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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长
早晨天空还是清朗的,临近放学时却忽然聚集了一大片乌云,明摆着要下大雨的节奏。
江沚不熟悉南江的气候,并没有带伞,只能加快脚步想赶在下雨前回到家。
南巷口进去是一条悠深的宽巷,巷子左右是两排房子,明显翻新过,但低矮的台阶上还是留下了年久日深的旧苔痕,遮不住院内春光的灰白墙面显出斑驳痕迹。
一股不知道谁家飘出来的艾草味弥散在潮湿的空气中,让江沚上了一天课的昏沉脑袋暂时清醒了一点。
他打了个哈欠,还是放慢了脚步,也不管天上的乌云胁迫了。
忽然一声猫叫打破了巷子里的宁静,抬头望去,一只橘色的小猫从旁边院子的墙头顺着延伸下来的花藤、落到了面前的青石板路面。
江沚见状愣神了一下,不自觉地弯腰凑近小猫,但他颇一靠近,还没等上手橘猫就喵了一声迈开爪子往前跑去。
江沚跟着迈开腿,他回家也需要往前,而愈往前那股艾草灼烧散发的香气愈浓。
在一个拐弯后,小猫突然加快脚步窜了上去,消失在江沚的眼前,而他也看到了艾草香味的来源。
一缕白烟自拐角旁的院子门前升起来,院子前有两道矮石阶梯,一个看起来约莫有七八十岁的奶奶一手扶着背,拿着三根艾草香想要插到门框顶部的夹缝处。
院门前除了奶奶没有其他人,江沚看了两眼,还没等他思考好要不要上前帮忙时,刚才那只窜走的橘猫又忽然从另一边窜了过来。
橘猫跑上小院的阶梯,把那个老奶奶脚边的木椅子撞得翻到了一边,身后跑出另一只猫,追着它撞到了奶奶的脚跟。
奶奶被那只猫撞得踉跄了一下,手里的香掉到了地板,江沚见状来不及思考,下意识跨出两步上前扶住对方。
届时他背上的书包重重刮蹭到一旁的墙,随着一道划拉墙壁的声音,一道金属色泽划过地板,消失在木门底下。
奶奶被江沚扶稳,那两只猫也贴着墙壁逃走了。江沚把那张小木椅子捡了回来,放回它原本的位置,也捡起来落到地板的几根艾草香。
“谢谢小伙子。”奶奶应该脊椎有问题,有些难受地扶了扶自己的腰,用方言对江沚道。
这些比较日常的方言江沚倒是能勉强辨别,便笑着道:“没事。”
说着,他看了看手里那三根香,这艾草香应该是土制的,可以看到顶部火星下卷曲枯黄的艾草,溢出阵阵香气。
江沚不太知道这些东西的用处,但奶奶不方便,他就顺便帮忙插到了门槛处。
奶奶的院子就在巷子拐角旁,插好收回手,江沚就听见旁边巷道传来一道有些熟悉的声音,意思应该是“奶奶,我帮你把东西买回来了”。
奶奶站在他后面一些的位置,应该是看到了那道声音的主人,便偏头打了个招呼。
而江沚也认出那道嗓音,他愣了愣,蓦地转头,就看见了从拐角走进那熟悉的人影。
两人目光一撞,乔新月的步子像是诧异地停了下来,江沚也在这时忽然想起今天中午在书店发生的那尴尬一幕。
他喉结滚动咽了口口水,想假装没看到似地收回目光,急忙转身面向拐角的另一边,想要溜走。
谁知他转身还没走两步,身后那熟悉的声音就叫住了他,“等等啊同学,别急着走啊?”
江沚立马顿住脚步,任命地叹气转身,就看见自又走近两步的人
乔新月还是中午江沚在书店见到那副样子,不同的是现在背了一个挎包,手里还提着一袋貌似是干艾草的东西。
“巧啊,刚放学?”乔新月把东西递给一旁的奶奶,又笑着对江沚道。
江沚心里默默吐槽,咱俩不都同一个学校吗,放学时间还能不一样?但他还是礼貌假笑道:“是刚放学,谢谢学长关心。”
他特地念重了学长这两个字,像是想暗示自己中午脱口而出的那个称呼实属失误,说完还偷偷地瞥向对方。
乔新月闻声缓慢地抬了抬眼皮,唇边逐渐漾开弧度。江沚看着对方的笑意,左眼眼角有些不妙地跳了跳。
果然,下一秒,对方便嘶了一声,歪了歪头,装作一副疑惑的样子道:“不是红毛吗?又改称呼了?”
