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我们见过

　　风趟过，扰得竹叶沙沙作响。

　　林间走出一个人，着鸦色玄衣，三千发丝如瀑迎着月华荡开。

　　余枫和云钰齐看那处。竹叶潇潇，月光在俊朗的面庞镀上一层清辉，道如谪仙人。

　　师父温和地笑着，悠悠地靠近。

　　“师父，你来了啊”，云钰摸了摸秀气的鼻尖，“小师妹被我弄掉了，才找回来，她和鹅霸天打了一架，累的睡着了。”云钰起身，垂下头，毛茸茸的。末了的声音细若蚊吟，隐约从嘴里泻出哭腔。她好怕再也到师妹，师父一来，愧疚，恐惧又漫上心尖。像驳船归港，故作坚强尽显少女本色。

　　觉悔真人低腰抬手温柔地揉了揉云钰凌乱的浅黄软发，“没事，为师明了。”

　　他的话如若一道浅湾，温和地环绕尚且年幼少女，春风化雨。

　　清冷月辉，混淆漫起的雾气，林影绰绰。

　　何其落听到云钰认错的声音，躲在师父身后窃笑。笑了会，前方话语声停了下来，他从高大身影后好奇探出头来好，方才看清了云钰红红的眼睛。噎住了，笑容僵硬地挂在嘴角。

　　“师父，我们回去吧，好冷”何其落拉着宽大衣袍，装样搓搓手臂，偷偷向云钰那抬眼。

　　觉悔真人单手抱起地上的岁瞳，卷起她身上余枫月白外衣，重新盖好。另手牵牢云钰，向前走去。

　　何其落倾身抬腿追去，不料小脑没跟上，身子向前贴地，小胖手空中胡乱支楞。余枫点了点他的肩部，方才稳住身形。何其落像尾巴一样黏着余枫，一直笑嘻嘻地感谢。
　　“师兄，你真好！云钰那个混蛋只会踹我。师兄…”

　　明月高悬，将五人的归去影儿拉得长长，山间清风自由快活。

　　明月送行，清风拂面。

　　第二日，岁瞳换好劲装，早早穿行竹林。林间露出大块鹅白，探头出来，喙上挂着三两滴晨露。望见玉面薄唇笑着对着它打招呼。鹅霸天吓得缩成一团，装王八，待渐渐脚步声远去，又恢复王霸气势，昂首阔步。

　　她进入庭院，好奇张望。院中散乱种着几株白玉兰，正伸展。风牵影，越过月牙拱门。
　　今日晨间练的锻体，格外剧烈。除了师父其余四人汗流不止。师门几人正用白步随意擦着汗水，目光正对月牙拱门。

　　“快过来。”何其落冲着岁瞳热情挥手，“师父给你测属相，测完，赶紧修行。”何其落边说边擦汗，说完和旁立着的玄铁偶人试手。

　　新冒出来汗水顺着鬓角滑落入眼，眼微微刺痛，云钰才不再单单望着岁瞳，抓起帕子胡乱擦汗。

　　朝阳自屋脊升起，白玉兰挂着的露水消逝。

　　岁瞳从雕纹繁复的雕石口中收回手掌。古老的神石焕发出光亮，她才发现自己伸手探入了石鹅口中。

　　水色碧蓝之海浮在眼前，如一尾尾游鱼游弋。庭院似乎浸润绵水汽，岁瞳透过铁偶望见白玉兰开的更盛，院中绿萝清鲜。

　　觉悔真人立于花下，缓步笑道“踏歌，禹步。你以后要成亡灵包拯，切记不可对生人使用该法。”

　　“为何呢？”岁瞳追问。

　　“活人命数，自有定数。死去万事空，你我插手只是图事实，人早死了。”觉悔真人轻拍她肩上一处易忽略的灰尘。他望向前方，红日正热烈，灿烂得让人睁不开眼。

　　觉悔真人引着她入道，很久以来她的生活都围绕着鹅山峰修行，她的师姐，她的师兄师弟以及师父。

　　一去七八载，白玉兰谢了许多个轮回，修为也随时光流动，向前不断攀升。鹅山峰的人正当年少，恣意。

　　庭前落花流水春去也，浅夏踩着暮春尾来临人间。

　　余禹向师门辞行去山下处污秽，他利落转身向着弥漫血雾山村。风吹得马尾肆意飞扬，压不住少年义气。

　　前日山下村长攥着一张牛皮血字，慌乱扣响峰前鹅石。叮铃叮铃声覆盖峰中，师徒六人皆停下了所做，神色严肃赶到中庭。鹅石剧烈作响，那是觉悔真人设下的应急响应，只有出大事时才会摇响。

　　浮云渡过悬日，阴翳投下。余枫接过血书，放在桌案上，便于师徒查看。中庭案桌上的摆放的雪白白玉兰，映得牛皮粗陋不堪。

　　刺目的血红霸道闯入视线，陈辞民声疾苦，邪祟横行无忌。

　　“仙人，求您救救程家村！”程家村长诚恳跪拜，又悲沉道“程家村程三，家庭兴旺，如今丁口只剩三人。”久卧病榻老夫人被新妇护着勉强活下，终日神情恍惚。新妇胸前撕开一条天堑，硬生生吞噬生机……

　　太多了，让他怎么说得完啊。太残忍，村长渐渐没了话语，恳切望着觉悔真人。

　　何其落眨了眨眼，水色滑下。狠狠地看着血书，他提刀要下山，宰了那邪祟。

　　感觉到刀侧的压力，他回头望了刀刃白玉般的手。抬头看见云钰摇了摇头，拍了拍寒光刀刃，示意他别冲动。

　　“师父，徒儿愿前去，助程家村去诡谲。”余枫起身，用深如潭水的眼光回应老人，给他下了一颗定心丸。

　　“不适合你，山高水险，程家村有一丝降灵珠的气息，你主择吉。怕是施展不开拳脚。”觉悔真人收回望着牛皮视线，那书混淆一丝纯净灵气和邪气，二者如同一体妖妖地于血丝中绽放。

　　择吉，通灵物，借纯灵净万物。偏偏程家村的降灵珠不知是邪气侵染，还是灵珠投暗自成魔物。余枫去了怕是会失去神识。

　　村长脸心才停在半空，又悬起来。十三年过去了，觉悔真人面目如一。他垂头看见贴在历经千辛万苦变得灰暗的下摆那双枯槁的双手，生出一丝艳羡来。

　　穿堂风惊过，日光澄澈如水，不由缓和了沉静地吓人的中庭。

　　“岁瞳和余禹去吧”觉悔真人端坐久了，便侧依榻上，手指一嗒一嗒敲着白玉扶手。
　　觉悔真人托不开身，正逢鹅山峰百年一次修缮，峰中所有机关陷阱，属相平衡都得一一经过他手。留下三人帮衬，工作量也如山。

　　岁瞳主禹步，沟通亡灵，可查一查魔物的来源。只是程家村尸横遍野，数量极多，不知能否彻查。而余禹傀儡术炉火纯青，也该来一把火试试水准。降灵珠也克制不了山生水养的天然傀儡。何况他通晓一些基本择吉，也算是有些应对策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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