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睡前故事

　　我高考分数还不错，第一志愿报了领省一个大学的临床心理学，很幸运被录取了。

　　起先薄静瓷不是很高兴，后来她出了几天远门，回来看见我听她的话好好待在家里，最终还是做好了心理建设。

　　天高任鸟飞，她的理智胜过了她的偏执。

　　薄静瓷在试着给我自由的空间。

　　我为她感到高兴，这说明她正在慢慢好转。

　　好吧，我承认我高兴得太早了。

　　大一的时候，我喜欢上了一个人。

　　她叫池砚，长我两岁，金融专业。

　　我不懂喜欢是什么，也搞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喜欢她。

　　或许是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作为那场比赛的主持人站在舞台中央，闪光灯落在她身上的那一刻，她全身上下都发着光吧。

　　她真的好漂亮。

　　我喜欢她。

　　我就像是着了魔，开始狂热地对她展开追求。在本能的驱使下，我控制不住想要靠近这个人，无所谓利益得失。

　　她原本不喜欢同性，但她还是接受了我。

　　池砚不是个会轻易妥协和委屈自己的人。

　　她选择和我在一起，应该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喜欢的吧。

　　只有一点喜欢也足够了，我没那么贪心。

　　池砚顺利保研留在学校，我很幸运和我喜欢的人度过了不用异地恋的两年。

　　而两年之后，大四那年寒假回家的时候，我和池砚的故事就已经到了尾声。

　　薄静瓷把我困在家里，断开了我和外界的联系。

　　我低估了薄静瓷的偏执。

　　我以为大学三年她鲜少过问我的生活是在试着给我自由，没想到却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唔，好像也不对，她其实真的有在努力尝试不过多干涉我的生活，试着控制自己的阴暗面，试着像一个正常姑姑对待侄女那样给我健康的成长环境。

　　她尽力了的，只是失败了。

　　而我也应该对此承担责任。

　　虽然客观来说，我只不过是和喜欢的人谈了个恋爱。我是薄静瓷的家人而不是爱人，我愿意跟谁谈恋爱是由我自己选择和决定的，我爱怎么样就怎么样，我没有做错什么。

　　可从我的主观出发，我对薄静瓷问心有愧。

　　我分明知道薄静瓷对我是什么感情，知道她总是透过我看她逝去的爱人，她把对她逝去爱人的爱全部倾注在了我的身上，将我视若珍宝，将我奉为至高无上。我是她最后的养分，是她和世界的唯一联系。

　　薄静瓷是一名出色的画家，也是一位阴鸷的藏家。

　　她可以大度展览自己的作品，却不可能让任何一个人染指她的珍藏。

　　我明明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清楚、都明白。

　　但我还是背叛了薄静瓷。

　　我无比自私地奔向了我生命中的光、追求我心目中的烟火人间，却留给了她一整个世界的夜。

　　对她而言，不会再有天亮了。

　　“为什么啊……”

　　“薄零……为什么？”

　　我永远忘不了那时薄静瓷看我的眼神，在她布满血丝的眼里，我看到的是一种悲怆的、绝望的、我根本无法用我贫瘠的词汇形容出的感情。

　　但我知道她很难过。

　　我伤害了我在这世上唯一的家人。

　　薄静瓷的精神状态极其不稳定。她有时候会突然暴怒地开始砸东西，有时候会放声大笑，笑着笑着就哭得撕心裂肺。

　　可大部分时间，她身上更多的是一种发泄过后的疲倦。

　　她虽然没收了我所有的通讯工具，限制了我的人身自由，但我总觉得其实她才是那只被关在笼子里的鸟，永远被困在了爱人离世的那一天。

　　薄静瓷，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呢？

　　“姑姑，你希望我怎么做？”我是个有问题就会当场问的人，所以我在她又一次崩溃之后走到她跟前俯下身，一边替她收拾地面上的东西一边问她。

　　薄静瓷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她抬头看我的时候，眼里的泪尽数落了下来。

　　“你爸爸妈妈刚结婚的那几年，我一直没敢见他们，我跑去了国外，以为见不到她就不会痛苦了……”

　　我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半蹲着听她说。

　　“可是后来我发现我根本忘不了她，我每天都很想她，很想很想……”薄静瓷苦涩地笑着，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我回来的时候你还只有那么小一点，我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你当时和我说的第一句话是——”

　　“姑姑你好漂亮，我喜欢你。”

　　我说出了和那时一样的话。

　　在薄静瓷回国之前，母亲给我看过很多薄静瓷的照片，并告诉我那是我父亲的妹妹，见了人要记得叫人，不能没有礼貌。

　　照片上的薄静瓷已经很好看了，可现实中的她还是让年幼时的我大为惊艳，让我忍不住就将那句夸赞脱口而出。

　　那时的薄静瓷怔愣得不知所措。

　　而此时薄静瓷通红的眼里却满是痛苦与悔恨，她看着我，无声地落下了泪水。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这次她眼中我的倒影，好像已经没有了母亲的影子。

　　应该是错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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