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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汐与海
季清川在海边紧紧拥着沧溟,咸涩的海风卷着细雨,打湿两人的衣襟
季清川在海边紧紧拥着沧溟,咸涩的海风卷着细雨,打湿两人的衣襟。沧溟浅紫色的鱼尾无力地拍打着沙滩,月白色鳞片泛着微光,却掩不住他眼底的绝望。季清川指尖摩挲着他泛凉的鳞片,声音哽咽:“我们去最顶尖的研究所,找海洋生物领域的权威专家,一定有办法延缓你的……”
“清川。”沧溟打断他,浅紫色的发丝黏在苍白的脸颊上,“鲛人古籍里记载过,离开深海太久,鱼尾会逐渐失去活性,鳞片也会……”他垂下眼,不愿说“脱落”二字,可季清川懂,那些细密的月白色鳞片,正以肉眼难察的速度变得黯淡。
季清川咬着牙,把沧溟打横抱起,大步往回走:“我不信古籍,我只信我们能创造奇迹。” 沧溟伏在他肩头,看着男人绷紧的下颌线,泪水无声地落在他颈间。他知道,这个人类,真的在用全部的力气,对抗着宿命。
回到季家别墅,季清川立刻联系了父亲季初航的老友—— 海洋基因研究所的陆教授。陆教授看着沧溟鱼尾上浅紫色的纹路、月白色的鳞片,惊得眼镜都差点滑落:“这、这是传说中‘潮汐鲛人’,古籍记载他们是海洋之子,能沟通潮汐之力……” 季清川顾不上惊叹,急切道:“教授,您能救救他吗?他的身体在…… 在衰竭。”
陆教授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取了沧溟的鳞片、血液样本:“我需要时间研究,不过你们别太悲观,或许现代医学能和古老传说找到契合点。” 季清川这才稍稍松了口气,握着沧溟的手,在实验室外守了整整一夜。
沧溟身体每况愈下的消息,像长了翅膀的鱼,游进了“深海猎人”组织残余势力的耳朵里。厉辰泽在逃脱那晚就立誓报复,他躲在阴暗的地下据点,看着电脑屏幕上沧溟的资料,阴恻恻地笑:“鲛人不行了?那正好,活体抓不到,尸体…… 照样值钱。”
他买通了研究所的清洁工,在某天清晨,趁着季清川去给沧溟买他爱喝的椰汁,混进了实验室。沧溟正靠在实验台上,由护士为他输液维持体能,听见脚步声抬头,就看见厉辰泽拿着沾有麻醉剂的手帕逼近。
“你想干什么!” 沧溟想躲,可鱼尾无力摆动,月白色鳞片下的皮肤泛着青灰。厉辰泽狞笑:“送你上路啊,美丽的鲛人先生。” 千钧一发之际,季清川撞开实验室的门,手里的椰汁撒了一地。他冲过去推开厉辰泽,却被对方反手一棍击中头部,眼前一黑栽倒在地。
“清川!” 沧溟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浅紫色鱼尾扫飞厉辰泽,月白色鳞片在愤怒中泛起冷光。可麻醉剂的药效已经蔓延,他的意识渐渐模糊,只看见季清川躺在地上,鲜血从额角渗出,染红了栗色的头发……
等季清川在医院醒来,已经是三天后。他顾不上头疼,抓住守在床边的张姨问:“沧溟呢?他怎么样?” 张姨红着眼眶:“少爷,沧溟被送进特护病房了,陆教授说…… 他为了救你,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现在、现在……” 季清川拔了输液管就往特护病房跑,推开门,看见沧溟躺在病床上,浅紫色的鱼尾失去了光泽,月白色鳞片稀稀拉拉,像被暴风雨摧残过的花瓣。
“沧溟……” 季清川跪在床边,握住他瘦得皮包骨的手,泪水砸在床单上。沧溟勉强睁开眼,浅紫色的眸子里倒映着他的身影:“清川,别、别难过…… 能在最后,保护你…… 我很开心。” 季清川泣不成声:“你不会死的,我不许你死”
陆教授带来了一个勉强算“好消息”的消息:古籍记载,潮汐鲛人濒死时,若能回到“潮汐圣境”—— 珠江口最深处的神秘海域,或许能借潮汐之力续命。但那片海域,是人类从未涉足的禁区,传说有去无回。
季清川咬咬牙,决定冒险一试。他联系了最顶尖的潜水团队,定制了能容纳沧溟鱼尾的特殊潜水舱,又求父亲动用季家在海事局的关系,拿到了进入禁区的许可。出发那天,季初航和宁意柔来送行,宁意柔红着眼眶说:“清川,一定要带他回来。” 季清川郑重地点头,他知道,这是一场与死神的竞速。
潜水舱缓缓下沉,季清川握着沧溟的手,感受着他逐渐微弱的脉搏。沧溟浅紫色的发丝在水中漂浮,月白色鳞片若隐若现,他笑着说:“清川,你看,这像不像我们第一次相遇时的海?” 季清川忍泪:“像,比那时更美,因为有你。”
当潜水舱抵达“潮汐圣境”,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震撼—— 幽蓝的海水里,漂浮着无数发光的海草,像银河落进了深海。更奇异的是,海水以一种玄妙的韵律波动,仿佛在呼吸。沧溟的眼神亮了起来,浅紫色鱼尾拍击着潜水舱,月白色鳞片竟开始重新泛光:“这是…… 潮汐的召唤。”
季清川打开潜水舱,沧溟缓缓游出,融入那片发光的海草。他的身体开始发生变化,浅紫色鱼尾与海草的光芒交融,月白色鳞片脱落又重生,仿佛在进行一场古老的仪式。季清川在舱内焦急地等待,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
不知过了多久,沧溟游了回来,他的鱼尾恢复了浅紫色的灵动,月白色鳞片熠熠生辉,整个人仿佛被重塑了生机。他看着季清川,浅紫色的眸子里盛满星辉:“清川,我感受到了潮汐的力量,它在治愈我…… 但这力量,需要我留在圣境,持续吸收。”
季清川沉默了,他知道,这意味着分离。可看着沧溟重新焕发生机的脸,他又怎能拒绝?“好,我等你,等你能自由穿梭两界,我就带你回家。” 沧溟摇头,吻住他的唇:“不,清川,你也可以留下,和我一起…… 成为海洋的一部分。”
季清川望着沧溟,望着这片神秘的潮汐圣境,心中天人交战。他爱沧溟,爱到愿意放弃人类的一切;可他也知道,自己的根在陆地,在季家,在那些爱他的人身边。最终,他缓缓开口:“等你,无论多久,我都等你。”
沧溟泣不成声,他知道,这个人类给了他最珍贵的承诺。在潜水舱上浮前,他把一片月白色鳞片塞进季清川手里:“想我的时候,看看它,这是潮汐的信物,能让你听见我的声音。”
回到陆地,季清川像变了一个人。他接管了季家的海洋环保事业,把NGO的工作拓展到守护海洋生态、寻找神秘海域的领域。他的办公桌上,永远摆着那个装着月白色鳞片的玻璃瓶,每当夜深人静,他就会对着鳞片轻声说话,而鳞片也会偶尔泛起微光,仿佛在回应。
沧溟在潮汐圣境的日子,也并非顺遂。他发现,潮汐之力的治愈,需要他用“记忆”作为交换—— 每吸收一次力量,就会忘记一段与季清川的过往。他惊恐地发现,自己开始记不清季清川第一次抱他的温度,记不清两人在海边说过的誓言,可他又无法停止,因为这是活下去、回到爱人身边的唯一途径。
某个满月夜,季清川站在海边,对着鳞片说:“沧溟,我想你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鳞片突然爆发出强烈的光,沧溟的声音透过海浪传来,却带着陌生的疏离:“你是谁?为什么…… 能呼唤我?” 季清川呆立在沙滩上,手中的玻璃瓶滑落,月白色鳞片掉进海里,瞬间被潮汐吞没。
他疯了一样跳进海里,向着潮汐圣境的方向游去。海水灌进鼻腔,他却感觉不到疼,脑海里只有沧溟最后那陌生的声音。当他终于抵达圣境,看见沧溟悬浮在海草间,浅紫色鱼尾依旧美丽,月白色鳞片闪闪发光,可他看着季清川的眼神,却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沧溟,我是清川啊,你不认识我了吗?” 季清川哭着抱住他,感受着他身体的温度,却触不到他的心。沧溟皱着眉,推开他:“你是谁?为什么闯进我的领地?” 季清川泣不成声,把两人的过往一件件诉说,从珠江口的相遇,到A市的点点滴滴,说到最后,自己都分不清是现实还是幻想。
沧溟的眼神渐渐有了波动,月白色鳞片闪烁得愈发厉害,仿佛在与他体内的力量对抗。终于,他抱住头痛苦地嘶吼:“我想起来了…… 清川,我想起来了!” 季清川喜极而泣,可下一秒,沧溟的身体开始透明化,像要融入这片海。
“不!沧溟!” 季清川伸手去抓,却只抓住一把海水。沧溟的声音消散在潮汐里:“清川,对不起…… 潮汐之力要我永远留在这里,可我不想忘记你…… 我爱你,永远……”
季清川跪在圣境的海草间,泪水与海水交融。从那以后,A市的海边,总会有一个男人的身影,对着潮汐诉说着思念。而潮汐,也总会泛起温柔的波纹,仿佛在回应—— 那是沧溟留在世间,最深情的心跳
季清川跪在潮汐圣境的海草间,指尖穿过透明的海水,却抓不住那道浅紫色的身影。直到潜水舱的警报声急促响起,他才猛地回神——沧溟消失前那句“我想起来了”,像一根刺扎在心头,疼得他喘不过气,却也带着一丝诡异的希望。
“季先生,氧气不多了,必须上浮!”潜水员的声音透过通讯器传来。季清川最后看了一眼那片发光的海草,抓起舱壁上的应急灯,对着深海喊:“沧溟,我在陆地等你,无论多久!”
回到A市的第三个月,季清川的生活像被按下了慢放键。他把书房改成了海洋主题,墙上贴满珠江口的海图,书架上摆着各种海洋生物标本,唯独不敢碰那个空了的玻璃瓶——那里曾装着沧溟的鳞片。
这天下午,他正在整理NGO的调研数据,张姨突然敲门进来,手里捧着一件叠得整齐的衣物:“少爷,这是洗衣房送来的,说是在您上次穿的外套口袋里发现的,看着不像您的东西。”
季清川抬头,目光落在那件衣物上时,呼吸骤然停止。那是一件浅紫色的真丝衬衫,领口绣着银色的海浪纹,布料柔软得像深海的水流——是他上次带沧溟去商场,沧溟盯着橱窗看了很久的那件。当时沧溟还笑着说:“颜色像我的尾巴,花纹像你们人类说的‘潮汐’。”
他颤抖着拿起衬衫,指尖触到领口时,摸到一个硬物。翻过来一看,竟是一片月白色的鳞片,被细细的银线缝在衬里,像一颗隐秘的纽扣。鳞片在阳光下泛着微光,季清川的心脏疯狂跳动,他想起沧溟消失前的眼神,想起那句“我想起来了”。
“张姨,”他声音发颤,“最近海边有没有……奇怪的事?”
