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朋友
这还是黑猫来到这里遇见的第一个能听懂自己说话的人,它点了点头,道:“没错,是我在说话!那些人才不是你的朋友!真正的朋友不是那样的……”真正的朋友应该像猫咪一样,像它的朋友一样……
“呀!”
黑猫正要介绍自己最好的朋友来作为例子,却听见李小梨尖叫一声。短发女孩匆匆拉上书包拉链,转身逃跑了。她跑得太快,以至于黑猫第一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是为什么。
积水溅起打湿了李小梨的裤腿,可她神情恍惚,好似根本没有察觉,仍然在一个劲地狂奔。
“等等!你为什么要跑啊!?”黑猫没费多少力气就追上了她,它跑得一向很快,是同龄猫咪中最快的猫咪。它可以在一根火柴燃尽之前绕着卡特小镇跑一圈,顺便摘来钟楼顶上一天只开一朵的小白花。
李小梨没有回答,她害怕地转过了头,不去看身侧和她一起奔跑的黑猫。
“小梨?这是你的名字吧,你为什么要跑啊?”黑猫不理解,但它也仍在奔跑。
李小梨头也不回:“你……你为什么会说话啊!”
黑猫感到莫名其妙,在卡特小镇从来没有人问猫咪为什么会说话,猫咪会说话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李小梨的速度慢了下来,她脚步不停,上气不接下气道:“你是……你是妖怪吗?因为我不是好孩子……要抓我吃掉吗?”
“?”黑猫的瞳孔变成疑惑的圆形,“我不是!我是猫咪!我也不吃人的幼崽,我最爱吃的食物是雨果!”
李小梨跑不动了,她扶住路边的路灯杆子,弯腰大口喘气,胸口一阵阵抽痛,说不出话来。
黑猫摇了摇头,感叹到人的幼崽还是这么脆弱,它伸出尾巴在李小梨的小腿轻轻一点。随着毛茸茸的触感,李小梨感到身体一轻,全力奔跑带来的疲惫和痛苦在一个呼吸后全都不见了。
她不可置信地看向脚边的黑猫。
黑猫晃晃尾巴,毫不掩盖自己魔力的神奇之处,骄傲地转过了头。
李小梨不禁失笑,她跑得脸颊通红,看上去像刚吃过卡特小镇的夏日限定爆辣款冰淇淋。她扶了扶自己的眼镜,清清嗓子,友善邀请道:“我到家了,上去坐坐吗?”
李小梨家住在三楼,她掏出脖子上挂着的钥匙,打开了铁门,又打开了防盗门。在卡特小镇一个家不需要这么多门,黑猫好奇地打量着这两扇门有何区别,探头看了一眼房间内部,漆黑一片,和它一样。
“你等一下……我妈妈好像回来了。”李小梨这么说着,朝黑猫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她拉开书包拉链,取出几本书抱在怀里,用眼神示意黑猫往里跳,黑猫钻进书包,尾巴挂在了外面。
李小梨带上门,换上拖鞋,小心翼翼回了家。客厅里一片漆黑,黑猫躺在书包里,听见了不属于李小梨的呼吸声。
李小梨推开自己房间的门,回到了属于自己的小天地,她急忙把怀中的书放在桌上,打开书包,把黑猫放了出来。黑猫从书包中探出一个湿脑袋,打量着房间布局,它是第一次到人的家里做客,对这些从未见过的家具感到好奇。
李小梨的房间不像客厅漆黑一片,纱制窗帘拢起绑在一侧,雨季阴沉的日光从外透进来,有些暗。啪嗒一声,李小梨打开房间的照明灯,她从衣柜里拿出一条新毛巾,把黑猫小心翼翼拎了出来,为它擦干毛上的水。
黑猫抖了抖耳朵,礼貌道:“谢谢你,小梨。”
“呃……嗯,不客气。”李小梨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她似乎非常不习惯听见道谢,“你刚才说,那样的人不是我的朋友……”
黑猫点了点头,有点生气地说道:“是啊是啊,真正的朋友是不会那样的!她们只是在欺负你罢了!”
“……”李小梨张了张嘴,想反驳些什么,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啊!对了!”黑猫想起来什么,它跺了跺自己漆黑的小爪子,“我的朋友不见了,你有见过它吗?”
李小梨歪了歪头:“朋友?”
黑猫抬起爪子,露出黑黑的肉垫,道:“你把手放到这里。”
李小梨试探性地伸出一个指头,轻轻按了上去,黑猫的爪子软软的,微微凉。
许多色彩鲜艳的回忆涌入脑海,李小梨见到了卡特小镇神奇的花坛,从土里长出来的彩虹。总是在圆盘旁边等着鱼肉长出来的橘色猫咪,它有一张肉嘟嘟的笑脸,左爪戴着白手套。
她看见猫咪们商量着关于猫咪诗人的梦想,结伴在午夜的屋脊上飞驰,穿过花店。最后来到吟游诗人的雕像面前,胡琴琴弦上按着两只毛茸茸的爪子,然后白光一闪。
黑猫心情有些低落,它趴在地板上,蔫蔫地道:“然后我就没再见到我的朋友了。”
李小梨沉浸在这些回忆带给她的巨大震撼中,好久好久都没有缓过神来,当她意识到自己该给新朋友一些回应时。低头才发现黑猫已经趴在地板上睡着了,它蜷缩成漆黑的小小一团,像地板上平白多出了个毛茸茸的洞。
李小梨暂时借用了给布娃娃的小毯子,披在黑猫身上。
门外传来定时闹钟的固定铃声,响过三声后戛然而止,随后便是一声女人的叹息。
“咚咚咚”
李小梨的房门被敲了三下。
她的妈妈在门外问:“回来了?”
李小梨答:“回来了。”
“作业写完了没有?”
“……写完了。”
“出来练琴,洗手吃饭。”
“……好。”
李小梨搬来椅子挡住了熟睡的黑猫,虽然妈妈不常进她的房间,但还是小心为上。妈妈并不喜欢猫,被她看见有猫在家就麻烦了。
她推门而出,客厅的灯已经亮了起来,那架价格不菲的钢琴无声伫立在客厅角落,盖着绿色的桌布。
倒夜班作息的女人眼底满是乌青,看见李小梨走出房门,她安心地打了个哈欠,问道:“晚上想吃什么?冰箱里没菜了,我去一趟超市。”
李小梨乖巧答道:“吃什么都行。”
她的妈妈似乎不太满意这个答案,但什么都没说,拿起桌上的电动车钥匙,换鞋准备下楼,嘱咐道:“你先练一小时,明天我是白天的班,你自己去早餐店吃。周六约了安老师上门,下午两点到四点的课,你别忘了。嘴甜一点。”
“好的妈妈。”
“嗯。”
女人又打了个哈欠,吱呀一声关上两道厚重的门,离开了这个小家。
李小梨坐在钢琴前,掀开那块并不好看的挡灰布,翻开曲谱,打开琴盖,指尖流畅地在琴键上跳跃。关于魔力小猫带来的意外和欣喜尽数消失,被这架漆黑钢琴蹦出的音符吞噬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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