”
“是的。”阿禾点头。
薇拉深深看了阿禾一眼,又释然地笑道:“您也是停泊不久的人啊。希望您旅途顺利。”
突然,薇拉又想起了什么,拿出一张照片递给长夏,把头发别在耳后,笑着说:“我的家乡有一个说法,带着挂念着的人的照片去旅行,他们的灵魂也会跟着去远行,我是没机会出去了,就请长夏小姐带他们出去逛逛吧。”
长夏接过照片,看着上面眼神发亮的冯和小卡洛斯,笑着应下了。
阿禾三人挥别了薇拉,朝花海走去。
薇拉看着越来越远的身影,眼泪一直在眼眶里打转。久久,轻叹一声,转身回了小镇。
——
这已经是在花海里走的第七天了,如果没有阿禾在前面带路,长夏自己恐怕早就迷失在其中了。
“咯嚓。”
长夏默默低头,看着脚下踩到的不知道已经是第几具的骸骨,轻轻把脚移开了。
“阿禾,”长夏问道,“为什么这里会有一个镇子呢?”
阿禾回头看了长夏一眼,拨开前方疯长的野花,答道:“当时战乱四起,一位朋友带着流亡至此的人清求我为他们在花海设下一片安全地带。”
她的声音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我的那位朋友善良而富于理想,但他的父母亲族都在战争中死去,身边只剩下一群同样无家可归的人,他用心血和灵魂请求我在他们的营地设下大魔法阵,并在此护佑永世流浪之人。”
长夏注视着她的背影,突然间有点难过:“这真是一个贪婪的契约,你同意了?”
“是的,"阿禾的声音带上一点无奈的笑意,“他还怕我不同意,给我设了个圈套呢。”
“什么?”
“他是个优秀的匠师。在到达花海的前一晚,他赠送给了我一柄强大的法杖作为谢礼。"阿禾说道,“他这一生救人无数,始终不带杂色地注视着世界,真不知道他在心里煎熬了多久才决定把心血放进法杖里的呢。”
长夏看向法杖上蜿蜒而上的红色细纹,一时怔愣。
“长夏,你知道吗?”阿禾突然侧过身子,露出白皙漂亮的侧脸。
长夏看向她。
“在法师的眼中,掺杂了匠师的心血和强烈意愿的法杖被视为女神的尘音,能够百分之百地承载施法者的魔力。”
她说:“这是所有法师梦寐以求的东西,我怎么会不愿意呢?”
长夏感觉阿禾快要哭出来了,但她脸上仍旧带着淡淡的微笑。长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安慰她,这无疑是被朋友怀疑和背叛了,回忆起来却仍然披着温情的壳子。
就在长夏思考之际,阿禾停下了脚步。
她用法杖拨开前面的花,露出一片大得惊人的空地。
“这是…,”没有了花的阻挡,原野上的风猛烈地刮了起来。
阿禾回应她的话,“我们到了。”
长夏把一直是跟随模式充能的埃维唤醒,她拍拍小机器人的脑袋,向他重复道:“我们到了。”
等埃维同步信息的时候,长夏走到阿禾旁边,问道,“这也是个法阵?”
阿禾点点头,解释道:“定点传送的法阵,上面附加了一个隐匿阵法。”
她细细打量着四周:“设阵者法力控制得非常好,这版阵法也非常古老了。”
“嗯?”长夏有些疑惑。
阿禾施法解除了其上的隐匿阵法,一道极为繁复美丽的魔法阵亮起莹莹的光。
“你看,”阿禾指着从中间伸展开的花纹,“这是3000年前生命树的纹样,能够增幅阵法的威力。”
“可生命树不是藏在精灵驻地深处吗?”
“不,”阿禾敛下神情,“那棵是生命树的分枝,生命树是德拉莉亚女神给予世间生灵的福泽,曾经是世上最壮观的神迹,平等地祝福每一个生命。”
看着阿禾有些落寞的眼神,长夏懂了之后的事情,但魔族污染了生命树,最后只剩下精灵族的那棵分枝。
埃维背着行李走到旁边,从里面拿出几颗晶石递给阿禾。
阿禾将晶石摆放在法阵上,开始念咒。
法阵亮起蓝色的光芒,响应魔咒变得越来越亮。
长夏和埃维在一旁安静地等着。
她看着那像梦一样的场景,突然余光注意到法阵一边微微闪烁的红色光芒,直觉感觉不对劲,正要提醒阿禾。
“阿禾,看……”
下一秒,众人就被骤然大盛的红色光芒吞噬。
光芒过后,法阵恢复原样,花海依然轻轻摇曳着,仿佛从未有人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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