张姨想了想:“哦对了,前几天听巡逻的保安说,夜里总看见一个穿浅紫色衣服的人在沙滩上站着,头发也是浅紫色的,眼睛特别蓝,像、像海水……”
季清川抓起车钥匙就往外冲,引擎轰鸣着冲向海边。夕阳把海面染成金红色,沙滩上的人寥寥无几,他一眼就看见了那个身影——浅紫色的真丝衬衫在晚风中飘动,浅紫色的长发被一根银色发带束在脑后,侧脸的轮廓在暮色里柔和得像一幅画。
那人转过身,一双蓝宝石般的眼睛望过来,清澈得能映出整片晚霞。
“清川。”他开口,声音像浸过海水的丝绸,“我回来了。”
季清川冲过去,紧紧抱住他,生怕一松手就是幻觉。沧溟的身体带着微凉的体温,浅紫色的发丝蹭在他颈间,带着淡淡的海盐味。“你……”季清川哽咽着,说不出完整的话。
沧溟回抱住他,蓝眼睛里泛起水光:“潮汐圣境的力量认主了,它允许我在陆地停留,只要每月回去一次就好。”他顿了顿,指尖划过季清川的脸颊,“而且,我没忘,什么都没忘。”
季清川这才注意到,沧溟的双腿修长笔直,穿着一条米白色的亚麻长裤,脚上是一双简单的帆布鞋——完完全全的人类模样,却比任何时候都耀眼。
回到别墅的第一晚,季清川把主卧让给了沧溟,自己窝在客房的沙发上,却怎么也睡不着。凌晨三点,他轻手轻脚地推开主卧的门,看见沧溟坐在落地窗前,月光洒在他浅紫色的发丝上,蓝眼睛望着窗外的泳池,像在怀念大海。
“睡不着?”季清川走过去,递给他一杯温牛奶。沧溟接过杯子,指尖碰到他的手,微微一颤:“有点……不习惯床,还是水里舒服。”
季清川笑了:“那明天我让人把泳池的水换了,加些海盐?”沧溟眼睛亮起来:“可以吗?”“当然,”季清川揉了揉他的头发,“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你想怎样都行。”
第二天一早,季清川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拉着沧溟去商场。他记得沧溟上次对人类的衣服很感兴趣,却总因为“穿了像被束缚”而拒绝尝试。
“这件怎么样?”季清川拿起一件浅紫色的针织衫,领口有镂空的海浪图案。沧溟摸了摸布料,蓝眼睛里满是好奇:“软乎乎的,像海草。”
“试试?”
试衣间的门关上又打开,沧溟走出来时,季清川看呆了。浅紫色针织衫衬得他皮肤愈发白皙,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纤细的手腕。他搭配了一条浅蓝色的牛仔裤,裤脚微喇,刚好遮住脚踝——那是季清川特意选的,怕他不习惯露出太多皮肤。
“好看吗?”沧溟有些局促地拉了拉衣角,蓝眼睛里带着期待。季清川喉结滚动,从身后抱住他,下巴抵在他发顶:“好看,比所有海洋生物加起来都好看。”
他们在商场逛了整整一天。季清川给沧溟挑了一件白色的亚麻风衣,说“刮风的时候穿,像海浪裹着你”;选了一条浅灰色的休闲西装裤,配着银灰色的衬衫,“下次带你见我爸妈,穿这个正式又不严肃”;甚至买了一件印着海豚图案的卫衣,“在家穿舒服”。
沧溟也没闲着,他指着一件深绿色的冲锋衣对季清川说:“这个颜色像深海的礁石,你穿肯定好看。”又拿起一条卡其色的工装裤,“口袋多,能装你的调研笔记。”
最后,两人提着十几个购物袋走出商场,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沧溟突然停下脚步,指着路边的冰淇淋车:“那个花花绿绿的是什么?”
“冰淇淋,人类的甜品。”季清川买了两个,递给他一个香草味的,“尝尝。”
沧溟小心翼翼地舔了一口,冰凉的甜意在舌尖化开,他眼睛瞪得圆圆的,像发现了新大陆:“好吃!像海里的冰珊瑚!”季清川笑着看他,冰淇淋融化在嘴角,他伸手替他擦掉,指尖触到的皮肤温热又柔软。
自从沧溟回来,季家别墅的泳池就成了两人的秘密基地。季清川按照沧溟的要求,在水里加了海盐和特殊的矿物质,晚上关掉泳池灯,水里就会泛起淡淡的荧光,像极了潮汐圣境的发光海草。
这天晚上,沧溟穿着季清川给他买的黑色泳衣——那是他挑了很久才选的,后背有镂空的海浪设计,既不会束缚身体,又能在变鱼尾时快速脱下。他站在泳池边,回头对季清川笑:“要不要一起?”
季清川刚换上泳裤,闻言挑眉:“你要变鱼尾?”沧溟点头,蓝眼睛在月光下闪着光:“给你看我的新鳞片。”
他纵身跳进泳池,溅起的水花在荧光中像散落的星子。下一秒,浅紫色的鱼尾破水而出,月白色的鳞片在荧光里泛着珍珠般的光泽,比以前更加细腻。“你看,”沧溟摆动着鱼尾游到池边,“潮汐圣境的力量让鳞片更结实了。”
季清川跳下水,游到他身边,指尖轻轻划过他的鱼尾,鳞片光滑得像上好的丝绸:“真漂亮。”沧溟突然用鱼尾卷起他的腰,把他拉进怀里,蓝眼睛里映着他的脸:“那你更喜欢我的腿,还是鱼尾?”
季清川吻了吻他的鼻尖:“都喜欢。腿能陪我逛遍人间,鱼尾能带我潜入深海。”沧溟笑起来,蓝宝石般的眼睛弯成月牙,他低头吻住季清川的唇,泳池里的荧光随着两人的呼吸轻轻晃动,像一片属于他们的私人星海。
夜里睡觉,沧溟总爱贴着季清川。他的体温比人类稍低,像抱着一块清凉的玉。季清川常常在半夜醒来,看见沧溟浅紫色的睫毛在月光下颤动,蓝眼睛闭着,却蹙着眉,像是在做什么不安稳的梦。
“又梦到圣境了?”季清川轻声问,替他抚平眉头。沧溟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蓝眼睛里蒙着水汽:“嗯,梦到潮汐在说……让我别离开你。”季清川把他搂得更紧:“不会离开的,永远不会。”
季初航和宁意柔第一次正式见沧溟,是在周末的家宴上。季清川特意让沧溟穿了那件银灰色的衬衫和浅灰色西装裤,又给他系了一条浅紫色的领带——和他的发色呼应,低调又不失精致。
“叔叔阿姨好。”沧溟站在季清川身边,微微鞠躬,蓝眼睛里带着一丝紧张,却很真诚。宁意柔看着他,眼神从最初的惊讶变成柔和:“快坐吧,张姨做了你爱吃的海鲜。”
餐桌上,季清川不停地给沧溟夹菜,怕他拘谨。沧溟却很快放松下来,他告诉季初航,潮汐圣境的海水里有一种特殊的微生物,或许能净化被污染的海洋;他跟宁意柔讲深海里会发光的鱼,说它们的光比人类的灯更温暖。
“小沧,”宁意柔笑着给他盛了一碗汤,“清川这孩子,以前总说不想继承家业,现在为了你,把海洋环保做得有声有色,我们都替他高兴。”沧溟看了季清川一眼,蓝眼睛里满是温柔:“是他自己厉害。”
季初航放下筷子,认真地说:“小沧,以前是我们有顾虑,但现在看你和清川好好的,我们也就放心了。以后有什么需要,尽管跟家里说。”沧溟的眼眶红了,他轻轻点头:“谢谢叔叔阿姨。”
饭后,宁意柔拉着沧溟去看季清川小时候的照片,季初航则把季清川叫到书房。“你打算什么时候跟他……定下来?”季初航问。季清川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等他愿意的时候,我随时都可以。”
“我让人在海边建了栋房子,带私人泳池的,”季初航递给他一把钥匙,“你们偶尔去住住,离海近,他也方便。”季清川接过钥匙,心里暖烘烘的:“谢谢爸。”
回到客厅,看见沧溟正指着一张季清川穿开裆裤的照片笑,蓝眼睛里闪着狡黠的光。季清川走过去,从身后捂住他的眼睛:“不许看。”沧溟笑着躲开,反手握住他的手,两人的手指交缠在一起,在家人的目光里,带着无需言说的默契。
转眼到了沧溟需要回潮汐圣境的日子。季清川特意请了假,陪他一起去珠江口。这次他们没有用潜水舱,沧溟说,他现在能自由控制潮汐之力,可以带着季清川一起潜入圣境。
“抓紧我。”沧溟站在船头,浅紫色的鱼尾在海水中轻轻摆动,月白色鳞片泛着光。季清川搂住他的腰,感受着他身体里传来的力量。下一秒,两人沉入水中,周围的海水自动分开,形成一条透明的通道。
潮汐圣境比上次来时更美丽,发光的海草围绕着他们,像在跳舞。沧溟指着一株最大的海草说:“这是圣境的核心,它说……欢迎你,我的伴侣。”季清川吻住他,在深海里,他们的呼吸与潮汐同步,仿佛融为一体。
离开圣境时,沧溟从怀里拿出一个东西递给季清川——是用月白色鳞片和浅紫色海草编成的手链,上面串着一颗小小的蓝宝石,像他的眼睛。“这是潮汐的信物,”沧溟替他戴上,“戴着它,无论我在海里还是陆地,都能感觉到你。”
季清川也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盒子,里面是一枚戒指,戒面是用深海蓝宝打磨的,像一片浓缩的海洋。“这是人类的信物,”他单膝跪地,举起戒指,“沧溟,你愿意……和我永远在一起吗?”
沧溟的眼泪掉下来,落在海水中,变成一颗颗珍珠。他伸出手,蓝眼睛里满是泪光和笑意:“我愿意。”
戒指套在他的无名指上,与手链上的蓝宝石相映成辉。季清川站起身,抱住他,在深海”的微光里,在潮汐的见证下,许下了属于他们的约定——
陆地有烟火,深海有星光,而他们,有彼此。
季清川把那枚深海蓝宝戒指套在沧溟无名指上时,指尖的颤抖几乎停不下来。沧溟浅紫色的发丝在深海暗流里轻轻浮动,蓝宝石般的眼睛映着发光海草的幽光,泪水落在海水中,凝结成圆润的珍珠,一颗接一颗坠向圣境底部,像一场无声的祝福。
“清川,”沧溟的声音带着水纹的震颤,他抬手抚过季清川的脸颊,掌心微凉却带着坚定的温度,“人类的‘永远’,是多久?”
