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使她要叛教了

　　真正的主。
　　米娅的话在耳边回荡，茉伦却突然想起了老神使布道的时候。
　　那时候，年幼的茉伦站在人群中，抬头望着那个逆光而立的身影，她的声音温柔又激昂，把晦涩的神谕带进现实。茉伦望着她，她的脸在光影里模糊，那一刻，茉伦也曾以为自己看见了真正的主。
　　而今，米娅把她当成了神。
　　“信仰不坚定的人，才会认不清自己的主。”茉伦低声说，像是对米娅，更像是对自己。她抬头看了米娅一眼，翻身下床，“我有个计划，得你来帮我。”
　　穿戴整齐站在修道院走廊的时候，茉伦还有点不真实的感觉。昨夜与米娅讨论计划，几乎没什么时间睡觉，可却感不到一点疲惫。
　　三天，茉伦的步伐越走越快，三天内救下孩子们。这是茉伦头一次感受到紧迫的使命感，她绝对不会让自己失败。
　　“艾玛修女，麻烦你和我一起去通知家属好吗？”茉伦直接来到了教室，这是修道院定期给孩子们学习的地方。当然，教的绝对不是有用的知识，只是个洗脑的名头。
　　艾玛有些犹豫地看着茉伦，“茉伦嬷嬷，待会我得教孩子们合唱圣歌。”
　　“给圣母大人献祭才是最要紧的事，”茉伦沉下声音，“你不要分不清主次。”
　　“好的嬷嬷，我这就来。”虽说这位嬷嬷平时还算好说话，艾玛到底还是不敢反抗嬷嬷的命令。
　　与艾玛一起走出修道院，茉伦看着手上的名单，“艾玛修女，你平日里与孩子们接触得多，这几位孩子品行如何？”
　　听见茉伦这么问，艾玛这才明白为何茉伦要找自己，“嬷嬷放心，这几位孩子都是听话的乖孩子，教义背得很熟，灵魂绝对纯净。”
　　“不错，”茉伦也不看艾玛，就这么自顾自地继续问，“请你告诉我为什么我们要挑选灵魂纯净的孩子献给圣母。”
　　艾玛被这个问题打得猝不及防，她疑惑了一瞬，随机熟练地背出答案：“圣洁之灵以纯净之命，偿还世间罪孽。她们纯洁的生命归于主座，而其不洁之肉，遗留于圣母座下，警醒世人：若执迷不悟，行恶不止，主必降下血雨，洗净尘世，淹没罪恶，使罪者与世灭绝。”
　　茉伦没有回答，两个人沉默地走着，艾玛尴尬地捏紧自己的袍子，她现在也猜不准这位嬷嬷的意思，她只希望自己没有牵连上什么事。
　　身旁修女的小动作很明显，茉伦用余光打量着，故意压抑着二人之间的氛围。
　　附近的城镇颇有些距离，好在名单上的孩子大多在临近的村庄里，茉伦盘算着大概回来的时间，不要耽误了晚上和罗丽莎的约定才好。
　　“茉伦嬷嬷...”艾玛鼓足勇气先开了口，却不知道自己要问些什么，她恨自己总是这样多疑又胆小，可偏又改不了这别扭的性子。
　　茉伦扭头冲对方笑了一下，故意扯开了话头，“你家离这很远吧，怎么想到我们这里的？”
　　“我...”艾玛连着两次被茉伦奇怪的问题问住，此刻心里更加不安，“我家原是在安诺尔修道院附近，来了这里之后就没回去过了。”
　　“安诺尔修道院现在似乎办得还不错，”茉伦停了停，看了一眼艾玛的表情，“她们对圣母理解很透彻。”
　　艾玛想起在安诺尔修道院看见的惨状，“不，她们，她们”艾玛低下头，紧张得绞着手指，嘴唇抖了抖，像是被什么捂住了喉咙。
　　“嗯？”茉伦语气轻快，像是随口一问，目光却冷冷盯在她苍白的侧脸上。
　　艾玛艰难吞了口唾沫，终于低声道：“安诺尔修道院……她们随意行祭，不管规律。那里的圣母会亲自选人。”
　　茉伦眉毛轻轻挑起：“亲自选人？你说的好像圣母很缺她们的贡品似的。”
　　“不，不是的，是她们总麻烦圣母。”艾玛慌忙摆手，这位嬷嬷似乎很怀疑自己的忠诚度，她语速加快，恨不得把东西全倒出来，“我们的孩子们被保护得很好，她们到献祭都很快乐。安诺尔她们随意得很，大人，孩子，她们都要，那里的人都活在死亡的绝望里。”
　　胆小的成年人只会哄骗幼儿替自己卖命，还说得这么好听，那安诺尔修道院听起来反倒公平许多，“你听起来对于我们选孩子的方法很满意？”茉伦语气随意，假装随意的提问，打乱对方的思绪。
　　艾玛判断不出茉伦的口气，小心地接话：“我们一直选得很公平，前些年不频繁的时候，附近都说我们是圣母最好的信徒。”艾玛看着茉伦没有表情的脸，想了想又说，“不过最近频率太高，好像家长们也有些不满。”
　　茉伦点点头，“这些我知道，下午回去后我就和院长商量商量。或许我们也得学学她们，多和圣母沟通沟通。”
　　艾玛一下子白了脸，和圣母沟通要用信众的血画阵，她们这些嬷嬷肯定只会让修女们代劳，“可圣母大人不是一直对我们很满意...”
　　“你怎么敢妄自揣测圣母的想法？”茉伦冷下脸， “从今以后我们要加强和圣母的沟通，这是最近刚定下的规矩，你别说了漏嘴。”
　　“是，茉伦嬷嬷。”艾玛见茉伦语气不对，迅速低下头，“愿圣母与我们同在。”
　　茉伦点点头，两个人就这么沉默地走着。大约今天晚上这消息就能传遍修道院，茉伦还真想看看明天会不会有沉不住气的修女来找自己。
　　“哼，我们知道。”奥林的母亲站在门后，她眼眶深陷，眼神里是藏不住的厌恶和疲惫，多年不断地生育早已让她失去了信心，“好不容易养那么大，你们这些人说杀就杀...”
　　“妈妈，你别这么说。”门后走出一个瘦削的少女，她冲茉伦二人笑笑，“修女和嬷嬷们也是为了保护我们。”
　　“保护？那怎么不用她们高贵的子宫生点孩子？”这位母亲拔高了声音，尖利的叫声刺进周围人的耳朵里，“你是运气好没被挑中，怎么还替她们说上话了？”
　　少女有些慌张地朝门外看看，把母亲拽回室内，“不好意思嬷嬷们，奥林从小体弱，母亲格外偏爱些。她，不对，我们绝对不是对圣母不敬，我们一直很感谢圣母的庇佑。”
　　茉伦面露遗憾，却语调严肃：“圣母会包容无心的冒犯，我们也很感激你们家庭的付出。献祭后修女们会送来贴补，你们收下日子也好过些。”茉伦看了一眼奥林家破败的院子，冲少女点点头，“愿圣母与我们同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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