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第四章
谌寒点了点头,反正已经躺了许久,能出去活动一下也是不错的。
半个月后,谌寒觉得体内灵力运转已经恢复大半,也逐渐和这三人熟了起来,知道了他们真的只是恰好路过救了自己,并非他想的那样复杂,于是也放下戒备,只是心中还惦记着要赶回凌霄宗去看看。
三百年的光景,对于凡人来说或许很长,但是对于修真界来说,不过弹指一挥间,谌寒也想不明白为什么短短三百年,他们凌霄宗就换了三个掌门。
而且,自己居然只当了一年掌门就离奇身殒,这让向来心高气傲的他难免有些挫败。
要是想回凌霄宗,从归墟出发少说也要十天半月,如果能御剑倒是好说,只可惜他的剑下落不明。谌寒随手拨弄着花瓶里的花枝,心想着过几天就动身出发。
正当他试图回忆过去之时,房门被“嘎吱”一下推开,谌寒循着声音看过去,郁离身着青色长衫,手中还拿着丹药:“池南雪说暗市每逢十五开放,今日便是了。”
谌寒接过丹药,却没急着服用,对上郁离探究的眼神,他悻悻道:“太苦了。”
“良药苦口利于病。”郁离轻笑了一声,“说起来,前辈记忆有损的症状,我推测大抵是与那寒潭有关,寒气入体,有损元神,只是不知道前辈能不能慢慢恢复了。”
谌寒指尖在桌上随意地划出几道冰痕:“我本身修道时就是属冰,竟也会被那寒潭所伤?”
郁离若有所思道:“不无道理,恐怕那寒潭里有别的东西。前辈见谅,我道行不够深,未曾看出。”
谌寒摇摇头,自从苏醒后他总是觉得莫名其妙地很冷,不过身体上的不适他早就可以装作若无其事般,只是时而发作的头痛——这种强行窥探过往记忆时带来的撕裂般的痛苦让他有些为难。
屋内陷入沉默,郁离起身,温声道:“前辈准备一下吧,马上我们就出发了。”
“不必了。”谌寒也跟着起身,“没什么好准备的,走吧。”
暮色四合时,四人沿着街向城西走去。池南雪边走边往身上贴隐匿符,活像只炸毛的猫:“听说最近暗市不太平,咱们...”
“现在才开始害怕,晚了。”宋非晚嗤笑一声,扯下他背后的符,“贴这么多,是生怕别人不盯上你吗?”
谌寒拢了拢身上的素白斗篷,有些心不在焉,他其实对这些没什么兴趣,跟在他们身后,有些神游般盯着自己脚尖。
几人行至一巷口处,池南雪拿出灵石,摊在掌心,那灵石竟凭空消失了,随后他们周遭起了薄雾,池南雪抬脚,率先向里走去。
宋非晚小声嘀咕:“原来还要收入场费?”
“不然呢?你以为让人白逛?”池南雪翻了个白眼,“我该说你天真还是没见识?”
宋非晚黑着脸没有回怼,因为池南雪此人掌握着他们一行人的财政大权。
谌寒倒不是第一次见识这番场景了,他默不作声地跟在池南雪身后,走了几十步路,薄雾逐渐消散。只见闪着幽幽萤火的琉璃灯悬浮在长街两侧,照得人影幢幢,符纸折成的纸人静立街边,木然的脸上画着夸张的笑,空气中飘着药香与血腥气,偶尔传来几声妖兽的低吼。
他皱了皱眉,总觉得暗市比三百年前更加邪门了。
池南雪走在最前面,这种神经大条的人丝毫没有被阴森的气氛所吓到,反而更加兴致盎然了起来,他腰间铜钱串叮当作响,兴奋地东张西望,时不时凑到摊位前翻看稀奇古怪的物件。
“前辈,您看这个!”他举起一枚泛着幽光的鳞片,“据说这是蛟龙逆鳞,能避水火——”
“假的。”谌寒看着那鳞片冷冷道,“真逆鳞边缘会有血丝纹路。”
宋非晚幸灾乐祸道:“前辈你别提醒他啊,让他花钱买个教训。”
池南雪“啊”了一声,讪讪放下鳞片,瞪了宋非晚一眼,又转向下一个摊位。谌寒缓步跟在后面,目光扫过长街。暗市鱼龙混杂,修士、凡人、甚至化形的妖物混杂其中,叫卖声此起彼伏。
“千年灵芝!活死人肉白骨——”
“上古残卷,内含绝世功法!”
“刚猎的妖兽内丹,新鲜着呢!”
谌寒无声地挑了挑眉,脚步一顿,远远地望向那个卖妖兽内丹的摊子。
“前辈对这个感兴趣?”郁离突然出声问道。
“…没有,只是想起之前一位旧识。”谌寒随口答道,凝神望向那摊子上有魔气流动的妖丹。
池南雪见状,试探性地问道:“那个是真货?”
谌寒回头看着他,勾了勾唇:“不是。”
“啊——!”池南雪发出一声哀嚎,“怎么我看上的都是假货啊…”
“暗市鱼龙混杂,有拿假货充数这种事也不足为奇。”谌寒生硬地安慰道。
宋非晚接话:“前辈你就别安慰他了,他没那么脆弱。”
谌寒点头:“我看也是。”
几人相视一笑。
池南雪撇了撇嘴,瞟到前方有一个小摊子似乎显得格外的精致,上面摆着的竟是各式各样的花,其中桃花开得最为娇艳,灼灼其华,竟有些摄人心魄的美。他笑了笑:“居然还有花匠吗?真够努力的,摆摊都摆到暗市来了。”
说罢,他走上前,那摊上并无摊主,池南雪一时没忍住,伸手触碰了一下那桃花的花瓣,回头看向谌寒:“这个如何?”