季清川握住他的手腕,把那枚戴着戒指的手贴在自己胸口,让他感受胸腔里沉稳的心跳:“是从现在起,到我心跳停止的每一秒。”
沧溟笑了,蓝眼睛弯成两道月牙,浅紫色的鱼尾轻轻卷住季清川的腰,把他往自己身边带了带。月白色的鳞片蹭过季清川的皮肤,带来细碎的痒意。“那鲛人的‘永远’,”他凑近季清川耳边,温热的呼吸混着海水的咸涩,“是潮汐涨落千万次,记忆里永远有你的模样。”
从潮汐圣境回来后,季清川带着沧溟搬进了季初航准备的海边小屋。小屋是极简的白色建筑,推开落地窗就是私人海滩,后院的泳池比别墅里的更大,季清川特意让人在池底铺了一层会发光的鹅卵石,夜里看起来就像把一片星空搬进了水里。
搬家那天,张姨特意炖了海鲜汤送来,看着两个年轻人在阳光下整理行李,笑着打趣:“这小屋啊,总算有了人气。”
沧溟穿着季清川给他买的浅紫色家居服,正蹲在地上把一叠贝壳摆件摆到书架上。那些贝壳是他这些天在海滩上捡的,有的带着浅紫色的纹路,有的内壁泛着珍珠母的光泽,他说每一个都像深海里的小月亮。
“张姨,您看这样摆好看吗?”沧溟仰起脸问,浅紫色的发丝滑落颊边,蓝眼睛里满是认真。张姨凑过去看了看,点头赞道:“好看,我们小沧的眼光就是好。”
季清川从身后走过来,手里拿着一件米白色的针织开衫,轻轻披在沧溟肩上:“海边风大,别着凉了。”沧溟顺势往后靠在他腿上,像只慵懒的猫:“清川,你说圣境的海草会不会想我?”
“说不定会托海豚给你带信呢。”季清川弯腰,捡起一枚月牙形的贝壳,塞进他手里,“就像这样,把话刻在贝壳上。”
沧溟捏着贝壳笑起来,起身时不小心撞到季清川的下巴,两人都愣了一下,随即相视而笑。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两道交叠的影子,空气中飘着海鲜汤的香气和淡淡的海盐味,一切都慢得像一首没写完的诗。
夜里睡觉,沧溟还是习惯贴着季清川。海边的夜晚比市区凉,他总爱把脚伸进季清川的被窝里,感受那点属于人类的温暖。季清川起初总被冰得一哆嗦,后来也就习惯了,甚至会主动把他的脚搂进怀里焐着。
“清川,”某天凌晨,沧溟突然睁开眼,蓝眼睛在黑暗里亮得像两颗星,“我好像……能听见贝壳在说话。”
季清川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嗯?说什么了?”
“它们说,涨潮的时候,沙滩会送来深海的礼物。”沧溟的声音带着孩童般的好奇,“你说会不会是珍珠?”
季清川笑着把他往怀里带了带:“说不定是更珍贵的东西。”他低头吻了吻沧溟的发顶,浅紫色的发丝在指尖柔软得像水,“快睡吧,明天带你去赶海。”
赶海回来的第三个星期,沧溟开始频繁地感到疲惫。起初只是午后会困得睁不开眼,后来连散步时都要时不时靠在季清川身上歇脚。他浅紫色的脸色透着淡淡的苍白,连最喜欢的海鲜汤都喝不下几口。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季清川摸了摸他的额头,体温正常,可看着他蔫蔫的样子,心里还是揪紧了。
沧溟摇摇头,蜷在沙发上,把脸埋进抱枕里:“就是累,像……像刚从深海浮到海面,浑身都沉。”他顿了顿,声音闷闷的,“而且总想吃圣境里的冰珊瑚,这里的冰淇淋根本不够凉。”
季清川心里咯噔一下,突然想起陆教授之前提过的鲛人 Physiology(生理特征)研究——他说潮汐鲛人在特殊时期会出现能量代谢紊乱,症状和人类孕期反应有些相似。当时只当是学术理论,没往心里去,现在想来……
他蹲在沙发边,轻轻拨开沧溟额前的碎发:“沧溟,我们去问问陆教授好不好?”
沧溟抬起头,蓝眼睛里蒙着一层水汽:“是不是我身体又出问题了?”
“别胡思乱想。”季清川握住他的手,指尖传来微凉的温度,“只是让教授看看,放心些。”
陆教授看着沧溟的体检报告,又听他描述了症状,推了推眼镜,表情有些微妙:“从数据来看,他体内的潮汐能量波动异常,而且……多了一组新的生命体征。”
季清川的心猛地一跳:“您的意思是……”
“鲛人是胎生,”陆教授翻开一本泛黄的古籍复印件,指着上面的插画解释,“潮汐鲛人孕育后代时,母体需要囤积大量能量,所以会嗜睡、食欲异常,而且体温会比平时更低。你看这里——”他指着插画中鲛人的腹部,“孕育后期,小腹会浮现淡紫色的潮汐纹,那是能量保护罩。”
沧溟的脸“唰”地红了,他下意识地捂住小腹,蓝眼睛里满是震惊:“我……我有宝宝了?”
陆教授点头:“从体征波动来看,大概四周左右。不过鲛人孕期比人类长,需要十四个月,而且对能量环境要求很高,你们得做好准备。”
回去的路上,车里异常安静。沧溟一直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浅紫色的发丝垂下来,遮住了表情。季清川握着方向盘,心里又惊又喜,却不敢贸然开口,怕打扰他消化这个消息。
快到海边小屋时,沧溟突然轻声说:“清川,我是不是很笨?连自己有宝宝了都不知道。”
季清川把车停在路边,转过身认真地看着他:“不笨,是我们都没准备好。”他伸手,轻轻放在沧溟小腹上,隔着薄薄的衣料,似乎能感受到那微弱的生命脉动,“你看,它在跟我们打招呼呢。”
沧溟的眼泪突然掉下来,不是难过,是莫名的激动。他抓住季清川的手,按在自己小腹上,蓝眼睛里闪着水光:“真的……真的有呢。”
季清川笑了,替他擦掉眼泪,指尖触到他微凉的脸颊:“以后不许再胡思乱想,有我呢。”
确认怀孕后,两人的生活节奏慢得像搁浅的浪花。季清川推掉了所有需要出差的调研,每天准时回家;沧溟则减少了去泳池的次数,大部分时间都窝在客厅的沙发上,抱着一个灌满温水的热水袋——陆教授说适当保暖对鲛人胎儿好。
“今天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季清川进门第一件事就是问这个。他脱鞋时,看见玄关的鞋柜上摆着一双新的棉拖鞋,浅紫色的,鞋面上绣着银色的海浪纹,是沧溟今天下午踩着缝纫机做的。
“没有,”沧溟从沙发上站起来,脚步有些虚浮,“就是下午胎动了一下,像小鱼在啄我。”他扶着腰,慢慢走过来,小腹还没显怀,可动作已经有了小心翼翼的温柔。
季清川赶紧迎上去,扶着他的胳膊:“慢点走,别着急。”他闻到厨房里飘来淡淡的香味,“你做饭了?”
“嗯,煮了海鲜粥。”沧溟笑了笑,蓝眼睛弯成月牙,“张姨说清淡的对宝宝好。”
季清川走进厨房,看见砂锅里的粥冒着热气,里面放了鲜虾、瑶柱和切碎的青菜,颜色搭配得恰到好处。他回头看了眼靠在门框上的沧溟,浅紫色的家居服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阳光透过窗户,在他发梢镀上一层金边,突然觉得,这就是他想要的人间烟火。
晚饭时,沧溟突然皱起眉,捂住嘴冲进了洗手间。季清川赶紧跟过去,看见他趴在马桶边干呕,脸色白得像纸。他轻轻拍着沧溟的背,心里一阵心疼——陆教授说这是能量排斥反应,会随着孕期加重。
“难受吗?”季清川递过温水,看着他漱了口,才扶着他回客厅。
沧溟摇摇头,靠在他肩上,声音虚弱:“还好,就是突然觉得腥味很重。”他以前最爱的鲜虾,刚才看见就觉得反胃。
季清川把他抱进怀里,让他靠在自己胸口:“不想吃就不吃,我给你做别的。”
“不用,”沧溟摇摇头,“宝宝需要营养。”他抬起头,蓝眼睛里满是认真,“古籍里说,妈妈的意志力能让宝宝更坚强。”
季清川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又酸又软。他低头吻了吻沧溟的发顶:“那我们一起坚强。”
夜里睡觉,季清川变得格外谨慎。他不敢再像以前那样抱着沧溟睡,怕压到他的小腹,只能侧躺着,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可每次醒来,都发现沧溟像小猫一样蜷在他怀里,头枕着他的胳膊,呼吸均匀。
“是不是这样睡更舒服?”某天早上,季清川轻声问。
沧溟迷迷糊糊地点头,往他怀里蹭了蹭:“你的体温……像深海温泉,宝宝喜欢。”
季清川笑了,小心翼翼地调整姿势,让他靠得更稳些:“那以后就这样睡,不过不许踢被子。”
沧溟闭着眼,嘴角扬起浅浅的笑意,手指在他胸口画着圈:“清川,你说宝宝会是男孩还是女孩?”
“都好,”季清川握住他的手,“像你一样有浅紫色的头发,蓝宝石的眼睛,就好。”
季初航和宁意柔知道消息时,反应截然不同。宁意柔当场就红了眼眶,拉着沧溟的手问东问西,恨不得立刻搬来照顾他;季初航则沉默了很久,最后拍了拍季清川的肩膀,说了句“好好照顾他们”。
周末宁意柔果然带着大包小包来了。有给沧溟补身体的海参、鲍鱼,有给宝宝准备的小衣服、小毯子,甚至还有一本《孕期护理大全》,不过翻了几页就叹气:“这上面都是人类孕妇的注意事项,怕是用不上。”
“妈,您别担心,陆教授会指导我们的。”季清川给她倒了杯茶。
宁意柔却拉着沧溟坐在沙发上,絮絮叨叨地说:“小沧啊,怀孕辛苦吧?清川这孩子笨手笨脚的,有什么事千万别客气,跟妈说。”她从包里拿出一个银镯子,上面刻着“平安”二字,“这是我特意去老字号银楼打的,给宝宝的见面礼,据说戴银能安神。”
沧溟接过镯子,触手温润,他轻轻摩挲着上面的纹路,眼眶有些发热:“谢谢妈。”这是他第一次叫“妈”,声音有些发涩,却带着真心实意。
宁意柔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哎,好孩子。”
季初航则带着季清川去了后院,指着泳池说:“我让人联系了海洋研究所,他们说可以定期送来圣境的海水样本,混在泳池里,对小沧和宝宝都好。”他顿了顿,又说,“公司那边我已经安排好了,你这一年就专心在家陪着他,不用操心工作。”
季清川看着父亲鬓角的白发,突然觉得鼻子发酸:“爸,谢谢您。”
“傻小子,谢什么。”季初航拍了拍他的后背,“当年我和你妈生你的时候,也手忙脚乱的,慢慢学就会了。”
那天午饭,宁意柔坚持要亲自下厨。她给沧溟做了清蒸鲈鱼,说“刺少,好消化”,又炖了鸽子汤,说“补气血”。沧溟虽然没什么胃口,却还是努力多吃了几口,看着宁意柔期待的眼神,他突然觉得,原来被家人惦记着,是这么温暖的事。
下午宁意柔要走时,偷偷把季清川拉到一边,塞给他一个存折:“这里面有些钱,你给小沧买点他爱吃的,别委屈了孩子。”
季清川推回去:“妈,我们有钱。”
“拿着,”宁意柔把存折塞进他口袋,“这是我的心意。小沧一个人在陆地上不容易,你要多疼疼他。”
季清川看着母亲鬓角的白发,点了点头:“我知道。”
孕中期的沧溟渐渐显怀了。小腹微微隆起,像揣了个小小的海贝,皮肤下浮现出淡紫色的纹路,像潮汐在沙滩上留下的痕迹。他的情绪也稳定了许多,不再频繁干呕,只是偶尔会在夜里醒来,想吃圣境的冰珊瑚。
季清川特意托人从南极带回了纯净的冰川融水,冻成冰块放在保温箱里。每当沧溟想吃冰的时候,他就敲一小块下来,用果汁机打成冰沙,拌上蜂蜜给沧溟吃。
“比冰淇淋好吃。”沧溟靠在沙发上,小口小口地吃着冰沙,蓝眼睛里满是满足,“像圣境的冰泉。”
季清川坐在旁边,给她读着一本关于海洋生物的书。读到有趣的地方,他会停下来问:“深海真的有会发光的乌贼吗?”