江沚笑容瞬间顿住:“……”
他有些命苦地抿了抿唇,才看向乔新月,重重道:“抱歉,中午的时候是我没注意措辞。”
见到他这反应,乔新月轻咳了两声,像是想压住快要翻涌而出的笑声:“其实叫红毛我也可以接受的,毕竟我这人对远道而来的朋友一般都挺大方地,所以……”
叽里咕噜说什么呢?江沚满头黑线,待对方胡言乱语完毕后,才礼貌挤出一个依旧很假的微笑,“还是怪我,对不起。”
天空此时又阴沉了几分,乌云深处隐隐有闷闷的雷声。
江沚瞥准这个时机,没等乔新月回话,就迅速接上自己刚才落下的话头:“真的抱歉了学长,快要下雨了,我没带伞就先回家了。”
乔新月跟着抬眼看了眼阴沉的天,也不再为难江沚,“好,之后再见。”
江沚转身离开,加快脚步走向对面的另一个巷口。
走了两步墙头又传来猫叫声,应该就是刚才那两只猫。但他这次没怎么理会,因为天空的闷雷声又重了几分。
江沚走进另一条巷道,还没离开身后院子的视野,在几声猫叫过后天空突然轰隆一声响雷。
他被这声响雷吓了一跳,但没等他缓过来,远远地一只猫忽然从旁边的高墙上跳了下来,啪地一声落地。
江沚瞳孔瞬间睁大,看着那场景下意识想伸手去接,但可能刚才被雷声惊到了,他身体像停滞住了,根本迈不开脚步。
院子墙的高度对于猫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它们可以迅速调整身体状态稳稳落地。所以那只猫平稳落地后很快就窜走了。
但江沚依旧僵在原地,垂在腿边的手忽然控制不住地开始颤抖,额角在二月七八度的天气里竟然冒出了汗珠。
江沚呼吸也有些颤,正努力调整着状态,这时却又响起一声惊雷,雷声在耳边炸开,他眼前瞬间一黑,身体踉跄地扶住了旁边的墙。
撑着墙壁,他耳边顿时变得有些混沌,眼前也开始有些模糊。
江沚晃了晃不断闪现着画面的脑袋,这时有一道声音传了过来,刺破了他耳边的混沌。
“江沚?”是乔新月的声音:“你怎么了?”
江沚感受到一只手扶在了自己的肩上,他艰难地偏头,看到了一个骨节分明的手腕,腕骨突出处有一个小月牙状的刺青。
这个刺青从模糊到清晰,他的意识也慢慢回笼。
江沚借力站直身体,对方扶着他的手也见势收了回去,“你没事吧,被雷惊到了?”
江沚看着乔新月,静默了两秒,才快速地摇了摇头,“没事,只是有些低血糖而已。”
“真的没事吗,需要休息一下吗?”乔新月眉头却皱了皱。
“不用。”江沚立马摇了摇头,像是有些慌张,额头的冷汗又冒出来一些:“谢谢学长,我回去吃晚饭就好,先走了。”
话落,他就像刚才那样转身快步离开了,而身后的乔新月看着他的背影,眯了眯眼,像是察觉到了什么。
……
天空酝酿了一天,终于忍不住落下了雨水。江沚还未到家,就感觉到脑袋一凉,硕大的雨珠打在了自己身上。
他急忙提了提书包,加快脚步。
虽然后面已经是用跑的了,但等江沚进到家里的院子时,外套已经被淋湿了一大半,头发也湿了。
步入玄关,舅妈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听见动静转头就看见了被淋成落汤鸡的江沚,急忙起身取来块毛巾。
“怎么没带伞?”她把毛巾递给江沚,又让对方把湿外套脱下来。
江沚把外套脱下,才慢半拍地接过毛巾潦草地擦了两下,声音有些虚地回答:“我以为今天不会下雨。”
舅妈接过江沚的湿外套,却察觉到了后者有些不正常的声音,才注意到对方有些苍白的脸色。
她眉头一蹙,疑惑地摸了摸江沚的脑袋:“怎么脸色那么难看,是不是生病了?”
“应该是因为淋雨了,没事。”江沚有些敷衍地回答,勉强扯出一个笑容,“舅妈,我先去洗个热水澡,衣服湿了有点难受。”
舅妈没注意到江沚的搪塞,为了防止着凉,也急忙催着他上楼洗澡。
江沚往楼上走去,艰难地走到三楼房间后,他才像是竭力般地靠着墙壁滑落在地,把头埋在膝盖里,好久都没有动作。
没关紧的阳台落地窗外,风裹着雨丝敲打着窗子,只留下劈里啪啦的响声。
而雨水笼罩的另一边,乔新月撑着伞从奶奶家出来,推开院子大门,跨过门槛的时候,余光在门槛夹角的地方看见一道金属光泽。
他疑惑地弯腰,捡起那个金属光泽的东西,才看清楚是一个用编织红绳串起来的铜钱挂件。
挂件的样式不算很常见,上面的两枚铜钱看起来很旧,乔新月却感觉十分熟悉,他好像在哪里见过。
他直起腰,目光延伸到对面的那个巷口,忽然想起江沚刚才被雷声吓到时的反应,也想起了自己是在哪里见到了这个挂件。
江沚早已经离开了,乔新月也不知道对方住哪里。想着他就用一张纸巾裹着塞进了兜里,想着明天再找机会还给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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