谌寒也有些好奇,走上前去细细观察了一番,下定论道:“种花之人当真是十分'努力'。”
“嗯?什么意思?”池南雪追问道,“虽然不是什么天材地宝,但买回去摆着也挺赏心悦目的。”
“有钱没处花。”宋非晚评价道。
“你要是想买倒也不是不行…”谌寒将目光从那桃花上移开,“只不过这桃花并不是以正常的方式种出来的,是用活人做养料长的。”
闻言,池南雪瞬间退后一步,在衣摆上擦了擦手:“这也太丧心病狂了!”
“确实。”谌寒若有所思道,“三百年前似乎还没有这种…”
郁离打断道:“说不定做养料之人罪大恶极呢?”
“那想出这个法子的人岂不是更罪大恶极?”谌寒皱了皱眉,“…罢了,当我没说。只是池公子以后莫要再对这种来路不明的东西不加防备,种养此花者,必将被生者怨气所反噬。”
池南雪答应了一声,没心没肺地继续向前走去。
暗市的长街似乎没有尽头,越往里走,灯火越发幽暗,空气中弥漫的气息也越发诡异。
谌寒拢着斗篷,在街角处瞥见一个摊子。
摊前空无一物,摊主是个身着玄衣的男子,幽森的灯火映在他分明的轮廓上,衬得他没什么血色的脸上多了几分郁气,乍一看让人有些心惊,他面容有些凌厉,幽深不见底般的双目间却若有若无地有着倦颓之意。
但比他出众的外貌更加吸引谌寒的,是他那骨节分明的手中握着的剑。
那剑剑身狭长,通体呈现出一种奇异的银蓝色,像是月光凝结成的冰棱,在黑暗中也能泛出幽幽冷光。
朔月。
谌寒刹那间僵住了,他不可置信地盯着那人,心说:“那是我的剑。”
他手中还有几块池南雪硬塞给他的灵石,除此之外,身无分文,但凡是个稍微懂行的人,也知道朔月不可能几块灵石就贱卖出去。
可是那本来就是他的剑,谌寒看着那人极为珍重地握着自己的剑,莫名生出几分愤怒来,大不了就抢回来好了,他想,反正也只是物归原主。
正当谌寒站定在那时,那男子却突然抬头看向谌寒,谌寒对上他那深处仿佛燃着一簇火,灼得人心如擂鼓的目光,突然间气势汹汹的开场白都作鸟兽散,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音节。
那男子轻笑一声,笑意却不达眼底,拿起剑问:“在看这个?”
谌寒点点头,哑声道:“敢问公子是从哪得来的这把剑?”
他将池南雪嘱咐的在暗市中不问来路的规矩忘得一干二净,万幸那男子似乎也不计较这些,他答道:“家里传下来的。”
闻言,谌寒更加愤怒,他的本命剑什么时候沦为旁人的传家宝了?传家宝也就罢了,居然还被拿出来卖?
“出个价。”谌寒死死地盯着他,暗暗在袖中并指为刀。
那位男子——单宁,片刻不移地注视着谌寒,有些贪婪般将反复用目光描摹着他的身形。
“他不记得我了。”单宁想。
指甲嵌入掌心,剧烈的疼痛让他短暂地回过神来,他几乎是一字一顿道:“剑不卖。”
谌寒挑眉,单宁知道,这是他不耐烦的表现。单宁深吸一口气,觉得五脏六腑都跟着抽痛起来,他尽量装作云淡风轻的样子,心里却发出凄婉的哀叹。
“那是我的剑。”谌寒说。
单宁凝视着谌寒,半晌,他认输般笑了一声,抬手将朔月递上,顺便把挂在上面的水蓝色剑穗卸了下来:“剑认主,请吧。”
谌寒也不加犹豫,迫不及待地拔出了朔月,长剑出鞘,与谌寒接触的一刹那,朔月的剑身上竟也起了一层寒霜。他看向单宁,等着他开口。
单宁的指尖在剑穗上轻轻摩挲,那水蓝色的丝线已经有些褪色,却依旧被他保存得完好。他抬眼看着谌寒持剑的模样,恍惚间仿佛又看到三百年前那个意气风发地出剑的人。
“剑既然认主,自然物归原主。”单宁的声音低沉,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只是...”
“只是什么?”谌寒警惕地握紧剑柄,冰霜顺着他的手腕蔓延而上,朔月久违的冰冷的触感让他感到心安。
单宁忽然笑了,那笑容里藏着太多谌寒看不懂的东西:“只是想知道,阁下可还记得这剑穗的来历?”
谌寒皱眉看向那个被单宁攥在手心的剑穗,水蓝色的丝线编织成复杂的结,下面坠着一枚小小的玉坠。他确实觉得有些眼熟,但记忆就像隔着一层薄纱,怎么也看不真切。
“不记得了。”他干脆地答道,“这很重要吗?”
单宁的眼神暗了暗,将剑穗收回袖中:“不重要。只是...故人所赠罢了。”
“那是我做给你的。”单宁在心里答道。
谌寒有些不自在:“…所以?”
单宁抿了抿唇,晦暗的情愫在眼中闪过,语气却出奇地强硬:“所以物归原主可以,但在下有一事相求。”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