“有啊,”沧溟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它们的光像星星一样,有时候会跟着我们的船队跑。”他放下冰沙碗,轻轻抓住季清川的手,放在自己小腹上,“你看,宝宝在动呢,它好像也想听。”
季清川的手心传来轻轻的触感,像小鱼在摆尾,他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一种奇妙的感觉涌遍全身——那是血脉相连的悸动。
“它好像更喜欢听你说话。”季清川笑着说,指尖轻轻抚摸着那片淡紫色的潮汐纹。
“才不是,”沧溟撅了撅嘴,“它明明更喜欢我唱的摇篮曲。”
说着,他轻轻哼起了鲛人古老的歌谣。声音柔软又清澈,像月光洒在海面上,泛起层层涟漪。季清川静静地听着,看着他浅紫色的发丝在月光下泛着微光,蓝眼睛里满是温柔的期许,突然觉得,时间好像在这一刻停住了。
夜深了,沧溟已经睡着,呼吸均匀。季清川却没有睡意,他撑着胳膊,看着身边的人。月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照在沧溟隆起的小腹上,那片淡紫色的潮汐纹在月光下轻轻闪烁,像一片缩小的海洋。
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碰了碰那片纹路,指尖传来微凉的温度,和一丝微弱的脉动。
“宝宝,”他轻声说,声音轻得像怕惊醒了熟睡的人,“我是爸爸。”
小腹里的小家伙似乎听懂了,轻轻动了一下,像是在回应。
季清川笑了,低头吻了吻沧溟的额头,又吻了吻他的小腹,在心里默默说:“我们会一起等你,等你来到这个世界,看阳光,听海浪,看爸爸妈妈有多爱你。”
季清川的指尖停在沧溟小腹的潮汐纹上,那里的淡紫色纹路比上周又深了些,像涨潮时沙滩上漫开的水痕。小腹里的胎动轻轻传来,一下,又一下,像小鱼用尾鳍拍打着水面,把他的心也拍得软软的。
沧溟在睡梦中轻轻蹙了蹙眉,浅紫色的睫毛颤了颤,像停在花瓣上的蝶。季清川赶紧收回手,怕惊扰了他,却见他往自己怀里蹭了蹭,嘴里嘟囔着什么,蓝眼睛依旧闭着,嘴角却微微扬起,像是做了个甜美的梦。
窗外的月光漫进房间,在地板上织成一片银网。季清川看着怀里的人,听着窗外潮汐拍岸的声音,突然觉得,所谓岁月静好,大抵就是这样了。
进入孕晚期的第三个月,沧溟的身体越来越沉。他已经很难长时间维持人类的双腿形态,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后院的泳池里——那里混合了潮汐圣境的海水,能让他的鱼尾舒展得更自在。
季清川特意在泳池边搭了个木质平台,铺着柔软的垫子,放着靠枕和毯子。他每天下班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搬个小凳子坐在平台边,陪沧溟说话。
“今天宝宝踢了我七次,”沧溟趴在池边,浅紫色的鱼尾在水里轻轻摆动,月白色的鳞片在阳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肯定是个调皮的小家伙。”
季清川伸手,指尖划过他湿润的浅紫色发丝:“随你,你小时候肯定也这么调皮。”
“才不是,”沧溟撅了撅嘴,蓝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我小时候可是族里最乖的,长老们都夸我呢。”他突然往季清川手心吐了个小水泡,“你看,它在跟你打招呼。”
季清川笑着握住他的手,掌心被海水浸得微凉:“今天陆教授给我打电话,说准备了特制的能量灯,晚上开着能模拟圣境的光,对宝宝好。”
沧溟的眼睛亮了起来:“真的吗?像圣境的发光海草那样?”
“嗯,”季清川点头,“他说今晚就能送过来。”
傍晚的时候,陆教授果然带着两个工作人员来了。他们在泳池四周安装了一圈淡紫色的灯带,又在池底装了几个能发出微光的装置。调试好后,陆教授按下开关,整个泳池瞬间被柔和的紫光笼罩,水面上浮动着细碎的光点,真的像极了潮汐圣境的发光海草。
“太好看了!”沧溟在水里转了个圈,浅紫色的鱼尾搅动着水流,带起一圈圈涟漪,月白色的鳞片在光线下熠熠生辉,“清川,你看!”
季清川站在平台边,看着在光影中游动的沧溟,觉得他像一条真正的深海精灵。他突然想起第一次在珠江口见到他的样子,也是这样,在水里自由地游动,带着神秘又脆弱的美。
“喜欢吗?”季清川问。
“喜欢,”沧溟游到他身边,仰头看着他,蓝眼睛里映着满池的光,“比圣境的还要好看,因为有你在。”
季清川弯腰,在他额头印下一个轻柔的吻,尝到了海水的咸涩,和他独有的淡淡海盐味。
夜里,两人就躺在平台的垫子上,看着泳池里的微光,听着潮汐的声音。沧溟把头枕在季清川的腿上,浅紫色的发丝湿漉漉地贴在颈间,他的手轻轻覆在自己的小腹上,感受着里面的胎动。
“清川,”他突然开口,声音很轻,“你说宝宝出生后,会不会更喜欢水?”
“可能吧,”季清川抚摸着他的头发,“毕竟是鲛人的孩子。”
“那我教他游泳,你教他走路,好不好?”沧溟的声音里带着期待。
“好,”季清川笑了,“我还教他认字,教他认识陆地上的花花草草,你教他和海洋生物说话,教他分辨潮汐的方向。”
沧溟满足地叹了口气,往他怀里缩了缩:“真好。”
月光下,泳池里的光点轻轻晃动,像撒了一池的星星。小腹里的宝宝似乎也感受到了父母的温情,轻轻动了一下,像是在回应他们的约定。
平静的日子被一个不速之客打破了。那天下午,季清川正在书房处理工作,突然接到门卫的电话,说有个自称“厉辰泽”的人要见他。
季清川的心猛地一沉。厉辰泽,“深海猎人”组织的首领,那个曾经两次试图伤害沧溟的人。他不是已经被警方通缉了吗?怎么会找到这里来?
“告诉他我不见。”季清川沉声说。
“可是季先生,他说他有关于鲛人的重要消息,您一定会感兴趣。”门卫的声音有些犹豫。
季清川皱了皱眉,思考了片刻:“让他在门口等着,我马上过去。”他不能让厉辰泽靠近小屋,更不能让他惊扰到沧溟。
季清川赶到门口时,看见厉辰泽穿着一件黑色的风衣,站在门卫室旁边,脸上带着一道新的疤痕,从眼角一直延伸到下颌,让他本就阴鸷的脸更添了几分狰狞。
“季清川,好久不见。”厉辰泽的声音沙哑,带着一丝嘲讽。
“你想干什么?”季清川站在离他三米远的地方,警惕地看着他,“这里不欢迎你。”
“别这么紧张,”厉辰泽笑了笑,眼神却很冷,“我不是来打架的,我是来给你送消息的。”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U盘,扔给季清川,“这里面有‘深海猎人’残余势力的名单和据点,他们最近在策划一件大事,目标是……你的鲛人。”
季清川接住U盘,没有立刻查看:“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他不信厉辰泽会这么好心。
“因为我恨他们,”厉辰泽的眼神变得凶狠,“他们背叛了我,夺走了我的一切。我得不到的,他们也别想得到。”他顿了顿,又说,“而且,我知道你的鲛人怀孕了,你肯定不希望他出事。”
季清川的心一紧:“你监视我们?”
“想知道你们的消息,并不难。”厉辰泽冷笑一声,“那些人比我更疯狂,他们不仅想要鲛人,还想研究鲛人胎儿的能量,你最好小心点。”说完,他转身就走,很快消失在路的尽头。
季清川握着手里的U盘,心里五味杂陈。他不知道厉辰泽的话是真是假,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他立刻给父亲打了电话,让他派人调查这件事,又联系了警方,提供了U盘里的信息。
回到小屋时,沧溟正在泳池里睡觉,浅紫色的鱼尾轻轻漂在水面上,像一朵盛开的花。季清川走过去,蹲在池边,看着他恬静的睡脸,心里暗暗发誓,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要保护好他和宝宝。
沧溟似乎感觉到了他的情绪,缓缓睁开眼,蓝眼睛里带着一丝担忧:“清川,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季清川勉强笑了笑,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没什么,工作上有点事。”他不想让沧溟担心。
可沧溟却很敏锐,他抓住季清川的手,轻轻摇了摇:“是不是有人来找麻烦了?”
季清川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厉辰泽来过的事告诉了他,只是隐去了那些危险的细节。
沧溟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他紧紧抓住季清川的手,指节泛白:“他们……他们还想抓我吗?”
“别怕,”季清川握住他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吻了吻,“有我在,不会让他们伤害你和宝宝的。我已经通知了警方,加强了安保,他们进不来的。”
沧溟还是很害怕,他往季清川身边靠了靠,把脸埋进他的掌心:“清川,我不想离开你,也不想宝宝出事。”
“不会的,”季清川的声音很坚定,“相信我。”
那天晚上,季清川没有睡。他坐在泳池边的平台上,守着沧溟,手里拿着一根棒球棍,像一个警惕的哨兵。月光洒在他身上,给他镀上了一层银色的铠甲。
季初航接到季清川的电话后,立刻动用了所有的人脉和资源。他不仅联系了警方,还雇佣了专业的安保团队,在海边小屋周围布下了严密的防线,连空中都安排了无人机巡逻。
“爸,会不会太兴师动众了?”季清川看着院子里来回巡逻的安保人员,有些不安。
“不多,”季初航的表情很严肃,“那些人是亡命之徒,不能掉以轻心。小沧和宝宝的安全最重要。”他顿了顿,又说,“我已经把公司的事交给副手了,最近就在这里陪着你们。”
宁意柔也搬了过来,带来了一大堆东西,有给沧溟补身体的补品,有给宝宝准备的小被子,还有一些她亲手做的点心。她每天变着花样给沧溟做吃的,努力让他保持心情愉悦。
“小沧,尝尝这个银耳莲子羹,清热安神的。”宁意柔把一碗温热的羹汤放在泳池边的小桌上,“今天我特意加了点冰糖,不那么苦。”
沧溟从水里探出头,浅紫色的发丝滴着水,他笑了笑,蓝眼睛里满是感激:“谢谢妈。”
“傻孩子,谢什么。”宁意柔坐在他身边,轻轻帮他擦着头发,“最近是不是没睡好?眼圈都黑了。”
沧溟低下头,小声说:“有点担心。”
“别担心,”宁意柔拍了拍他的手,“有清川,有你爸,还有这么多安保人员,肯定没事的。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养好身体,给我们生个健康的宝宝。”
沧溟点点头,舀了一勺银耳羹放进嘴里,甜甜的,暖暖的,心里的不安也消散了些。
季初航则和季清川一起研究厉辰泽给的那个U盘。里面的信息很详细,不仅有“深海猎人”残余势力的名单和据点,还有他们的行动计划——他们打算在一个月圆之夜,趁潮汐最大的时候,潜入海边小屋,抓走沧溟。
“月圆之夜,潮汐最大的时候,正是鲛人能量最不稳定的时候,”季清川皱着眉说,“他们肯定是查过鲛人的资料。”
“没关系,”季初航的眼神很坚定,“我们已经布好了天罗地网,就等他们自投罗网。”
为了让沧溟安心,季清川没有告诉他具体的行动计划,只是每天陪着他,给他讲一些开心的事,或者读一些有趣的故事。沧溟虽然还是有些担心,但看着季清川和家人忙碌的身影,心里也渐渐踏实了些。
有天晚上,沧溟突然对季清川说:“清川,我想给宝宝起个名字。”
“好啊,”季清川笑着说,“你想叫什么?”
“如果是男孩,就叫季潮生,”沧溟的眼睛亮晶晶的,“潮汐的潮,生命的生,希望他像潮汐一样,充满力量和生命力。”
“很好听,”季清川点头,“那如果是女孩呢?”
“女孩就叫季海若,”沧溟想了想,“大海的海,若有若无的若,希望她像大海一样,温柔又神秘。”
季清川握住他的手,放在自己胸口:“好,就叫潮生,或者海若。”
月光下,两人相视而笑,心里都充满了对未来的期待。那些潜藏的危险,仿佛在这一刻,被他们的爱意和勇气驱散了。
月圆之夜如期而至。
夜幕降临后,海边的风变得有些大,吹得树叶沙沙作响。泳池里的灯带发出柔和的紫光,映着沧溟浅紫色的鱼尾,月白色的鳞片在光线下泛着冷光。
季清川坐在平台边,紧紧握着沧溟的手,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四周。季初航和宁意柔坐在客厅里,虽然表面上在看电视,心里却都紧绷着一根弦。安保人员们分布在小屋的各个角落,严阵以待。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周围静得只能听到潮汐的声音。沧溟有些紧张,手心微微出汗,他紧紧抓住季清川的手:“清川,他们会不会来?”
“别怕,”季清川安慰他,“不管来不来,我们都做好了准备。”他低头,在沧溟额头印下一个吻,“相信我。”
就在这时,一阵轻微的骚动从围墙外传来。季清川立刻站起身,对沧溟说:“你待在这里别动,我去看看。”
“我跟你一起去!”沧溟也想站起来,却被季清川按住了。
“不行,你不能动,”季清川的表情很严肃,“保护好自己和宝宝,等我回来。”说完,他转身跑进了屋里。
很快,外面就传来了打斗声和惨叫声。沧溟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想出去看看,却又怕给季清川添麻烦,只能焦急地在泳池里打转,浅紫色的鱼尾拍打着水面,溅起一朵朵水花。
突然,一个黑影从围墙外翻了进来,直扑泳池。沧溟吓了一跳,赶紧往泳池深处游去。那人穿着黑色的衣服,蒙着脸,手里拿着一张特制的网,显然是冲着他来的。
“抓住他!”那人喊道,声音嘶哑。
就在这时,几道强光从四周射来,照得那人睁不开眼。季清川和几个安保人员冲了过来,几下就把那人制服了。
“没事了,沧溟,没事了。”季清川跑到泳池边,看着惊魂未定的沧溟,心里一阵后怕。
沧溟游到池边,紧紧抓住季清川的手,蓝眼睛里满是泪水:“清川,我好怕。”
“别怕,都结束了。”季清川弯腰,把他从水里抱起来,用毯子裹住他,“坏人都被抓住了。”
客厅里,季初航正在和警方通话,汇报着情况。宁意柔走过来,看着瑟瑟发抖的沧溟,心疼地摸了摸他的头:“没事了,好孩子,都过去了。”
沧溟靠在季清川怀里,听着周围渐渐平息的声音,感受着怀里的温暖,心里的恐惧慢慢消散了。他低头,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小腹,那里的宝宝似乎感受到了母亲的不安,轻轻动了一下,像是在安慰她。
“宝宝没事。”沧溟小声说,带着一丝庆幸。
“嗯,”季清川吻了吻他的发顶,“你和宝宝都没事,就是最好的。”
天边渐渐泛起了鱼肚白,新的一天开始了。海边小屋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只是空气中似乎多了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和珍惜。
“深海猎人”残余势力被一网打尽的消息传来时,沧溟正在泳池里晒太阳。季清川把这个消息告诉他,他愣了一下,然后笑了,蓝眼睛里像落满了阳光,亮晶晶的。
“太好了,”他说,“以后再也不用担心了。”
“嗯,”季清川坐在池边,看着他浅紫色的鱼尾在水里轻轻摆动,“以后我们可以安安心心地等宝宝出生了。”
安保人员撤走了,季初航和宁意柔也回了市区,但他们还是会经常过来看看。海边小屋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只是那份宁静里,多了一份踏实和安稳。
沧溟的肚子越来越大,行动也越来越不方便。他已经很难长时间游动,大部分时间都趴在池边,或者躺在平台的垫子上。季清川每天都会帮他按摩腿部,缓解水肿带来的不适。
“疼吗?”季清川的动作很轻柔,生怕弄疼了他。
“有点胀,”沧溟靠在他怀里,声音懒洋洋的,“不过比前两天好多了。”
季清川低下头,在他小腹上轻轻吻了吻:“辛苦你了。”
“不辛苦,”沧溟笑了笑,蓝眼睛里满是温柔,“想到很快就能见到宝宝了,就不觉得辛苦了。”
陆教授每周都会来检查一次,他说沧溟和宝宝的情况都很好,预计再过一个月左右,宝宝就要出生了。他还带来了一些特制的能量液,说能帮助沧溟在生产时保持体力。
“鲛人生产和人类不太一样,”陆教授耐心地解释,“需要在充满潮汐能量的水里进行,这样对母体和宝宝都好。我已经准备好了一个特制的分娩池,到时候就用它。”
季清川听得很认真,把每一个细节都记在心里。他甚至还找了一些关于鲛人生产的古籍来看,虽然很多地方都看不懂,但他还是努力地学习着,希望能在沧溟生产时帮上忙。
沧溟看着他认真的样子,觉得又好笑又感动。他知道,季清川为了他和宝宝,付出了很多。
“清川,”他轻声说,“别太紧张,我会没事的。”
我知道,但我还是怕。”季清川的声音有些发涩,他握住沧溟的手,贴在自己胸口,“一想到你要承受那么多痛苦,我就……”
沧溟用指尖轻轻按住他的唇,蓝眼睛里满是温柔:“傻瓜,鲛人生产虽然痛,但也是一种幸福啊。你想想,很快就能抱着我们的宝宝了,多好。”他顿了顿,凑近季清川耳边,轻声说,“而且,有你在身边,我什么都不怕。”
季清川的心像是被温水浸过,又暖又软。他低头吻住沧溟的唇,浅紫色的发丝缠绕在两人指尖,带着淡淡的海盐味。泳池里的微光轻轻晃动,映着他们交叠的影子,像一幅流动的画。
离预产期还有十天的时候,陆教授把特制的分娩池送了过来。那是一个椭圆形的透明池子,比普通浴缸大两倍,池壁上刻着银色的潮汐纹路,注满水后会发出柔和的蓝光,像把一片深海搬进了屋里。
“这池子是用圣境的珊瑚石磨成粉混合特殊材料做的,能自动吸收空气中的潮汐能量,”陆教授一边调试设备一边解释,“水温会保持在最适宜鲛人生产的温度,池底的能量板还能监测母体和胎儿的生命体征,你们放心用。”
沧溟趴在泳池边,看着工人把分娩池安放在卧室靠窗的位置,蓝眼睛里满是好奇:“这里面的水,和圣境的一样吗?”
“差不多,”陆教授笑着说,“我加了些从圣境带回来的微生物,能让水的能量更活跃,对你恢复体力有好处。”
季清川则在旁边忙着整理宝宝的东西。小衣服、小被子、小毯子,还有宁意柔亲手做的虎头鞋——虽然他知道鲛人宝宝可能用不上,但还是小心翼翼地叠好,放进旁边的婴儿床里。
“清川,你看这个小尾巴套。”沧溟从一个盒子里拿出一个浅紫色的小物件,那是他用自己蜕下的鳞片和海草纤维织的,像个小小的鱼尾套,上面还绣着银色的海浪纹。
季清川走过去,拿在手里看了看,忍不住笑了:“真好看,我们宝宝穿上肯定特别可爱。”
沧溟把尾巴套放在婴儿床里,轻轻抚摸着上面的纹路,眼神温柔:“不知道他会不会喜欢。”
“肯定会的,”季清川从身后抱住他,下巴抵在他发顶,“就像喜欢你一样。”
夜里,两人躺在卧室的床上,看着窗外的月光洒在分娩池上,泛着淡淡的蓝光。沧溟把头靠在季清川肩上,手轻轻覆在自己的小腹上,感受着里面越来越频繁的胎动。
“他好像知道快见面了,”沧溟笑着说,“今天动得特别厉害。”
季清川把耳朵贴在他的小腹上,听着里面轻微的动静,像小鱼在吐泡泡。他的心跳漏了一拍,一种难以言喻的激动涌上心头。
“潮生,”他轻声说,像是在跟肚子里的宝宝说话,“我是爸爸。别太调皮,要乖乖的,别让你爸爸受苦,知道吗?”
沧溟笑着拍了他一下:“哪有你这样说的。”
季清川抬起头,吻了吻他的唇:“我只是希望你们都平平安安的。”
沧溟靠在他怀里,听着他沉稳的心跳,蓝眼睛里满是安宁:“会的,我们都会平平安安的。”
月光下,分娩池里的水轻轻晃动,像一片温柔的海,等待着新生命的降临。
预产期前三天的凌晨,沧溟突然从睡梦中醒来,额头布满了冷汗。他的小腹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搅动,疼得他忍不住蜷缩起身体。
季清川被他的动静惊醒,立刻坐起来:“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疼……”沧溟咬着牙,声音发颤,“肚子好疼。”
季清川的心猛地一沉,他赶紧掀开被子,看见沧溟的脸色苍白得像纸,浅紫色的潮汐纹在月光下泛着异常的红光。他立刻想起陆教授说过的话——分娩前的阵痛会伴随着潮汐纹变色。
“别怕,我这就叫陆教授。”季清川一边说一边拿起手机,手指因为紧张有些发抖。
电话接通后,陆教授让他先把沧溟放进分娩池,说温水能缓解阵痛,他马上就过来。季清川挂了电话,小心翼翼地把沧溟抱起来,快步走向分娩池。
把沧溟放进池子里的那一刻,他明显感觉到沧溟的身体放松了些。温水没过小腹,带着淡淡的能量波动,像一双温柔的手在轻轻抚摸着他。
“好点了吗?”季清川蹲在池边,紧紧握住沧溟的手。
沧溟点点头,额头上的冷汗却没停:“还是疼,一阵一阵的,像潮汐一样。”
季清川用毛巾帮他擦着汗,心里急得像火烧,却只能不停地安慰他:“没事的,陆教授马上就来了,忍一忍。”
阵痛间隙,沧溟靠在池壁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他的浅紫色鱼尾在水里轻轻摆动,月白色的鳞片因为疼痛而微微收紧。
“清川,”他看着季清川,蓝眼睛里满是恐惧,“我会不会……会不会生不出来?”
“别胡说,”季清川握住他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吻了吻,“你那么勇敢,肯定没问题的。我就在这里陪着你,一直陪着你。”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季清川知道是陆教授来了,赶紧跑出去开门。陆教授带着两个助手,提着医药箱快步走了进来,一边走一边问:“情况怎么样?”
“阵痛越来越频繁了,”季清川把他们带到卧室,“您快看看。”
陆教授走到分娩池边,观察了一下沧溟的状况,又看了看池底能量板上的数据,点了点头:“开始宫缩了,准备分娩吧。”
他让助手把能量液倒进池子里,又调整了一下池壁的温度。很快,池子里的水泛起更浓郁的蓝光,潮汐能量在水中流动,像给沧溟披上了一层保护罩。
“放松点,”陆教授对沧溟说,“跟着潮汐的节奏呼吸,能节省体力。”
沧溟点点头,按照陆教授说的,随着阵痛的节奏调整呼吸。季清川一直守在池边,紧紧握着他的手,不停地给他打气:“加油,沧溟,你可以的。”
窗外的天渐渐亮了,阳光透过窗户洒进屋里,照在分娩池上,蓝光和金光交织在一起,像一场神圣的洗礼。
阵痛持续了整整一天。
沧溟的力气越来越弱,脸色苍白得几乎透明,浅紫色的发丝湿漉漉地贴在脸上,蓝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他紧紧咬着牙,一声不吭,只有在阵痛最剧烈的时候,才会用力抓住季清川的手,指节泛白。
季清川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着,疼得他喘不过气。他不停地给沧溟擦汗、喂水,在他耳边轻声说着话,告诉她宝宝有多期待见面,告诉她自己有多爱她。
“清川……我不行了……”沧溟的声音虚弱得像一阵风,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滴进池水里,泛起一圈圈涟漪。
“别放弃,”季清川的声音也有些哽咽,他俯下身,在沧溟额头印下一个吻,“想想我们的宝宝,想想我们以后的日子,再坚持一下,好不好?”
陆教授也在一旁鼓励他:“再加把劲,胎儿的位置很正,马上就要出来了。”
就在这时,一阵更剧烈的阵痛袭来,沧溟猛地弓起身体,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季清川紧紧握住他的手,看着他因为用力而紧绷的身体,心里既心疼又着急。
“就是现在,用力!”陆教授喊道。
沧溟闭上眼睛,用尽全身力气,浅紫色的鱼尾在水里剧烈地摆动,激起巨大的水花。季清川看着他苍白的脸,看着他紧咬的嘴唇,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哇——”
一声响亮的啼哭突然划破了房间的宁静,像一道光,照亮了所有的疲惫和痛苦。
陆教授把一个小小的婴儿抱了起来,那是个男孩,有着浅紫色的头发,闭着眼睛,小嘴巴张着,哭得正响亮。他的下半身不是双腿,而是一条小小的浅紫色鱼尾,月白色的鳞片在光线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是个健康的男孩。”陆教授笑着说,把宝宝抱到沧溟面前。
沧溟缓缓睁开眼,看着那个小小的生命,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这一次,是喜悦的泪水。他伸出颤抖的手,轻轻碰了碰宝宝的小脸,软软的,暖暖的。
“宝宝……”他轻声说,声音里满是温柔。
季清川也凑过去,看着那个皱巴巴的小家伙,心里涌起一股从未有过的暖流。这就是他和沧溟的孩子,是他们爱情的结晶,是上天赐予他们最好的礼物。
陆教授把宝宝清洗干净,用柔软的毯子裹好,递给季清川:“小心点,他还很脆弱。”
季清川小心翼翼地接过宝宝,生怕弄疼了他。小家伙似乎感受到了父亲的气息,哭声渐渐小了,睁开了眼睛——那是一双和沧溟一样的蓝眼睛,像两颗最纯净的蓝宝石,清澈得能映出人的影子。
“他在看我。”季清川的声音有些发颤,眼睛里闪烁着泪光。
沧溟靠在池壁上,看着他们父子俩,嘴角扬起浅浅的笑意。疲惫像潮水般涌来,他闭上眼睛,在温暖的水里渐渐睡着了,脸上带着满足的表情。
季清川抱着宝宝,坐在池边,看着熟睡的沧溟,心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幸福。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照在他们身上,暖洋洋的。
他低头,在宝宝的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轻声说:“欢迎来到这个世界,潮生。”
窗外的潮汐温柔地拍打着沙滩,像一首永恒的歌谣,庆祝着这个新生命的降临,也守护着这对爱人,和他们来之不易的幸福。
沧溟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他发现自己躺在卧室的床上,身上盖着柔软的被子,季清川趴在床边睡着了,手里还紧紧握着他的手。
分娩池里的水已经放干了,旁边的婴儿床里,传来轻微的呼吸声。沧溟转过头,看见那个小小的生命正安静地睡着,浅紫色的小尾巴露在毯子外面,随着呼吸轻轻晃动。
一股暖流涌上心头,沧溟轻轻抽出自己的手,抚摸着季清川的头发。他的眼下有着浓重的黑眼圈,显然是一夜没睡。
季清川被他的动作惊醒,立刻抬起头:“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沧溟摇摇头,笑了笑:“没有,就是有点累。”
“那就好,”季清川松了口气,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医生说你需要好好休息,我已经让张姨炖了汤,等会儿给你端过来。”
他起身走到婴儿床边,小心翼翼地抱起宝宝,动作还有些生疏:“你看,他刚才醒了一次,喝了点能量液,又睡着了。”
沧溟伸出手,季清川把宝宝放在他身边。小家伙似乎感觉到了母亲的气息,小嘴巴动了动,蓝眼睛睁开一条缝,看了看沧溟,又闭上了。
“真乖。”沧溟轻轻抚摸着他的小脸,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季清川坐在床边,看着他们,心里像被蜜糖灌满了。他拿出手机,给父母打了个电话,告诉他们母子平安的消息。电话那头,宁意柔的声音带着哭腔,季初航的声音也有些激动。
“我们马上就过去。”宁意柔说。
没过多久,季初航和宁意柔就来了,还带来了一大锅鸡汤。宁意柔一进门就直奔婴儿床,看着那个小小的生命,眼睛里满是喜爱。
“哎哟,这孩子真俊,跟小沧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碰了碰宝宝的小尾巴,“这小尾巴真好看,像浅紫色的宝石。”
季初航也凑过去看了看,虽然没说什么,但嘴角的笑意藏不住。他拍了拍季清川的肩膀,眼神里满是欣慰。
接下来的日子,两人开始学着做父母。给宝宝换尿布、喂能量液、哄他睡觉,虽然经常手忙脚乱,但更多的是甜蜜和幸福。
宝宝很乖,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醒着的时候也不怎么哭闹,只是睁着蓝眼睛好奇地看着周围的一切。他似乎很喜欢水,每次季清川给他擦身体的时候,他都会挥舞着小手,小尾巴也会兴奋地摆动。
“看来他真的很喜欢水。”季清川笑着说,把宝宝放进一个装满温水的小盆里。
宝宝在水里扑腾着,发出咯咯的笑声,蓝眼睛里满是开心。沧溟坐在旁边看着,浅紫色的发丝垂在颊边,嘴角扬着温柔的笑意。
季清川看着他们,突然觉得,原来幸福可以这么具体。是清晨醒来时身边温热的身体,是宝宝清脆的笑声,是夕阳下一家三口的影子,是潮汐拍岸时,紧紧握在一起的手。
潮生满月那天,季清川在海边办了个小小的满月宴,只请了陆教授和几个亲近的朋友。阳光明媚,海风轻拂,沙滩上摆着几张桌子,上面放着简单的食物和饮料。
沧溟穿着一件浅紫色的真丝衬衫,外面套着一件米白色的针织开衫,抱着潮生坐在遮阳伞下。潮生穿着那件浅紫色的小尾巴套,睁着蓝眼睛好奇地看着周围的一切,小尾巴偶尔会轻轻摆动一下。
“这孩子长得真快,”陆教授看着潮生,笑着说,“比出生时结实多了。”
“是啊,”沧溟低头吻了吻宝宝的额头,“能吃能睡。”
季清川端着两杯果汁走过来,递给沧溟一杯:“累不累?要不要回屋休息会儿?”
“不累,”沧溟摇摇头,接过果汁,“今天天气这么好,想多待一会儿。”
季初航和宁意柔正在和朋友们聊天,时不时会看过来一眼,眼神里满是慈爱。宁意柔还特意给潮生做了个小银锁,上面刻着“长命百岁”四个字,戴在他的脖子上,显得格外可爱。
潮生似乎被海风吸引了,小脑袋转来转去,蓝眼睛里闪烁着好奇的光。沧溟抱着他站起来,走到沙滩边,让他的小脚丫轻轻碰了碰海水。
冰凉的海水漫过小脚,潮生咯咯地笑了起来,小尾巴兴奋地摆动着,溅起一朵朵小水花。
“看来他真的很喜欢大海。”季清川走过来,从身后抱住沧溟,下巴抵在他发顶。
“嗯,”沧溟的声音很轻,“他是属于大海的孩子。”
“也是属于我们的孩子。”季清川补充道,“属于这片海,也属于这片岸。”
沧溟靠在他怀里,看着潮生在海水中嬉戏的样子,蓝眼睛里满是安宁和幸福。他想起在潮汐圣境的日子,想起和季清川的相遇,想起那些哭过笑过的日子,突然觉得,所有的等待和付出,都是值得的。
夕阳西下,把海面染成一片金红色。季清川抱着潮生,沧溟依偎在他身边,一家三口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印在沙滩上,像一个永恒的约定。
“清川,”沧溟轻声说,“你说潮生以后会喜欢陆地吗?”
“会的,”季清川肯定地说,“因为这里有他爱的人。”
沧溟抬头看他,蓝眼睛里映着漫天晚霞:“我也爱你。”
“我知道,”季清川吻了吻他的唇,“我也爱你,永远。”
潮生在季清川怀里睡着了,小嘴巴微微张着,脸上带着甜甜的笑意。海浪温柔地拍打着沙滩,像一首古老的歌谣,诉说着海与岸的约定,诉说着爱与永恒。
潮生满周岁那天,季清川在海边小屋的院子里搭了个遮阳棚,张姨烤了个海星形的蛋糕,奶油上缀着用蓝莓酱画的海浪。沧溟抱着穿浅紫色连体衣的潮生坐在藤椅上,小家伙的鱼尾已经能灵活地拍打地面,时不时用肉乎乎的小手去抓桌上的贝壳摆件。
“来,潮生,吹蜡烛。”季清川把蛋糕端到面前,打火机的火苗在海风里轻轻摇晃。潮生好奇地伸出手去够,被沧溟轻轻按住,蓝眼睛里映着跳动的火光,像盛着两片海。
就在烛火即将碰到烛芯时,院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极轻的脚步声。不是张姨的棉拖鞋声,也不是季初航他们常穿的皮鞋声,倒像是……赤脚踩在石板上的声音。
季清川猛地回头,只见篱笆门外站着个穿月白长袍的男人,银灰色的长发在风里飘得像雾,脸颊两侧各有三道淡蓝色的纹路——那是潮汐圣境贵族才有的印记。
沧溟怀里的潮生突然哭了起来,小身子往沧溟怀里缩,尾巴尖抖得像秋风里的芦苇。沧溟的脸色瞬间白了,浅紫色的瞳孔缩成了细线:“……长老?”
来的是潮汐圣境的大长老,沧溟的叔祖父,沧澜。
他走进院子时,带起一阵带着冰碴的海风,遮阳棚的布帘被吹得猎猎作响。张姨刚端来的海鲜粥冒着热气,在他面前像被冻住般凝住了白汽。
“沧溟,跟我回去。”沧澜的声音像冰粒撞在礁石上,每个字都透着寒意,“族里已经容你在岸上胡闹够久了。”
沧溟把潮生紧紧抱在怀里,指尖掐进孩子软乎乎的背:“我不回去。”
“你以为这是你能选的?”沧澜的目光扫过季清川,像在看一块碍事的礁石,“你忘了鲛人法典?与人类通婚者,剥夺族籍;诞下混血子嗣者,处以潮汐刑。”
季清川上前一步,把沧溟护在身后:“法典是死的,人是活的。沧溟现在是我的家人,谁也带不走他。”
“家人?”沧澜冷笑一声,银灰色的睫毛上凝出细霜,“一个靠肺呼吸的陆地生物,也配谈家人?你知道他为了在岸上待着,每天要消耗多少潮汐能量吗?你知道混血子嗣会让他折损多少年岁吗?”
这话像冰锥扎进季清川心口。他确实不知道——沧溟从未提过这些。他只记得沧溟总在夜里悄悄去泳池待着,记得他偶尔咳嗽时咳出的淡蓝色水珠,记得他说“没关系”时眼里一闪而过的疲惫。
沧溟突然从季清川身后站出来,浅紫色的发丝在风里抖得厉害:“叔祖父,我早就不是圣境的王子了。当年你们把我赶出圣境时,就该想到会有今天。”
沧澜的脸色沉了沉。十年前,沧溟为了保护受伤的人类研究员(也就是陆教授),私放他出圣境,被当时的族长——也就是沧溟的父亲,剥夺了王族印记,流放到浅海。
“当年是你父亲心慈,”沧澜的声音冷了几分,“现在他病重,圣境不能没有继承人。你若带着这孽种回去谢罪,或许……”
“他不是孽种!”沧溟突然提高了声音,潮生被吓得哭得更凶,“他是我的孩子,叫季潮生!”
季清川伸手按住沧溟发抖的肩,掌心能摸到他皮肤下跳动的潮汐纹——那里的颜色比平时深了很多,像淤住的血。
“长老,”季清川的声音很稳,“有话我们进屋说,别吓着孩子。”
沧澜瞥了眼哭得撕心裂肺的潮生,银灰色的眉皱了皱,终究没再说话,转身走进了屋子。
客厅里,沧澜看着墙上挂着的照片——季清川和沧溟在沙滩上的合影,沧溟笑起来时蓝眼睛弯成月牙,鱼尾在阳光下泛着珍珠光。他的手指在照片边缘划了划,淡蓝色的纹路亮了亮。
“你父亲当年把你赶出圣境,是怕族里的激进派杀了你。”沧澜突然开口,声音比刚才低了些,“他偷偷给你留了潮汐珠,就是怕你在浅海活不下去。”
沧溟抱着刚哄睡着的潮生,指尖无意识地摸着孩子柔软的头发:“我知道。”那颗鸽子蛋大的潮汐珠,他一直挂在潮生脖子上,用银链串着,就是宁意柔送的那个小银锁里藏着的东西。
“他上个月咳血了,”沧澜端起季清川倒的温水,却没喝,“圣境的珊瑚林开始白化,潮汐能量越来越弱,族里的年轻鲛人已经有三个撑不住了。”
季清川的心一紧:“珊瑚林白化?是因为……污染?”
“不止,”沧澜的目光落在窗外的海面上,“深海的地缝在扩大,涌上来的黑水带着腐蚀性,连最坚硬的玄冰珊瑚都开始融化。族里的占卜师说,这是因为王族血脉外流,触怒了海神。”
沧溟的肩膀颤了颤。他知道占卜师的话在圣境意味着什么——那是比法典更不可违逆的铁律。
“所以你们要我回去做什么?”沧溟的声音很轻,“献祭我和潮生,求海神原谅?”
“你是唯一能与玄冰珊瑚沟通的王族,”沧澜看着他,眼底有什么东西在闪烁,像冰下的火种,“只有你能暂时稳住地缝。至于这孩子……”他看向潮生脖子上的银锁,“他身上有你的血脉,或许能帮上忙。”
季清川刚要反驳,陆教授突然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个密封的玻璃罐,里面装着半罐黑褐色的水,瓶壁上凝着层薄薄的霜。
“沧澜长老,”陆教授把玻璃罐放在桌上,“这是上周从圣境边缘取的水样,里面的重金属含量超标三百倍,还有未知的放射性元素。所谓的‘海神发怒’,根本是环境污染导致的地质变化。”
沧澜的脸色变了变:“你懂什么?”
“我懂科学。”陆教授推了推眼镜,“三个月前我就向国际海洋组织提交了报告,圣境附近的深海油田泄漏,已经污染了整片海域。你们所谓的‘黑水’,是原油和海底甲烷的混合物。”
客厅里陷入了沉默,只有潮生轻微的呼吸声。沧溟低头看着孩子熟睡的脸,蓝眼睛里渐渐漫上水汽。
那天晚上,沧溟发起了低烧。
他蜷缩在被子里,浑身发冷,即使季清川把热水袋塞进他怀里,他的手脚还是冰得像海水里的鹅卵石。最吓人的是他小腹上的潮汐纹,原本浅紫色的纹路裂开了好几道细缝,渗出淡蓝色的水珠,像在流血。
“是不是白天跟长老吵架累着了?”季清川用棉签蘸着温水,小心翼翼地擦去那些水珠,指尖碰到的皮肤烫得惊人。
沧溟摇摇头,抓住他的手按在自己胸口:“我能感觉到……玄冰珊瑚在哭。它们的根须在黑水里面烂掉了,像被火烧一样。”
季清川的心揪成一团。他查过资料,潮汐鲛人与圣境的珊瑚林有着共生关系,珊瑚的状态直接影响鲛人的生命力。
“陆教授说能解决的,”季清川吻了吻他的额头,“他已经联系了最好的海洋环保团队,下周就去处理油田泄漏的事。”
沧溟笑了笑,蓝眼睛里却没什么光:“太晚了。玄冰珊瑚一旦开始白化,就再也救不活了。就像……就像鲛人的心死了,就再也暖不回来了。”
后半夜,潮生突然开始哭闹,小身子烫得像个小火炉,脖子上的潮汐珠变得冰寒刺骨,原本圆润的珠子表面裂开了细纹。
季清川抱着孩子冲进陆教授的实验室时,老人正在显微镜前观察珊瑚样本,看见潮生脖子上的珠子,手里的镊子“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是能量紊乱,”陆教授赶紧拿出检测仪,探头刚碰到潮生的皮肤,屏幕就跳出一串刺眼的红光,“他的身体在排斥陆地的空气,必须马上泡在高浓度的潮汐能量水里!”
季清川抱着潮生往家跑,陆教授跟在后面喊:“让沧溟也一起进去!父子俩的能量场能互相安抚!”
冲进后院泳池时,沧溟已经挣扎着站在池边,浅紫色的鱼尾无力地垂着,鳞片像枯萎的花瓣般失去光泽。看见潮生通红的小脸,他扑通一声跳进水里,溅起的水花在月光下像碎玻璃。
“潮生,过来爸爸这里。”沧溟朝孩子伸出手,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季清川把潮生放进水里,小家伙一碰到带着能量的水,立刻不哭了,小身子往沧溟怀里钻。沧溟用尾巴圈住他,掌心贴在他的胸口,淡蓝色的光从两人接触的地方蔓延开来,像水纹荡开在池面上。
季清川站在池边,看着父子俩在水里相依的样子,突然觉得自己像个局外人。他能给他们房子、食物、保护,却给不了他们赖以生存的潮汐能量,给不了他们能自由呼吸的海洋。
“清川,”沧溟在水里抬头看他,蓝眼睛里映着池底的光,“你会不会觉得……我们是你的累赘?”
季清川跳进水里,不顾冰冷的海水瞬间浸透衣服,紧紧抱住他们父子:“说什么傻话。”他的声音在发抖,“我们是一家人,要一起面对。”
水面上,三个人的影子交叠在一起,被池底的光映得忽明忽暗,像风浪里摇摇晃晃的船。
三天后,沧澜又来了。这次他没穿月白长袍,而是换了身便于行动的黑色短打,银灰色的头发用根玄冰珊瑚簪子束在脑后。
他带来一个巴掌大的贝壳盒子,打开后里面铺着深蓝色的丝绒,放着枚用玄冰珊瑚雕刻的令牌,上面刻着潮汐圣境的族徽——一朵半开的珊瑚花。
“族长快不行了,”沧澜把令牌推到沧溟面前,“族里的激进派已经开始准备祭坛,如果你不回去,他们会亲自来‘请’你。”
季清川握紧了拳头:“他们敢!”
“他们有三十个精锐护卫,”沧澜看了他一眼,“个个能在陆地上维持三小时的人形,手里的玄冰矛能刺穿三厘米厚的钢板。你觉得你的安保能挡住?”
陆教授突然开口:“我跟你们一起去。”他指了指桌上的设备,“我能检测黑水的成分,找到中和它的方法。如果只是环境问题,我们能解决。”
沧溟拿起那枚令牌,珊瑚的寒气透过指尖钻进心里。他想起小时候,父亲就是用这样的令牌教他辨认族徽,玄冰珊瑚的凉意总让他想起父亲手掌的温度。
“我去。”沧溟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但我有条件。”
“你说。”沧澜的表情缓和了些。
“第一,不能伤害潮生。”沧溟的指尖划过令牌上的花纹,“第二,陆教授必须同行,你们要配合他的研究。第三,季清川要跟我一起去,他不去,我就不踏进一步圣境。”
沧澜沉默了很久,久到季清川以为他会拒绝,他才点了点头:“可以。但圣境的规矩,人类不能进入核心区域,他只能待在浅水区的驿站。”
季清川立刻说:“我没问题。”
沧溟抬头看他,蓝眼睛里有担忧,也有信任。季清川握住他的手,轻轻捏了捏——没关系,有我在。
当天下午,季初航和宁意柔就赶来了。宁意柔给潮生收拾了一大包东西,小衣服小被子装了满满一个行李箱,一边叠一边掉眼泪。
“到了那边要照顾好自己,”宁意柔拉着沧溟的手,把一个平安符塞进他口袋,“潮生要是闹脾气,就给他唱你那首摇篮曲,他最喜欢听了。”
季初航拍了拍季清川的肩膀:“我已经安排了直升机,直接到最近的港口。海洋环保团队我也打过招呼了,会配合陆教授的工作。有任何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离别的时候,潮生好像知道要去很远的地方,紧紧抓着季清川的衣领不放,小尾巴缠在他的手腕上,像个小小的安全带。沧溟站在门口,回头看了眼海边小屋,浅紫色的发丝在风里飘得像一缕烟。
这个他们住了一年多的地方,有张姨做的海鲜汤的香味,有泳池里的星光,有潮生第一次笑出声的回音,有太多太多舍不得。
“走吧。”季清川轻轻推了推他的背。
沧溟点点头,迈出了门。阳光落在他身上,却没带来多少暖意,他知道,前面等着他们的,是深不见底的海洋,和未知的命运。
潮汐圣境比季清川想象的更像一座水下宫殿。
透过特制的潜水舱窗户,能看见成片的珊瑚林在幽暗的海水中泛着微光,有的像 branching的鹿角,有的像盛开的花朵,偶尔有银色的鱼群游过,像一把撒出去的碎钻。
但美好的景象只维持到进入核心区域前。
过了一道由巨大蛤蜊壳组成的门后,海水的颜色渐渐变深,原本五彩斑斓的珊瑚开始出现大片的白化,像被雪覆盖的枯树。更吓人的是海底裂开的地缝,黑漆漆的像怪兽张开的嘴,时不时有黑色的液体冒出来,把周围的海水染成墨色。
“那就是黑水的源头。”沧澜指着最大的一道地缝,那里的海水翻滚着气泡,连最耐脏的灯笼鱼都绕着走。
沧溟抱着潮生,脸色比刚进来时更白了。他怀里的孩子也蔫蔫的,小脑袋靠在沧溟肩膀上,连平时最喜欢玩的尾巴都不动了。
“你的房间还保持着原样。”沧澜把他们带到一座用珍珠母贝砌成的房子前,“先休息一晚,明天我带你去见族长。”
房间里的摆设很简单,一张铺着海藻床垫的床,一个装着潮汐珠的架子,墙上挂着幅用贝壳拼的画——是幼年的沧溟骑在父亲脖子上,在珊瑚林里游泳。
季清川把潮生放在床上,小家伙一碰到带着能量的床垫,立刻打了个哈欠,眼睛闭了起来。沧溟坐在床边,轻轻抚摸着孩子的头发,指尖的潮汐纹又开始发烫。
“这里的能量场很混乱,”陆教授拿着检测仪在房间里走动,屏幕上的曲线跳得像心电图,“潮生的身体还没适应,最好别让他离开我们的视线。”
夜里,季清川被一阵轻微的响动惊醒。他睁开眼,看见沧溟站在窗边,望着外面白化的珊瑚林,肩膀一抽一抽的,像在哭。
“怎么了?”季清川走过去,从身后抱住他。
沧溟转过身,蓝眼睛里全是泪水:“我刚才去看了玄冰珊瑚,它们的根都烂了,我跟它们说话,它们不理我了。”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就像爸爸不理我一样。”
季清川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揪住了。他知道沧溟一直没放下被父亲赶出圣境的事,哪怕嘴上不说,心里的伤口也从未愈合。
“别胡思乱想,”季清川替他擦掉眼泪,“你父亲肯定是有苦衷的。”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沧澜的怒吼:“你们要干什么?!”
季清川立刻把沧溟护在身后,潮生被惊醒,哇地一声哭了起来。房门被猛地撞开,几个穿黑色铠甲的鲛人冲了进来,手里的玄冰矛闪着寒光。
“奉激进派长老令,捉拿叛徒沧溟及其孽种!”为首的鲛人声音像磨石,眼睛死死盯着床上的潮生。
沧溟把潮生紧紧抱在怀里,浅紫色的鱼尾瞬间展开,挡在前面:“谁敢动我儿子!”
混战在瞬间爆发。
沧澜挥舞着玄冰珊瑚杖,杖端喷出的寒气冻住了两个鲛人的腿,却被第三个鲛人用矛柄击中后背,闷哼一声倒在地上。季清川抓起桌上的贝壳摆件砸过去,趁对方躲闪的间隙,拉着沧溟往房间深处退。
“从密道走!”沧澜捂着流血的肩膀喊道,“床底下有机关!”
季清川掀开床垫,果然看见一块可以活动的珍珠母贝。他刚要去扳,就被一支飞来的玄冰矛钉在了手边的地板上,矛尖离他的手指只有几厘米。
“抓住那个人类!”
为首的鲛人嘶吼着掷出第二支冰矛,寒光直刺季清川后心。沧溟瞳孔骤缩,浅紫色鱼尾在水中猛地一摆,带着潮生扑过去撞开季清川——冰矛擦着季清川的胳膊飞过,钉进珍珠母贝的墙壁,碎贝混着寒气簌簌落下。
“清川!”沧溟抱着潮生滚到墙角,孩子的哭声震得他耳膜发疼,“快开密道!”
季清川反手抹掉胳膊上的血,指节因为用力泛白,死死抠住珍珠母贝的边缘。那机关比想象中沉重,像是被海水泡胀了的木头,他咬着牙发力,指缝间渗出血珠滴在贝面上,竟泛起淡蓝色的光。
“这是……王族血契?”冲在最前面的鲛人愣住了,玄冰矛顿在半空,“人类怎么会有王族印记?”
季清川也懵了。他从未听说过什么血契,只觉得手臂的伤口火烧火燎地疼,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皮肤里钻出来。沧溟却突然明白了,蓝眼睛里涌起点点泪光——当年季清川为了救他,曾用自己的血喂过他濒死的身体,那时候潮汐珠就在他胸口,竟在不知不觉中缔结了契约。
“别管他!”另一个鲛人嘶吼着挥矛刺来,矛尖带着刺骨的寒气,直逼沧溟怀里的潮生。
千钧一发之际,沧澜挣扎着爬起来,将玄冰珊瑚杖掷出去。杖身撞在冰矛上,发出一声脆响,两柄武器同时弹开,珊瑚杖落地时裂开细纹,溅出的蓝光像星星碎在地上。
“走!”沧澜推了季清川一把,自己扑过去抱住一个鲛人,“我拖住他们!”
季清川终于扳开了珍珠母贝,露出底下黑漆漆的通道。他一把将沧溟推进去,自己刚要跟上,后颈突然被狠狠砸了一下,眼前瞬间炸开一片白光。倒下前,他看见沧溟惊恐的脸,听见潮生撕心裂肺的哭声,还有自己胳膊上的血珠,正顺着密道的边缘,一点点渗进黑暗里。
沧溟在密道里疯了一样往前爬。
通道狭窄得只能容一人通过,墙壁上的牡蛎壳刮得他胳膊生疼,怀里的潮生哭得快要背过气去,小拳头死死攥着他的衣襟。季清川倒下的画面在他脑海里反复闪现,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心脏,疼得他几乎窒息。
“清川……清川……”他哽咽着喊,声音在潮湿的通道里撞出空洞的回音,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密道尽头是道栅栏门,锈迹斑斑的铁条间缠着海草。沧溟用鱼尾狠狠撞过去,撞了三次才把门锁撞断。门外是片浅滩,月光透过海水洒下来,在沙地上投下晃动的光斑,远处能看见白化的珊瑚林像鬼爪般伸向夜空。
“爸爸……怕……”潮生哭累了,小脑袋靠在沧溟肩上,含糊地嘟囔着,小手一直往他怀里钻。
沧溟紧紧抱着孩子,后背抵在冰冷的礁石上,浑身止不住地发抖。他不知道季清川怎么样了,不知道沧澜能不能撑住,更不知道该往哪里走。圣境这么大,到处都是激进派的耳目,他和潮生就像两片随波逐流的海草,随时可能被暗流吞噬。
“不怕,潮生不怕。”沧溟吻着孩子冰凉的额头,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爸爸在,爸爸保护你。”
他突然想起父亲教过的隐匿术——用潮汐能量包裹身体,让自己的气息融入周围的海水。他深吸一口气,调动起体内仅存的能量,淡蓝色的光从他身上蔓延开来,像层薄纱罩住他和潮生。怀里的孩子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哭声渐渐停了,只是小身子还在微微发抖。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脚步声。不是鲛人的赤脚声,而是……军靴踩在礁石上的声音。
沧溟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赶紧抱着潮生躲到一块巨大的珊瑚石后面。脚步声越来越近,他透过珊瑚石的缝隙看过去,只见几个穿着黑色制服的人举着手电筒,正沿着浅滩搜查,领头的人脸上有一道狰狞的疤痕——是厉辰泽!
他怎么会在这里?!
沧溟捂住潮生的嘴,生怕孩子发出一点声音。只见厉辰泽手里拿着张照片,正对着手电筒的光看,照片上是他和季清川的合影。他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几乎要停止跳动。
“找到那只鲛人,重重有赏!”厉辰泽的声音沙哑,带着病态的兴奋,“记住,要活的,尤其是那个混血种,老板说了,他的心脏能治百病!”
身后的潮生似乎被吓到了,小身子猛地一颤,发出一声极轻的呜咽。厉辰泽的耳朵像猎犬一样尖,立刻朝珊瑚石的方向看来:“谁在那里?!”
沧溟抱着潮生转身就跑,鱼尾在沙地上拍打出凌乱的水花。厉辰泽的笑声在身后响起,像鞭子一样抽在他背上:“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冰冷的子弹擦着耳边飞过,打进旁边的海水里,溅起的水花打湿了他的头发。沧溟不敢回头,只能拼命往前游,怀里的潮生吓得紧闭着眼睛,小脸煞白。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知道不能停下,一旦被抓住,他和潮生,还有季清川,都活不成了。
就在他快要力竭时,手腕突然被人抓住,一股熟悉的潮汐能量涌进体内。他猛地回头,看见沧澜浑身是血地站在身后,银灰色的头发被血黏在脸上,手里还攥着半根玄冰珊瑚杖。
“跟我来!”沧澜的声音嘶哑,拉着他往另一个方向游,“我知道有个地方能藏……”
话音未落,一颗子弹射中了沧澜的肩膀。老人闷哼一声,却死死攥着沧溟的手腕不放,拖着他躲进一片茂密的海草丛里。厉辰泽的脚步声在外面响起,手电筒的光扫过海草,离他们只有几厘米远。
“长老……”沧溟看着沧澜肩膀上不断涌出的血,蓝眼睛里满是泪水。
沧澜摇摇头,从怀里掏出个小小的贝壳哨子,塞进他手里:“吹这个,去找守林人。只有他……能帮你们……”
他突然用力把沧溟往海草深处推,自己则大喊着冲了出去,手里的半根珊瑚杖狠狠砸向厉辰泽的脸。枪声在夜里响起,像惊雷炸在海面上,震得沧溟耳膜生疼。
“走!”沧澜最后的声音带着笑意,“告诉你父亲……我没辜负他的嘱托……”
沧溟死死咬着嘴唇,直到尝到血腥味才忍住没哭出声。他抱紧潮生,转身钻进更深的海草丛,贝壳哨子在掌心硌得生疼,像块烧红的烙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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